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易感(1 / 1)

袖子下滑,露出两条雪白手臂。他是先用手臂勾着,然后卷腹翻了上去,一套动作极度轻盈流畅,连树叶也没带动。而在戎靖看来过于纤细的树枝,却稳稳地将他托起,戎靖心里想,omega确实没什么重量。

季离轩在树上坐了一会儿,便感到阵阵倦意袭来,竟抱着双臂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又冷又湿,十分不好受,直到后来才感受到了半分暖意。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稍稍一偏,没找着靠处,反而因着空落感惊醒过来,季离轩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清晨。

温暖的金色阳光从叶缝中照射下来,有几分刺眼,季离轩眨眨眼,适应了半晌,才恢复视线。

他下意识往下看了眼戎靖,却发现原本的树枝上已经没有人影,而树下一群狼尸,戎靖则倒在狼尸堆叠的中央,他T恤扔了,只穿着件连帽衫外套,半开的拉链露出苍白有力胸膛,碎发盖住了眼,死生不知。

季离轩惊了一下,赶紧下了树。幸好经过检查,让他松了口气的是,戎靖只是烧得太厉害晕厥了过去,身上并没有新添的伤口。季离轩浅眠,如果戎靖半夜杀狼,再轻微的打斗声他也会被惊醒,只有一个可能——这些狼是悄无声息死的。

季离轩的视线投向狼尸,横死的尸体口中还叼着一块染血的布料。回想起来,好像昨天咬中戎靖的那只狼也是转眼间暴毙而亡,戎靖的血里应该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个不难,季离轩昨天下午就在小溪附近找到了一个由山岩形成的天然避雨石洞,只是被狼群追赶,无法躲进去而已。困难的是解决戎靖现在的状况,季离轩拍了他好几下,他都没有反应,嘴唇干燥得起了皮,体温高得吓人。

面对彻底失去意识的人,无论是抱是扶都不方便,季离轩只好把他背着去石洞。这小子看上去精瘦,其实还蛮重,背着怪吃力的。季离轩废了一番功夫才把人弄到石洞,一路上闻见雪松气息,渐渐渗透浓郁,季离轩皱了皱眉,有点奇怪。

把戎靖放在地上时,他轻轻喘了一口气,也跟着坐在地上,思考现在该怎么办。他之前到灯塔时发现里面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物资,大抵是棉布酒精和油灯之类,姑且不论戎靖,他也急需。如果能得到那些物资,现在窘迫的处境就可以缓解许多。

可回到灯塔就意味着有可能再次面对堀中樾,季离轩思考半晌,下意识咬着指尖。遇见了又怎么样?一股戾气缓缓涌上心头,他从来不是怕事的人,如果被逼到无路可走,宁愿选择鱼死网破。

不过眼下还是保住戎靖的命最要紧,季离轩正打算去找点草药,刚一起身,感觉自己袖子被拽住了。他一低头,看见戎靖苍白着脸,双眸紧闭,眉头紧锁,干涸的嘴唇翕动,似乎在轻声念着什么东西。季离轩听不清楚,只得低头凑近:“你说什么?”

“口渴……”声带嘶哑严重,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音发出的,人还没醒,简单两个字牵扯出一连串的咳嗽,脸色憋得通红,慢慢把自己蜷缩起来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可怜。

季离轩弄了点干净的水来,手上垫了片叶子,捧着喂给他。戎靖喝得很急,眼睛半睁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睫毛和眼睛都蒙着一层雾似的,湿漉漉的。

季离轩说:“好了,喝完了,没有了。”

但戎靖舔了舔嘴唇,犹嫌不够似的,扒拉着他的手,叶子早就被蹭掉了,戎靖大半张脸都埋在他手里。

戎靖比他要高上半头,季离轩平时看他都是自下而上,这下戎靖低着头埋在他手心,季离轩突兀地发现他头顶正中有个发旋,头发有点乱,但光泽且茂密,毛绒绒的。

忽然间,有什么滑溜的东西从他手心里舔过去了,季离轩十指一蜷,头皮发麻,浑身过电似的激灵,人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踹了出去,一记强有力的正踢把戎靖踢到了石洞壁窟上,后者闷哼一声,捂着被踹的心口,略显痛苦地滑到地上。

季离轩手心在衣服上使劲儿蹭着,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怒上心头骂道:“你有病啊?!戎靖,你他妈脑子烧坏了?!”

