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宝马车缓缓启动,逐渐消失在萧索的街头。
刘子凡坐在后座上,目光迷蒙的看着灰暗的天空,一如他灰暗而惨淡的下半生。
那张刻在脑海中的容颜缓缓浮现在眼前,他想,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个女人,苏瑶。
她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一笔浓墨重彩,却隔了天与地的距离。
刘子凡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看见苏瑶时的情景,她好像是从泥泞逆境中顽强开出的一朵花,晃晃悠悠落在了他的心口,自此再也不肯离去。
那天晚上在医院,陆励成抱住她的时候,虽然她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还是从她眼底看出了小小的幸福和开心。
她应该也很喜欢他吧。
眸中漫上一层失落,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悬挂的左臂上,如果说以前他还心存幻想,想放手一搏的话,现在却已经彻底死心了。
他不过是个废人,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缓缓收回目光,刘子凡淡淡吩咐道:“给我订一张最快时间内回美国的机票。”
“好,”司机应道,又犹豫道:“刘总,那国内这边的业务怎么办?”
“我会把公司的重心全都转向美国,这边的事情先放着吧。”
“好。”
星期一的早晨,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异常忙碌。
除了服装设计部还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其余的部门好像都进入了高效运转中,每个人都一脸焦急的样子,好像手里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脚步匆忙,上个厕所都恨不得小跑。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瑶才知道,原来这两天在做一个跨国连锁大项目,好像是在建一个什么品牌的游乐场,陆励成野心很大,不但在美国、德国、英国、日本、韩国等众多国家同时开工,而且还要在中国建一个最大最豪华的游乐场。
听说这个项目掏空了所有的流动资金,陆励成几乎大半的身家都砸在了这个项目上,几乎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了。
生意上的事情苏瑶不懂,她只想安心画好自己的稿子,做好衣服而已。
可是生活偏偏不让她如意。
快下班的时候,苏长忠来了。
看见他的时候,苏瑶吓了一跳。
他老了很多,背也佝偻了很多,鬓角的白发好像一夜间全都长了出来,脸上的皱纹深深勾勒,明明是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像是七十多岁的老翁。
前段时间苏锐结婚的时候他们才见过,那时候他虽然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但至少还看得过去,不过十几天没见,他怎么会突然老了这么多?
苏瑶强压下心底的震惊,问:“你怎么来了?”
苏长忠看着苏瑶,浑浊的眼底满是沧桑,还未开口,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苏瑶叹口气,转身向外面走去:“你跟我来吧。”
几分钟后,俩人坐在楼下的咖啡馆里,苏瑶特意选了一个包间,右侧是落地窗,明亮的阳光从窗户里斜斜照进,低缓的音乐声悠扬在半空,可即便如此,也没能驱赶走眼前沉闷的气氛。
苏瑶缓缓搅拌着咖啡,等着苏长忠开口,苏长忠却好似哑了一般,只是不住的流泪,迟迟张不开嘴。
最后还是苏瑶沉不住气,停下手上的动作,抽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说:“别哭了,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长忠接过纸巾,缓缓擦去脸上的泪水,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缓声道:“你哥哥,犯下大事了。”
“他不是刚结婚吗?”苏瑶皱眉问:“能犯下什么大事?”
“哎,”苏长忠长叹口气:“因为碧蓝为难你回苏家的事,结婚当晚俩人大吵一架,你哥哥摔门而去,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回家,碧蓝也小产了,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曝出之前陪睡的艳照,还有学历证造假,抄袭他人作品这些烂事,她算是彻底毁了,在国内怕是待不下去了。”
苏瑶沉默的搅着咖啡,她心里清楚,这些事情多半是陆励成让人做的。
“你哥哥听说这些之后,哪里还肯要她,第二天就强行拉着她去办了离婚手续,当晚跑到酒吧去喝酒,因为一个小姐跟韩氏集团的公子哥韩明伟打了起来,本来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打架斗殴,可是走的时候韩明伟却放话要毁了苏氏,当时你哥哥并没有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税务局的人就上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哥哥电脑里保存的前些年苏氏偷税漏税的证据竟然落在了税务局的手里,你哥哥被抓起来了,苏氏也被查封了。”
紧紧是因为偷锐漏税,那么大的集团就能被查封?
苏瑶不相信,只怕里面还有更龌龊的事,被人家拿捏住了。
苏长忠老泪纵横的看着她:“别墅也被公安局查封了,苏氏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瑶瑶,我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你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帮苏氏啊!”
苏瑶沉默的望着他,只觉得眼前一幕极为讽刺。
六年前,苏长忠曾一脸厌恶的看着她,怒骂道:我没有你这么丢人的女儿!
今天,他雪鬓霜鬟的坐在对面,说他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苏瑶。
自从在家门口看见他和碧蓝亲热的那一刻起,苏瑶就不恨他了,对他的期望和眷恋,也随风飘散了。
也许恨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再恨他。
苏瑶直视着他:“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公司职员,一没有关系二没有权势,怎么帮你?”
苏长忠双眼顺势一亮,好像溺水的人看见一丝救命稻草,急切的说:“你可以找陆励成,只要陆励成一句话,税务局就会对苏氏网开一面,韩氏手里的把柄也不敢拿出来了,整个临沂省没有人敢跟陆励成做对,瑶瑶,你求求他,求求他救救苏氏啊!”
果然,他打得还是这个主意。
或许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得上自己的利益重要,他从来不会考虑,她一开口失去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