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明盛科技的独生女儿,沈时宜从小就受尽了关注和宠爱,她的父亲沈彦禹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位,让她的生活从出生起就是别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而且他也从不干涉沈时宜自己的想法,在别家都对继承家业的儿女进行严格的精英培养时,沈时宜已经成为各大秀场的常客。
在拍卖会上能随手拍下高达八位数的画作和珠宝,出席各类聚会场合都有无数人蜂拥而至赶来拍马屁。
生活顺风顺水,恣意又潇洒,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玛丽苏本苏。
直到她13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位书卷味的少年拜访,父亲向她介绍这位少年叫许清禾,是他之前资助的学生,今年刚大学毕业,回江城来创业。
那天许清禾穿着白衬衫,鼻梁处架着副眼镜,举止不卑不亢,“你好,沈小姐。”
有那么一瞬间,沈时宜觉得他像极了父亲沈彦禹,儒雅从容。
事实证明,沈彦禹也真的很喜欢这个少年,从他创业之初就倾囊相授,一步步带领着他,在短短五年之内创立天诚科技,成为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
圈内人人都说许总很有当年沈彦禹的风范。
而在这五年间,沈时宜跟许清禾的交集也越来越多,不同于圈内其他人或出于身份,或出于利益关系而对她阿谀奉承的态度,许清禾对她总是温文儒雅,进退有礼的。
而且他还会带着她去尝试许多新鲜而有趣的事物,隐藏在巷子深处的老店小吃,大学城附近的手工作坊,甚至是公司的派传单任务等等,这些以前她根本接触不到的事物,通通都体验了一遍。
这对她来说陌生而有趣。
对于沈时宜来说,这位比她大近十岁的男人真的就像她的大哥哥一样。
只是她这样想,外界却不这么认为,随着沈时宜的年龄越来越大,看着两人过从甚密,很多人都猜测他们是否在一起了。
还有人笑称许清禾简直就是沈彦禹的翻版,受资助上学,创建科技公司,最后连娶都要娶资助者的女儿。
这一步步简直就是复制粘贴。
外界的风言风语传到沈时宜的耳里时,已经有鼻有眼,说什么都快到订婚的地步了。
沈时宜很不喜欢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而且这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对许清禾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同样她也能感觉得出来许清禾本人脑子里没有情情爱爱的念头,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小妹妹,要不然她早就避之千里了。
但人言可畏,从那以后沈时宜都刻意的跟许清禾保持着距离,这样对双方都好。
对此他也很默契没有再来打扰。
这样的关系一直保持到她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某一天,她意外地接到了许清禾的电话,说是自己的生日,希望她能来,毕竟之后她就要去燕京上大学了。
他亲自打来电话邀请,沈时宜怎么可能拒绝。
当晚她就打扮妥帖去赴约了,地点是他大学同学新开的一家酒吧。
她到的时候,许清禾亲自到门口接的她。
他站在门口,夏日炎热,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看到她时微微一笑,“软软,你来了,进去吧。”
他接过她手中的包,领着她进门。
沈时宜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今天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这次许清禾的生日只邀请了寥寥数人,大多是他的朋友同学们。
不巧,沈时宜没有一个认识的。
他们在聊大学里的趣事时,她根本插不上嘴,只能尬笑着喝酒。
等她一杯喝完想再拿一杯时,许清禾主动递到她面前,眼镜在酒吧灯火的映射下折出一道白光,看不清眼里神色,只小声说:“抱歉,让你尴尬了。”
“没事。”沈时宜摇摇头。
没事才怪!她这种喜欢热闹的人就是最讨厌这种场面了,半天插不上一句话,全程尬笑,简直有辱她“patry小女王”的称号。
在这样氛围的作用下,她一杯接一杯,不自觉地把自己喝到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灯,自己则躺在一张大床上,周围是陌生的环境。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坐起身来,头还隐隐作痛,但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在网上看到新闻。
低头查看,衣裳完整,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她稍微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要不然老沈白女士非得打断她白皙笔直的大长腿不可。
她翻身下床,这里应该是个酒吧二楼的套房,刚刚是她糊涂了,她今天是来许清禾的生日会,就算喝醉了身边还有他,这应该是他带她进来的。
她走到门口,刚想按下把手,外面传来的交谈声,让她一顿。
“清禾,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你眼前,你居然还想着放弃?”
“都电话约来了,怎么临到最后一步反到最后一步犹豫了?”
