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挂,街上百姓脚步匆匆,都在往同一个地方赶去,嘴里交流着一样的东西。
听说昨日,有渔民去东湖打捞,捞了条大金鱼上来,有上百斤,这事儿很快就姑苏引起热闹,不少人都跑去围观。
渔夫大方,要将这条鱼做了全鱼宴,到场的人都可以尝一尝这大鱼的味道。
但今日,人们却并不是去看那大鱼的。
听闻鱼腹被剖开的时候,鱼肚子里一块黑色的巨石滚落,百斤重的鱼顿时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而那巨石落地后,有鲜红的血液从石头里冒出来,形成字迹。
有读过书的秀才上前认字,发现那竟是一封含冤书,石上的血红字迹将自己如何发现上司的阴谋,又如何被上司暗害一一说了出来,最后落款——江岳严。
此事顿时在姑苏掀起轩然大波,谁都知道江岳严已经在十年前就死了,而他当年的死因是自尽。
可如今,这鱼肚子里的巨石却说江岳严不是自尽,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人正是当今姑苏知州萧翀。
流言很快传遍整个姑苏城,冒血的巨石远比百斤重的大鱼更吸引人。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传起,说那大鱼是江岳严所化,他当年被害死投入江中,伪装成自尽的模样。
于是如今他化身为鱼,将满腹冤屈写于巨石之上,借着凡间的人把当年阴谋公布于众。
百姓们震惊又愤怒,纷纷想要同萧翀讨要一个说法。
而恰在这时,根据当年线索寻找江家母女的人,却说江家母女不见了。
随即民安巷有居民出来作证,说前天夜里看到有人带走了江家母女,离开的方向是往知州府而去。
这无疑更点燃百姓的怒火,又听闻江家母女这十年来过得如何凄惨,于是一群人纷纷去了知州府,要萧翀给出一个交代。
萧翀闭门不见人,甚至还想要派侍卫镇压百姓。
但自古以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愤怒的百姓团结在一起,竟是抵挡下萧翀的镇压,反而更激起他们的愤怒。
众人围绕在知州府前。或是往府里扔臭鸡蛋,或是破口大骂,萧翀一刻不出来解释,他们便不会离开。
而聚集的人,还越来越多。
不少听说了此事的人,都愤愤赶过来,一起给萧翀施压。
外面闹翻了天,文安巷里,在暗卫和江婉婉的帮助下,成功带着江家母女回到李府的谢风亭,也并不平静。
“你们说什么?没见到他们?这不可能!他们比我还要先入水,不可能还没出来。”
谢风亭脸色发白,不敢去想最坏的猜测。
竹清同样脸色难看,颤声问:“你没在水下看到主子吗?”
谢风亭嘴唇动了动,他看到了,但当时仗着自己凫水熟练,打算先去看看台阶的秘密再去寻找他们,没想到却迷了路。
等他在江婉婉的帮助下救出江家母女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李弘晟和安映雪的背影。
在上岸之前,他特地在湖泊中寻找了一番。
那湖泊再大,也终究有尽头,谢风亭没看到他们,便以为是他们先上岸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呢?”张管家忧愁地皱着眉,“殿下自小习武,偏偏不会水,你们怎能让殿下入水呢?!”
“什么?”谢风亭猛地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李——三殿下他不会水?”
“是啊!”张管家叹气,“殿下自小在北地京城长大,擅长的是马上功夫,哪里比得你们这些南人。”
谢风亭几乎是里面明白李弘晟毫不犹豫跳下去是为什么,可他不能说出来,怕这些人会将愤怒转移到安映雪身上。
于是他低下头,“是我的错,我不知他不会水,若我早知道”
若他早知道李弘晟竟然不会水,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两个人独自离开。
安映雪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女子,力气有限,而李弘晟一个大男人,足有百斤重,若在水中昏迷,安映雪如何能带着他平安上岸。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还未有殿下的踪影,我们要尽快找到殿下!”竹清冷声说。
张管家忧愁道:“那些暗卫都派出去了吗?这个时候就别守在府里了,全部派出去,不不找到殿下不许回来!”
竹清:“早在得知殿下不见的时候,就已经派出去了。”
张管家听了,更是忧愁:“若再找不到殿下,老奴只能将此事告知京城了。”
竹清背脊一僵,他身为李弘晟的暗卫,本该时时刻刻护着李弘晟。
若是此事被京城知道,他是第一个被问责的。
但只僵了一瞬,竹清又坦然。
若殿下真出了事,他便赔了这条命又如何,本来这条命就是殿下给的。
只是一切未成定局,在尚且活着的时间里,他一定会拼命找到殿下。
谢风亭沉思片刻,忽然说:“我怀疑他们的失踪和萧翀有关,若想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得找到萧翀。”
张管家点头,冷笑道:“那老乌龟以为缩在府里便拿他没办法了么?去,多派点人给我堵在门口,我就不信逼不出这只老乌龟!”
于是在两方人手的掺和下,将近半个姑苏城的百姓都围在知州府门前讨要说法,人群摩肩擦踵,将知州府门前的大道围得水泄不通。
商讨完事情,谢风亭才去看望江家母女。
江夫人就是初八那日他们在江边看到的那位妇人,她除了脸色苍白些,瞧着倒还好,见到谢风亭便连连同他道谢。
但那位江小姐的情况就不怎么好了,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来。
仔细询问了几句,谢风亭并没能从江夫人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不知是江夫人有意隐瞒,还是她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安映雪和李弘晟不在,他整个人成熟了很多,也没有逼问江夫人,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二人才是。
知州府里,平日里面带笑容像是天天都有喜事的下人们神色紧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触怒了主子。
萧翀坐在上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外面还围着嘛?”他问。
侍卫回答:“围着。”不仅围着,还多了好多人。
但这话他没敢说出来,怕迁怒到自己身上。
“这群蠢货!区区一点雕虫小技就把他们骗成这样,当真是愚蠢的贱民!”萧翀拍了拍扶手,气得破口大骂。
但让他更生气的消息也跟着来了——关在地牢里的江家母女,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