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剑春一直垂着头,不论翟启贤如何说自己,并未做出一句解释。他的嗓子已经枯竭了,把压抑内心许久的东西都在发泄出来了,再也不想重复一句。
那个神秘男子同样保持缄默,即便之前对翟启贤等人,也没有明说自己到底摊上什么大事,才不得不逃到大山深处。他的表情透过一丝诡谲,依旧令人捉摸不透。
翟启贤因为时间紧迫,也不会做更多的说明,眼看精神最差的老夫妻在家里亲情的感召,以及补充了一些食物,已经站起来跃跃欲试了,便准备出发了。即便洞外还下着雨,甚至漆黑一片,但这些因素已经阻止不了他们回家的决心。
章子瑛心细,突然拉了一把翟启贤的胳膊,“你不该把这里情况再向领导汇报一下吗?”
翟启贤豁然省悟,轻轻拍了一下脑门,“唉,我兴奋得有点过头了,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局,请他联系搜救队在灵妙峰接应我们。”
章子瑛噗嗤一笑,“那你还等什么?”
此刻,游客们已经排好了队形,准备在神秘男子为向导下,整装待发了。
翟启贤赶紧叫停,“大家先等一等。我必须把咱们的情况汇报给上级领导。”
游客们都觉得有必要,便耐心等待他的最后一次通话。
老夫妻的手机已经被翟启贤接管了。他又拨通了陈耀先的手机号码——
陈耀先已经连夜返回了局里,跟宋刚等人碰头了。他询问一下林雨的情况。
宋刚很是无奈,把林雨与郑伟民通话的情况向上级领导详细讲述一遍。
“陈局,虽然郑伟民为了女儿,并没有放弃,但他毕竟断了一条腿,正在雨夜里挣扎。他恐怕在劫难逃了。”
陈耀先眉头紧皱,“林雨的情况咋样?”
“她的心情更加糟糕,在我走之前,一直哀求我们救救她的爸爸。”
陈耀先心里一沉,“可怜的丫头还不清楚那里即将爆发一场泥石流,会彻底抹平一切。她的父亲也会荡然无存。”
宋刚紧皱眉头,“难道事情真到了难以转圜的余地吗?”
陈耀先黯然摇头,“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现实是残酷的。这几天的极端天气葬送了一切。有时,在残酷的大自然面前,我们力量显得异常渺小。如今,我们能做到的,仅仅是设法让那些人并不是走得不明不白,起码能跟他们的亲人做最后的道别。”
“难道这只是天灾?”
“不,当然不是。本来这场天灾是不用死人的。可是,有些人为因素会加剧一些悲剧的发生。”
宋刚的脸色异常惨白,“用不了多久。咱们的黄冶市就会上央视新闻的,仅仅是因为好几十个人要失去无辜的生命。”
陈耀先的眼眶噙满了泪水,“岂止是几十人?恐怕要有更多的家庭面临破碎···”
“是呀,因为某些人的一念之差,酿成了这么大的悲剧。”
陈耀先稳定一下情绪,“我们活在当世,都向往喜剧。可是,悲剧更显得真实。有一句话讲得好,谁都无法活着离开这个世界,注定要在亲人的眼泪下痛苦地离开···”
滴滴滴···
就在这个时候,陈耀先放在桌案上的手机响起了急促的铃声。
陈耀先俯身抓起手机,来电显示又是那个新号码。他清楚是谁打来的,立即接听了电话——
“喂···小翟同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他失态得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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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手机里传来年轻人的爽朗声音,“陈局,我们就要出去了!”
“什么···?”陈耀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翟你说什么??”
翟启贤清楚上级领导的心情,声音依旧兴奋,“我们已经找到那个人了。他愿意在泥石流爆发之前,带领我们大家通过一条隐秘的同道撤向灵妙峰。”
陈耀先沉寂半晌,才发出谨慎的声音,“那个人可靠吗?”
翟启贤因为那个斗笠男人距离自己不远,有意往外靠了靠,并压低声音,把尹剑春如何把对方请出来的情况,简单向上级汇报一遍。
陈耀先那副深邃的眼神湿润了,这次天灾加人祸确实给予某些走向极端的人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他不再怀疑那个男人怀有什么不良居心,于是对他的下属叮嘱几句,准备挂断电话,通知陈凉方面的搜救队从灵妙峰一侧接应。
宋刚眼看局长要结束通话,情急之下,失声制止,“陈局,请等一下!”
陈耀先一愣,“你有什么话要对小翟同志讲吗?”
“陈局···还有人需要救助呀。”
陈耀先一看下属的眼神,豁然想到了郑伟民和陈萌萌,赶紧冲着手机里讲道:“小翟···还有一件事···”
翟启贤一听上级领导语气急促切迟疑,顿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同身边的章子瑛对视一眼,才从手机追问道:“陈局,啥事呀?”
“还有两个人被困在哪里···”
“您说的是咱们警方保护的女人和那位郑先生?”
“是的。由于郑先生一只腿骨折了,正在绝境里苦苦挣扎呢。”
翟启贤心里一沉,“陈局,请您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亲自与他们联系。”
陈耀先的表情很是不安,“小翟,我清楚那里的情况,请你量力而行呀!”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请您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吧。”
陈耀先不清楚郑伟民的手机号码,不得不向身边的宋刚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宋刚之后又用自己的手机联系了郑伟民,于是翻了翻自己的手机,向陈耀先讲出一串数字。
陈耀先一边听,一边冲着手机传达。
翟启贤担心自己自己记不准那些数字,也是一边聆听手机一边向章子瑛口述。
随即,他结束了与上级领导的通话,凭自己的记忆以及章子瑛的提示,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再说郑伟民与陈萌萌正萎靡在一个山坳里,周围漆黑一片,并继续淋着雨。在他俩的印象里,这场雨一直没停过,也不能像其他游客那样,有避雨的山洞栖身。不过,他俩也适应了,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死神随时会向他俩伸出魔手。
郑伟民早就对生不抱任何指望了,曾经数次劝身边的女员工不要管他,先行逃命,争取追上旅行团的大部队。虽然同时处于生死边缘,起码人多了,也能增加一点安全感。可陈萌萌是一个认死理的女人,不论老板用任何言辞轰自己走,执意不肯离开,俨然要与他殊途同归。郑伟民非常感动,与这位女员工的情感居然在危难中悄然升华。
在这期间,郑伟民利用这部尚能通话的手机向外界做出了广泛的联系。其中包括他公司的中上层管理人员,还有法律界的朋友。都是关于他的‘后事’安排,简直就是一份份遗嘱。他的初衷就是为自己的女儿脱罪,并顺利继承他的产业。
等他的电话打得差不多了,利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发光,发现陈萌萌正以一副泪眼凝视着他。他清楚自己对外界所讲的诀别的话刺激了她。她不放弃自己,就是想要自己活下去。可是,身处如此险恶的绝境,谁还有第二种选择?
“萌萌,难道你不想跟家里人联系一下吗?”
陈萌萌平静一下情绪,“我的手机早就不能用了。”
郑伟民把手机递给她,“你可以用我的打。”
陈萌萌迟疑片刻,终于接过了手机,并没有急于拨号,而是试探询问,“郑总,难道咱们真的出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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