和其他人职业多少有些不同,对于仵作来说,能力才是第一关键!
否则任凭你心眼有多少,做人有如何得左右逢源,可若是你没有本事,那就是没有本事,改变不了的事实。
当然,如果你有本事,哪怕你的身份只是低贱的仵作,也可以做到徐文志今天的司长位置,哪怕是在这个时代普遍认为应该关在阁楼里学习女红刺绣的女人,也可以让人不敢多嘴。
徐文志是前者,安映雪是后者。
何琪是个聪明人,见安映雪很快进入正轨,和徐文志交流起了案情,便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他不出声都没人注意到他。
他越看安映雪的推理分析越觉得此女子当真是厉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安映雪是怎么就凭着干净的口齿得出死者是先被人杀死才抛尸火场的。
但听了安映雪的解释后,又立刻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并且立马记在心里,等着回了皇宫讲给皇帝听。
这会儿看到安映雪找人要纸笔,何琪也同样按捺不住好奇心,和徐文志一样眼也不眨地盯着安映雪,就想看看她还能够带来什么惊喜。
不多时,徐文志吩咐的下人按照安映雪的要求,将白纸和炭笔找来了。
那炭笔应该是才从厨房扒拉出来的,上面还沾着一些灰,而且整体也很粗糙。
安映雪试着修建一下,奈何那炭笔实在是太脆弱了,轻轻一掰就断成了两截。
这样的炭笔根本无法作画,尤其还是在纸上,安映雪蹙了蹙眉,起身同那还没有离开的护卫说:“我需要一截树木,就是那种刚刚烧黑了,可以写出来,但是又还没有完全成炭的树枝。”
护卫倒也聪明,立马应了一声,匆匆从验尸间离开。
徐文志也看出来这地上断掉的炭笔不符合安映雪的要求,他本来应该耐心等安映雪将炭笔找到了,那时想必答案自然会揭晓。
但他实在是等不了好奇心,没忍住询问安映雪:“不知安姑娘这是想要做什么?”
安映雪想着,反正待会儿也是要给众人看到的,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不解释,正好这会儿炭笔没来,就先和他们解释一遍吧。
如此想着,安映雪就说:“徐大人,在民女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大人,还望大人如实作答。”
徐文志几乎没有思索便点了点头,“安姑娘请问。”
他自认自己这四十多年行得端坐得正,并未做过任何亏心事,自然也就不害怕安映雪提问他什么。
见他一脸端正严肃的模样,安映雪笑了笑,“大人不必紧张,民女不过是想问,在大人验尸这么多年来,是否有过找出尸体身上的证据后,脑海里对凶手形象有个大概特征?例如能够猜出凶手是男是女,身高体重在多少,是做什么的。”
徐文志略一回想,他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就没有重视过,但现下经安映雪一问,他忽然回想起,自己每一次检验尸体的时候,脑子里的确会慢慢浮现出凶手的大概形象。
不能说是形象,应该说是特征。
他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自然无法做到像安映雪那样侃侃而谈,但至少在对于凶手是男是女之类的问题上,他还当真没有出过错。
隐约间,徐文志明白了安映雪索要炭笔的目的,他微微睁大眼:“安姑娘是想要将凶手的模样画出来?”
其余几人听到了,等瞪大眼睛,一副自己听错了的模样。
“可是安姑娘都没有见过凶手,如何能够将凶手给画出来?”有人提出疑问。
安映雪手指指了指躺着的尸体,“我没有见过凶手,但凶手长什么样他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什么?”众人瞪着眼,有反应慢的官员还在问:“死者开口说话了吗?什么时候?为何我没有听到?你们都听到了?”
那名大人刚刚问完,就被另外一名大人翻了个白眼,“安姑娘这番说辞只是打个比方,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那人讪讪笑了笑,也反应过来。
安映雪看着死者的尸体,“死者不会开口说话,所以需要我们来替他开口说出真相,他最后死亡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凶手,虽然他死了,但所有的证据也都留在了他的身上,等待着我们去为他发现。”
她本是有感而发,成为一名正式的法医后,安映雪每次见到尸体,尤其是那些一看就是被谋害的尸体,心中总是会生出这样的感叹。
替死者开口,是她的责任。
徐文志倒是被安映雪这番话说得心头微微一动,他看了看安映雪,又看了看死者,眼里出现欣慰。
他原还担心安映雪虽有天赋,但仵作身份毕竟低贱,也许未必愿意一直从事这一行当,但听安映雪的话,是他狭隘了。
安映雪虽是女子,却有自己的抱负,也有对自己职业的忠诚感和责任感,这让徐文志都隐隐触动。
“我刚刚所说的死者会告诉我们,其实就是一种心理侧写,根据从死者身上得到的凶手线索,来对凶手的外貌特征、行为特点、性格等做一个简单的分析,从而拼凑出一个人的容貌。”安映雪说。
几名慎刑司的官员面面相觑,显然觉得这话简直是天方夜谭,在他们的思想里,至少也要见到过凶手,哪怕一面,才能够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
这、这压根就连凶手都没有见到过,如何对凶手进行推测?
徐文志却是若有所思,仔细思索一番,他觉得安映雪说得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过却并不代表就真的完全可行。
“但是如何能确信画出来的人物和凶手是一样的呢?”徐文志问。
安映雪微微一笑,“所以其实并不是每一幅侧写都符合凶手,在成为一个专业的心理侧写师之前,难免会走上许多弯路,而能够准确画出凶手特征,往往都是要经过专业的训练,长久以来的直觉,对凶案的敏锐,以及天赋。”
天赋是一种玄妙而又不公平的东西,但上天既然赐予了这样东西,那就必然有它的用处。
安映雪在侧写上其实没什么天赋,她当年连基本的勾线描摹都不会,都是现学的,而她之所以能够画得有几分像,完全是因为她的职业习惯和长久的经验积累,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感谢现代科学,基因库里面一搜索,总能找到匹配对象。
是以当年在安映雪工作的地方,她除了身兼法医这个职业外,同时还是队里面的心理侧写师。
听了安映雪的解释,徐文志倒是完全信了安映雪所说。
做他们这一行,很多时候也是会有直觉的,若是叫凶手走到他们面前,即便混在一群普通人里,但对于他们来说,都会敏锐察觉到谁才是凶手。
这是经验的积累,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但安映雪觉得,凡事总是要踏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