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映雪在观察隆昌王的时候,隆昌王同样也在观察安映雪。
第一眼让人注意到的自然是安映雪的容貌,的确是有倾城之色,且和一般的闺中小姐不同,她双眼明亮,里面没有畏惧,一眼看过去,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即便她外表看起来仍柔弱,但隆昌王确定,这绝不是个弱女子。
想到李怀瑾曾经告诉他,李弘晟之前破案的时候,身边有一女子出入,后来还求皇帝为那女子封了个大历朝第一女仵作的称号,多半就是眼前这女子了。
隆昌王心里有了数,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佯装疑惑地问:“延昭,你也不说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
李弘晟眼波微动,在怀集城的时候,安映雪冒充清河郡主的身份,当时是为了不引起张如志的怀疑,自然是不能将仵作的身份说出来。
他想所谓皇妃的身份,隆昌王耳边必定是有所耳闻的,但这骗骗没见识的张如志可以,骗隆昌王就纯属班门弄斧了。
所以在还没有到达定城的时候,李弘晟就和安映雪商议好,若隆昌王问起她的身份,便直说。
虽然仵作的身份在大历朝仍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但安映雪既是皇帝亲封的第一女仵作,又是他这位三皇子点名要带在身边的,隆昌王就算心有芥蒂,至少明面上也说不得什么。
“不知皇叔可曾听过姑苏知州萧翀一案?”李弘晟问。
隆昌王挑了挑眉,笑呵呵道:“自然是听过的,侄儿你当真是铁血手腕,又心细如发,才能够抓到萧翀的把柄,将人给抓了起来,否则还不知道他要在姑苏危害多少百姓呢。”
萧翀身居高位,他被下狱,牵扯到各方势力,必定是全国上下都有所耳闻。
李弘晟道:“其实这里面也不全是我一人的功劳,我身边这位安姑娘,便是当时经父皇批准协助我调查萧翀一案的大历朝女仵作安映雪。”
隆昌王眯了眯眼睛,李弘晟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安映雪,又刻意提到当初萧翀一案,还有皇帝亲自批准,换言之,安映雪这个人,在皇帝那边是挂了名号的。
他心思转动,面上却惊讶道:“原来这就是那位大历朝唯一的女仵作安姑娘?久仰大名啊实在是。”
安映雪谦虚道:“王爷过奖,早听闻青州被王爷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们都安居乐业,民女才是对王爷的名声早有耳闻。”
张如志的案子一开始是由发生在怀集城平安巷里的一件凶案引发,平安巷愧对平安二字,里面居住的全都是上顿不接下顿的贫民。
安映雪却在此刻说整个青州在隆昌王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就看隆昌王自己心里怎么想了。
至少安映雪面上的谦虚和眼中的敬意她表现得很明显,信不信就看隆昌王自己了。
隆昌王暗暗冷笑一声,这小丫头不过双十年华,一张嘴皮子倒是厉害,竟这么暗戳戳地嘲讽他,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
扫了眼自己的侄子,隆昌王笑呵呵地问:“延昭,我听人说此次你来青州,还带上了你那位皇妃,说起来,我和镇安王也是旧识,从前去镇安王府的时候,还抱过那小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这是个好问题,隆昌王问完后,就悠哉哉地喝起了茶,等着李弘晟怎么去圆这个谎言。
苏念烟可是有封号的清河郡主,也算是半个皇族,大历朝虽不比前朝那么阶级森严,稍微冒犯就是抄家灭祖的死罪,但皇家规矩毕竟摆在那里。
安映雪冒充皇族,就算不抄家灭祖,判她个死罪也是绰绰有余。
他倒是想看看,自己这近两年突然大放光彩的侄儿会怎么处理。
“原是一桩误会,倒没想到短短几天就传到了皇叔耳里,看来皇叔不愧是这青州的主人,没什么消息能够瞒得过皇叔的耳朵。”李弘晟道。
隆昌王捏着茶杯的手指一顿,随即笑道:“延昭,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兄才是青州的主人,我不过是代为打理罢了,可当不起一句主人。”
“是吗?”李弘晟淡淡一笑,“侄儿好不容易想出一句马屁,没想到皇叔这么不给侄儿面子。”
隆昌王呵呵一笑,他才不信那句话是李弘晟在拍自己马屁,分明是捧杀嘲讽他呢。
但显然隆昌王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只被李弘晟带偏了这一句,便又问:“所以延昭你还没有告诉本王,你那传言里的皇妃又是怎么回事?”
李弘晟:“实不相瞒皇叔,侄儿并没有皇妃。”
“哦?那清河郡主?”隆昌王一脸疑惑,又怀疑地去看安映雪,其中姿态不要太明显。
李弘晟却淡定道:“不知道皇叔对怀集城的知县张如志这个人,有多少了解?”
隆昌王眼眸一闪,面色镇定道:“本王与他来往并不深,只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送遣人送些东西到王府来,平日里没什么交集,怎么了?”
李弘晟笑了笑,“侄儿在怀集城不过几日,皇叔就连我那所谓的皇妃一事都知道,延昭还以为张如志杀人的事皇叔也知晓一二呢。”
隆昌王惊讶地瞪大眼,“杀人?那位张大人杀人了?”
李弘晟:“是呀,延昭抓他的时候,他嘴里还嚷嚷着背后靠山是皇叔您呢,非要让您来救他出去。”
隆昌王面色变了变,眉毛一竖,当即怒道:“胡说八道!我与他根本不相识!”
蠢货!张如志这个蠢货!
隆昌王面上的愤怒,有几分是装的,也有几分是真的。
他是真没想到张如志蠢到当着李弘晟的面把他给搬出来,这是生怕他没有沾上关系么?
隆昌王原本还想着找机会把张如志给救出来,毕竟这青州也就张如志办事儿最得他心意,且二人只见牵扯甚多,一时半会儿掰扯不干净,他也需要将张如志弄出来才能够放心。
但他没想到张如志胆子大的同李弘晟叫嚣,还是用他的名号。
隆昌王低头喝茶,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
若张如志当真这般口无遮拦,那这人怕是留他不得了。
“延昭自然是相信皇叔是无辜的,所以当即就派人捂了他的嘴,皇叔不必太担心。”李弘晟淡淡道。
隆昌王勉强笑了下,“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无惧,不过此人满口谎言,信口雌黄,延昭你审判的时候,可要多多用心啊。”
李弘晟勾了勾唇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