戎靖一声不吭,低着脑袋,季离轩疑心自己一脚又把重伤的男主踹晕过去了,迟疑片刻,慢慢凑近。

啪嗒。

一滴透明水珠掉在了戎靖身前的地上。因着石洞寂静,连掉落时的啪嗒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季离轩诧异地扬起了眉梢,本来都凑近了,又稍微退后了一点,伸长手臂用手指去戳他肩膀:“你死没死?”

然后,几乎让季离轩怀疑自己幻听的事发生了——他听见了一声抽噎。

紧接着更多透明的水滴砸在了地面上,季离轩让他抬头,戎靖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季离轩蹲下来,掐着他下巴抬起他的脸,入手是一片冰凉的湿滑,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季离轩跟被定住似的,浑身一僵。

哭、哭了?

戎靖不仅哭了,还哭得相当可怜,眼眶红红的,大颗的泪珠不断沿着眼尾往外渗。

季离轩下意识后退一步,结巴起来:“哭、哭什么?”

那张他所熟悉甚至忌惮的面容,一边拿手背擦眼泪,一边打了个哭嗝,脸上的神色就像被人一脚踹开的小狗一样委屈:“你踹得我好疼,你怎么这么凶啊?”

季离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戎靖绝对不正常。

发烧?还是说是……易感期?

他之前在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些alpha会在易感期的时候性格大变,平时平易近人的人,会变得寡言高冷;平时彬彬有礼的人,会变得暴躁易怒;总而言之,会和平时自己的性格形成极大的反差。

只是发烧,恐怕是不能把人烧成人格都改变的情况。

联合之前闻到的比平常要浓郁许多的雪松气息,季离轩便能肯定了,戎靖多半是受到易感期影响。

他看着戎靖很痛的模样,捂着心口的样子委屈极了,心下微微一动,或许不该那么用力踢他。

季离轩安慰自己不要和脑子不正常的人计较,于是顿了顿,用不太熟练的语气安慰道:“不要哭了。”

戎靖只是口渴而已,按照他现在的心智,也不可能有其他想法,现在回想起来,他刚才的反应确实是有点过头了。

季离轩转念又心想,这也不能全怪他,记忆中的漆黑仓库里,火热高温的男性躯体压制着他的挣扎,覆盖在他身体上方,在略显亲昵地舔舐了他后颈后,冷不丁地残暴一咬。他对被戎靖舔这件事有心理阴影,总觉得舔完的下一秒,他就该咬人了。

尴尬加上一丢丢懊恼,导致季离轩安慰起人来的表情比平常还要冷硬,戎靖的眼泪本来已经有要止住的趋势,看他一眼,与他称不上友善的视线对视,随即眼眶一红,嘴角一撇,又要哭了。

季离轩心下一急,声音不由稍提高了点,轻喝一声:“不准哭!”

戎靖被他吼得一愣,本来已经在努力憋住的眼泪也跟着滚了出来,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长腿蜷起,抵在胸前,脑袋埋在膝盖上,哭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嘴里哼哼唧唧的,怪伤心。

季离轩:“……”

僵持许久,他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揉了揉戎靖的脑袋。

触感很软,很像在摸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反复默念一百遍不要跟傻子计较,季离轩才得以放柔了声音,拿出哄小时候哭鼻子的季泱的语气:“抱歉,是我不好,我不该踹你的,弄疼你了吗?”

抽噎声止住了,戎靖抬起眼,从碎发和手臂的缝隙中偷偷看他。他哼哼唧唧的:“你别跟我说话,我要讨厌你一会儿……”

季离轩估摸着,他现在的心智也就相当于七八岁左右的孩童,他注视着闹别扭的戎靖,戎靖想看他,但对视了一眼后,又迅速转过头去。

季离轩耐着性子,一边说一边把他的两只手扒拉开,戎靖手上一半是血一半是灰,还要去揉眼睛,真是生怕不被感染:“那你讨厌我,还不让我跟你说话,你不就更要讨厌我了?”

“可是听见你的声音这么好听,我就讨厌不起来了……”戎靖语气很认真,季离轩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发现这小子一脸专注地在研究手指,仿佛刚才那句调情一般的话语不是由他口中说出。

他把这当做童言无忌,没放在心上,只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别生我的气了?”

戎靖低头摸了下肚子,突然说:“肚子饿了。”

季离轩:“……”

这脾气还真是和小孩子一样,阴晴变幻没个定数。昨天做的盐干小鱼早就被雨水泡得不能吃了,他没办法,只好带着戎靖去摘果子。路上经过椰子树,季离轩停下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又想喝椰汁了。

可他找不到办法把椰子弄下来。想到这里,他瞥了眼戎靖,昨天白天戎靖摘了俩椰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下来的。

“你能弄下来吗?”季离轩指了下椰子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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