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
福叔话并不多,更何况这句话本来也就不是他要说给容辛听得,这话本应该由傅庭生说。
可他临到门口,却将这话嘱咐给了福叔,福叔这才照着傅庭生平日里摇头晃脑的模样学给了容辛,至于他传达的清不清楚,容辛听得明不明白这都不再福叔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福叔也是真的心疼容辛,他早先就去外边稻香村给容辛买了好大一包的苏式糕点,就等着容辛回来他让文蓉送过去。
这些天,文蓉一直在筹备自己的婚事,她脑子一发热就答应了一个粤州后生的求婚,就在容辛住院的这些日子里,两人已经交换了庚帖,合了八字,就差临门一脚了。
不过这事谁也没跟容辛说过。
当天回到自己房里不久后文蓉就提着糕点来看容辛了,其其格和小堂怕是饿死鬼转世的,一看到那糕点一个个都走不动道了。
其其格忙不迭地往嘴里塞着枣泥酥,一边支支吾吾说道:“文蓉姐,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文蓉掩面轻笑:“吃糕点还堵不上你的嘴。”
其其格咽下糕点,又看了看文蓉,起身在她身后搂住她,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撒娇道:“文蓉姐,你这身段可真好,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了。”
容辛拿起糕点微微一顿,他听得一愣,忙问:“什么小子?”
话音刚落,文蓉的脸噌一下就红透了,像极了夏日里红彤彤的西瓜瓤,容辛好像在她这羞涩之中领会到了什么。
还不等文蓉说话,其其格就说了:“文蓉姐要嫁人了,还是嫁给你们学校的学生呢,人长得瘦瘦高高的,模样周正,挺老实的。”
文蓉嗔怪道:“哪里是什么老实人,要真是老实人他……他……”
其其格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忙问说:“他亲你了?”
下一秒,文蓉那张精致小脸彻底红透了。
“别瞎说。”文蓉嗔怪道。
其其格直言不讳:“没亲你你脸红什么啊。”她这长这么大还没有体会过儿女私情,瞧文蓉脸上的小模样忽然也开始有所向往了起来。
文蓉扬手就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你别瞎说。姑娘家家的,嘴上不能胡说。”
其其格乐呵呵一笑,说:“也就你们把我当姑娘家了,吴掌柜和伙计们可是没把我当姑娘的,还有那个表少爷小白脸,更不是个东西。”
容辛听她说的话,暗自思忖,陆微之要是真不把你当做姑娘家,恐怕一早就把你给扔出去了。
文蓉的亲事眼看着就要到了,她不敢耽搁,没坐一会儿功夫就说自己要走了。
这时候其其格还跳出来打趣道:“只怕是新娘子要着急回去绣嫁衣了吧。”
文蓉脸都红了,都扬起手拍了好几下其其格让她不要再开自己玩笑了,而后就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少功夫一盒苏式糕点就见了底,容辛问其其格:“文蓉姐和他的未婚夫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的事?”
其其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吃饱喝足就泛起了瞌睡,强撑着眼皮不怎么认真的回答着容辛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啊,就那天你在医院里醒来那天,我回府里的时候就看到府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学生装的俊秀书生,他和福叔面对面站着,两人不知是在说些什么。还没等我回想呢,文蓉姐订婚的事就传出来了,还是徐妈告诉我的呢。”她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小堂说:“你别喝水了,吃的米糕回头在肚子里泡发了。”
其其格斜睨了他一眼让他住嘴。
容辛总觉得文蓉订婚这事来的太过突然,他心里倒是平白无故的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来。
无论南北,成亲都是大事,这才几天就换了庚帖、合了八字,容辛转念就想到了至今下落不明的秀凤,他决定等自己休息几天就去会会那位同学。
和文蓉已经订了婚的那位同学。
当天夜里,容辛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头压着一股没法平息的疑虑,郭三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过问傅颐轩,现如今又遇上了这等麻烦事。
看文蓉的样子,她应该是真心欢喜那位的,但容辛又因秀凤不免多加考量。
睡不着的时候,脑子就愈加混乱起来,混乱裹挟着那些杂七杂八的考量压在容辛心头,就像是被一座突如其来的大山给压住了四肢百骸。
半梦半醒之间,容辛梦到了秀凤,梦中隔着一层淡淡的如同白纱一般的薄雾,烟雾缭绕之下恍似到了仙境一样。
“别往前走了,快回去吧。”容辛听到一个分外好听的女子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娓娓动听。
容辛不知道该问她什么,只是站在隔岸眺望,他看到秀凤领着妞儿往深处去了,赫然开口:“别过去!”那对岸莺歌燕舞,草长莺飞,可容辛忽然就是怕了。
秀凤转过身来,朝他摆手,“快回去吧,我和妞儿这就走了。”
……
“别走!”容辛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原来刚刚他是被梦魇住了,这时醒来心跳慌乱,好像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他按捺不住那颗分外不安的心,掀开被子下床走动了一圈,喝了口水才将那份不安压了下来,可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翌日一早,容辛就去了前院的一旁的一个附院里,路上鹅卵石铺就的曲径已然洒满了雪,人一步踩上去,雪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脚底划开。
这是傅府的规矩,小路上的雪不必清理。
据府里的老人说,这是傅庭生年轻时候定下的规矩。
容辛一路都了福叔一家住的院子里,早上福叔还坐在屋里炖茶就看到容小子踏着风雪而至,看他这副样子似是有什么大事一样。
福叔起身走出门,“容小子,一大早你怎么就过来了?”