“我跟你说,真就这一次机会,这沈总的女儿已经在跟你避嫌了,而且马上就要去燕京上大学,再不生米煮成熟饭,以后怕是在没机会了,酒吧地界意乱情迷太正常不过了。”
“哎呦,你仔细想想,沈总就这一个女儿,你不是他的亲儿子,他就算再提拔你,也不会把家产给你,但女婿就不一样了,一旦这事成了,以沈总对你满意的程度……”
后面的话,沈时宜一概听不清了。
搭在门把的手慢慢收紧,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却浑身像坠入冰窟般,身体逐渐僵直住。
过了许久,外面想起门开合的声音,应该是说话的人出去了。
沈时宜深吸了一口气,开门。
外面房间灯光微弱昏暗,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还是那一身白衬衫,指尖夹着一根烟,鼻间呼出的白雾缭绕的在脸庞周围,眼镜背后眼眸晦暗不明。
周身的散发着阴冷压抑的气息,简直跟白天那个温文尔雅的商界新贵判若两人。
他仿佛像是卸下了一身伪装,现在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看到她出来,他抽烟的手一顿,缓缓垂下,把未燃尽的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
看到他这模样,沈时宜莫名有些后怕,喉咙紧了紧,半天才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想到被自己当哥哥的人有这样的心思,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软软,我可什么都没做啊。”许清禾的背往沙发后一靠,整个脸倏然整个暴露在灯光之下,他的脸上笑着,眼神却偏执阴暗。
她竟差点没把那个眼前这个人跟那个书卷味的大哥哥联系起来。
“你闭嘴!”这种态度无疑激怒了她。
他要是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邀请她来酒吧参加生日,来得人还全是她不认识的人。
想起那时他递过来的酒,她不禁汗意涔涔。
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刚想走出去,又停顿了下,心中还有疑问。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刚刚她在里面把话听得一清二楚,但毕竟相处这么久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对她父亲的敬重她是看在眼里的,贪慕沈家的财产,侵|犯他的女儿,这都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许清禾又从桌子上抽出一根崭新的烟,却并未点燃,只是放在鼻尖轻嗅。
“为什么啊……”他嘴角上扬,“想娶你啊。”
这话让沈时宜气结,正准备走,但看着他这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阴冷气场,想着别人对他和老沈复制粘贴的言论。
忽然——
她想通了什么。
她看着他,嗤笑一声,目光讽刺:“娶我?还是娶资助者的女儿?”
她早该想到的,身世、资助、创业,就连儒雅的气场,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仿照着沈彦禹而来的。
下一步估计就是娶资助者的女儿了。
许清禾按打火机的手一顿,慢慢放了下来,神色难辨,并不回答。
见状,沈时宜笑更加嘲讽,“你想成为我爸,简直做梦!”
在她离开之际,许清禾终于悠悠开口:
“软软,你生活得太好了,一直被保护在象牙塔里,所以你根本看不到我们的挣扎……”
那晚的事一直是她的隐秘,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毕竟差点被失身这事简直可以排在她人生丑事的榜首地位。
她沈时宜从来都是顺风顺水,没受过一点委屈的主,不说诡计,恐怕她就是被裙摆歪了下脚,都会前仆后继有人来扶她。
而整件事最让她无法接受的,就是有这个想法的居然是她以前一直当做亲哥哥的人。
他有着截然不同的两面,沈时宜一直忘不掉那晚他眼里的偏执阴冷,每每想起都让人胆寒不已。
甚至那晚仅仅是他的一念之间,她的人生可能就会完全不同。
山间的夜晚安静,气温骤降,树影森森。
看着许清禾仔细擦着枪口的动作,沈时宜有些想笑,要不是她见过面具下的另一幕,她恐怕真的会被此时精心伪装的样子给骗过去。
她就不明白了,这大学四年期间她基本没与他见过,为什么最近他会频频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还敢出现在她面前,谁给他的勇气。
苏泽希站在她身边,看着许清禾又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爸出门从来不戴帕子。”沈时宜没理会许清禾开头那番故弄玄虚的话,自顾自说起来。
看穿他的真面目后,她知道要怎么说才能直击他的痛点,撕开他虚伪的假面具。
“不,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去玩什么真人CS。”
“对了,他也从未使用过什么卑劣手段,更没有狗皮膏药属性,明知对方讨厌,还要一个劲往前凑。”
“……”
果然,沈时宜的话,逐渐让许清禾原本淡定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模仿不到位,许总记得多学学。”
这最后一句话,成功让许清禾破功,他眼中的温润渐渐被偏执取代。
那晚上的记忆重新浮上脑海,她下意识往身边的男人处靠了靠。
苏泽希察觉到了她这个举动,稍稍往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看着他俩的动作,许清禾倏然一笑,“软软,你说错了,在不能娶你之后,我即使模仿的再像也没用了。”
靠!沈时宜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绝对是故意的,而且是当着苏泽希的面。
这人真的心理有问题!有病看病好嘛!
“你还记得酒吧那晚……”许清禾的话又传了来,沈时宜心里一咯噔。
还没等她阻止,“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定眼一看,是苏泽希双手举枪,表情严肃,嘴角紧抿,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扳机不动。
许清禾身上的感应器警报声响起,在寂静的山岭间显得格外突兀,宣告死亡。
成功诠释了反派死于话多这一定理。
嗯?不对,刚刚貌似是她的话比较多?所谓反派只说了一二三……不到三句话就被干掉了?!
好吧,那就跟人多人少有关了。
真正从头到尾沉默的人,此时也把冷酷风发扬到底,他放下枪。
牵起沈时宜的手,带着她转身,全程头都也没回的走了。
只剩下许清禾默默把身上的感应器摘掉,丢到一边草丛中。
冬夜寂寥的风似从远处刮来,贯彻到他身体的每一处,意识越发清醒。
他努力了那么久,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个自卑怯懦的灵魂。
果然同类才能跟同类在一起,他这样的异类永远入不了他们的眼。
即使他把自己的本来的面目隐藏,模仿跟他有过一样身世却能收获幸福的人的每一步成长路线,却依旧还是异类。
这样的感觉就像大三那年,他穿着发旧的白衬衫上台从那位比他小却衣着光鲜的男生手里接过奖学金时一样。
又或者是功成名就后,在沈家的沙发上偷偷把那根遗落的红绳藏在西装口袋里时一样。
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也是有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