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映雪只是那么一说，倒也没有要恐吓鸨母的意思，见她脸色巨变，却是被吓到了的模样，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也不怪鸨母不知道阿石死亡的事情，毕竟他只是平安巷的人，即便是惨死，也丝毫不会引起水花，谁叫穷人的命天生就低贱呢。
偏偏这贱命，还是被同为贱命的人所取，这才真正是令人嗤笑的地方。
“那天除了钱坤，可还有其他人？”安映雪问。
鸨母想了想，“还有钱虎，说来也奇怪，这两兄弟以前从来不会一起上我这儿的，那天倒是一起过来。”
和李弘晟对视一眼，安映雪就知道对方想法和自己一样。
桃花苑这边该问的都已经问出来了，师爷本以为二人要回衙门，正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却听二人说要去一趟赌坊。
这赌坊叫富贵赌坊，是怀集城里面最大的一家，来到怀集城第一日，安映雪和李弘晟就知道了。
听说二人要去富贵赌坊，师爷脸色微微变，暗暗提示道：“殿下，王妃，这赌坊就不必去了吧。”
李弘晟扫了他一眼，“为何？莫非本王还去不得了？”
师爷被那一眼看得手脚发软，赔笑道：“当然不是，这天下没有殿下您去不得的地方，只是赌坊历来鱼龙混杂，小人也只是担心里面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二位。”
赌坊那种地方，人人都觉得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气性一个比一个大，稍有争执，打骂动手是再正常不过的。
甚至有些赌输了，杀红了眼，当场要报复的也不是没有。
李弘晟淡淡道：“本王以为，若是本王前去，张大人会事先交待好里面的管事，不让本王被冲撞才是。”
师爷的眼睛顿时瞪了瞪，什么意思？李弘晟竟然知道那富贵赌坊是张如志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去？
心里还没有转过弯儿来，李弘晟却没有这个耐心等他考虑清楚，脚步一转，已经朝富贵赌坊去了。
师爷咬咬牙，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他倒是想要去通风报信，但先前李弘晟以人太多麻烦为由，拒绝了衙门里其他的人，只让他和仵作随行，仵作在验完阿石的尸体后回衙门记载去了，现下只剩他。
李弘晟虽然嘴上说着张如志会事先打好招呼，但他自己都没有打招呼，就这么突袭，谁知道他会看见些什么。
奈何师爷拿李弘晟也没办法，只能提心吊胆跟在李弘晟和安映雪身后朝富贵赌坊而去，心里祈祷赌坊里面可千万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在今日发生。
富贵赌坊建立在城内繁华的街道，来往人流如织，高楼伫立，远远就能够看到大大的骰子在牌匾上雕刻着。
门口的小二面带笑容，对停留在门口的宾客循循善诱，那些宾客原本只是好奇看一会儿，但终究没经住诱惑，而往往他们走进去后，甚少有人能够在一炷香内出来。
安映雪和李弘晟到了之后，并没有立马就进去，而是坐在赌坊斜对面的茶摊上，静静观察赌坊的动静。
坐了一个时辰后，安映雪发现一件事。
但凡是第一次来到这个赌坊的人，出来的时候总是笑容满面，门口迎接的下人也对他们一张笑脸。
而那些双眼浑浊，头发乱糟糟，衣裳洗得发白或者破烂的人，轻车熟路走进去，门口的下人白眼一翻，像是没看到一般，更别说上前迎接。
安映雪忽然笑了一声，李弘晟看向她，“怎么了？”
安映雪摇头，“只是忽然想起一句话——有时候你以为触碰到了幸运，实则是抓住了恶魔之手。”
那些第一次来到赌坊的人，也许一开始真的只是好奇，但在第一把赢了后，就会开始觉得自己是幸运儿，而在接连赢了好几把之后，会觉得自己是天生的赌神，必定可以叱咤赌桌，成为风云人物。
所以他们一定会选择来第二次，第三次，等到他们开始输的时候，不会骤然清醒，只会觉得这是一次意外，下一把一定可以赢。
赌徒心理就是这样，下一把一定是好的。
殊不知，他们早在无形中走入了深渊。
李弘晟眼睛眯了眯，赌坊门口正好上演了一出见怪不怪的戏码。
一个浑身颓靡的男人，正要往赌坊里面钻，他头发花白的老母，身形孱弱的妻子，还有妻子背上哇哇大哭的婴儿。
她们抓着他的手，不想他继续往里面钻，那男人却跟着了魔一样，甩开母亲，扇开妻子，一定要去里面。
“你们这些蠢货！不要拖我的后腿，我这次一定可以赢回来！等我赢回来了，你们还担心家里没有吃的吗？放开我！”男人赤红着脸，朝自己的母亲和妻儿怒吼。
门口迎接的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唇角笑容意味不明，在男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男人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子，笑嘻嘻地叫了声张爷。
一声张爷堪比仙丹，男人愤怒地脸色平静下来，仰着下巴朝两个小厮点点头，大摇大摆走进了富贵赌坊。
“张群！你混蛋！那是我爹娘给我的钱，你还回来！”他的妻子大骂着，想要冲进去抢钱，却被两个小厮拦下。
“夫人，这里面女子可进不得。”
“让开！我要去找他！我是他的妻子，我要找我的丈夫！”
“张夫人，您既然是他的妻子，应该相信自己的丈夫啊，等他这一把赢回来，你们就能够过上好日子了。”一个小厮嬉皮笑脸地说。
但谁都听得出，他这话里面的嘲讽。
张群的妻子气得浑身发抖，背上背着的婴儿还在大哭，她脸一抽，朝着那阴阳怪气地小厮吐了口口水。
“都怪你们这些畜生，害了我的丈夫，要不是你们诱惑他，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我丈夫！你们还我丈夫！”
那小厮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盯着张群妻子的眼里闪着怒火。
“不知好歹的妇道人家，爷是看在张群的面子上给你几分好脸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说着，抬手就要抽那夫人。
张群的母亲瞪大眼睛，却不敢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巴掌朝自己的儿媳脸上落去。
经过的路人面露不忍，但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在富贵赌坊门口上演，他们已经习惯了。
反正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管不了这些事，也没有那个本事和能力管，能不去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