“我来找文蓉姐,她在吗?”
容辛说话的时候不急不躁,这才让福叔放了心,他给容辛指了指文蓉的房门,眼底满是慈爱,笑着说道:“还睡着呢,你进来烤火,我去叫那丫头起来。”
文蓉娘和徐妈一样都是热心肠人,不过她身子不好,听说是生文蓉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她咳嗽了两人,让容辛走到近前让她看看。
她微微一笑,眼睛就眯了起来,说话的语调很缓慢,不疾不徐:“你就是少爷新招的那个助手?”
容辛走过去,站起一边,点了点头。
高妈妈身体太差了,她伸手指着炕沿让容辛坐下,咳嗽声不绝于耳,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劳你帮我取一下那边的篮子了。”
她指的是近旁的针线篮子,里边都是花花绿绿的丝线,篮子里放着两个已经绣成还没有装入香料的荷包,一个天青,一个春绿看上去霎是相配。
只是布料颜色虽不同,但是绣的却都是仙鹤,临到文蓉姐成亲之日不应该绣龙凤呈祥亦或是并蒂莲吗?
他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已经让高妈妈作了解答:“这是少爷去西域前画的图样,托我用粤绣绣制的,荷包前边是仙鹤,后边可就不一样了。”她将两只荷包拿在手里,翻过让容辛看了荷包另一面的图样。
春绿色的那只绣的是荷叶,正好就是傅颐轩送自己的那只玉坠的图样;天青色那只绣的是佛豆,佛豆以白绿丝线绣制,于天青色之上似乎恰如其分的沾上了那只春绿的意味。
高妈妈自顾自地说着:“这荷包我已经绣成有些时日了,香料也买好了,就等着装进去了,只是听闻少爷回来不久你就出事了,我身体不便也就将此事耽搁了下来。”
平静之下,暗潮涌动,容辛仔细眼眸中只剩下那两枚还没有装进香料的荷包。
文蓉和福叔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容辛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他一愣一愣的看着高妈妈手里的荷包,眼睛都不带眨的。
文蓉笑话他说:“是不是被我娘的手艺给惊呆了,回头让我娘给你也绣一个。”
容辛心想,恐怕已经不需要了,毕竟荷包有一个就够了。
看到文蓉进门,他才想到了正事,于是对高妈妈和福叔说:“我找文蓉姐出去说个事。”
高妈妈:“去吧去吧,一会儿回来吃早饭。”
‘哎!’文蓉应了一声就跟着容辛一直走出了院外,到了门口,容辛也不打算停下脚,走到长廊上了,文蓉忍不住开口:“容小子,你今儿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啊?”
容辛看周遭没什么人了这才问道:“我听其其格说,你的未婚夫是我的同学,我想去认识认识他,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他的名字和专业。”
文蓉‘嗐’了一声,说:“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你可真是让人七上八下的。”她两只眼睛眯了起来,眼底的羞涩眼见得要溢了出来,“他叫……陈式,是新闻学的,应当比你高一级。”
容辛扬起笑脸朝她展露笑颜:“好,我记住了。”
回头就去会会这个陈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