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但,但是什么,你还有脸但是!”老爷子白胡子直抖,说话儿,就扬起了拐杖,亏得薛老三抢身横在了中间,这一杖才没落下。
熟料安在海并不领情,反把脑袋伸上前来,意思是让安老爷子敲打,“老三,你别阻着,他要打,打死我算了,反正他也一直瞧不上我!”
薛老三心中几乎哑然失笑了,这几乎是共和国内最显赫的一对高官父子了,这番拉拉打打,与寻常人家的老子教训犯中二病的小子,没啥两样。
有薛老三在场,安在江胆子陡壮,也赶忙上来相劝老爷子,左、陈连襟自也不会傻站着当看客,当即也围上来劝说。
老爷子怒气稍烧止歇,挥手招呼几人坐下。
薛老三方在紧邻着安在江的位子上坐定后,老爷子一扣桌沿,便开了腔,“老二,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龗道自己错在哪儿?”
“还请父亲大人指教!”
一句如戏文般的回答,真真切切反映出啦安书记的愤怒。
老爷子轻哼一声道,“你在金陵搞得那个自由物价区,是不是现在还让你引以为傲呢!”
“当然!”
安在海陡然意气风发,仰头道:“我只不过在金陵南城的一个街道口,弄出了这么个小小的试点,爸爸,你知龗道这个试点,短短三个月,给金陵带来多少税收?整整二百万啊,相当于以前金陵南城一个区一年的税收总量啊!不仅如此。我那个试点,如今可以说是物埠民丰,各色商品玲琅满目,经济繁荣如锦,去年,经统计部门统计,我金陵地区,连一个万元户也没有,可上个月统计部门上报,紧邻陡然诞生出数以十计的万元户。爸爸。难道这不是了不起的成就么,老三,你说说,我这个自由物价区到底哪里不好!”
说话儿。安在海双眼竟露出光芒来。显然那个所谓的试点。真让他引以为傲!
左丘明皱了皱眉头,他对安在海这种目中无人的猖狂,实在瞧不入眼。听听他方才的话,问完老爷子,就问薛向,完全没他们三个什么事儿嘛,尽管左丘明知龗道这位薛主任,在安家地位特殊,可你安老二说话,也顾忌顾忌大伙儿感情啊。
一念至此,左丘明道:“在海,我记得中央好像没说可以松动物价吧,最近某些地方物价飞涨,自由经济盛行,中央可是在高喊平稳物价,加强物价管制,你那个自由物价区,是不是有跟中央唱反调的嫌疑,另外,在海,你现在不在京中,可能对京中的一些新变局不太敏感,近来浙省温市,可是出了不小的漏子,几个小商人囤积居奇,倒空卖空,小小的商品竟做出天大的文章来了,弄出个八大王来,这批人刚被公安机关逮捕归案,材料都报到我中宣部来了,过些时间,部里还得将他们做典型,好好宣传宣传呢,在海,你说,你现在弄那个自由物价区,是不是太惹眼了?”
安在海和左丘明原本就不和,如今数年过去了,依旧是老样子,反正左丘明眼见已是升迁无望,如今已五十六七了,能熬个正部级,尔后体面退休,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龗的结局了,心底无私,自然口舌犀利,这边他方摆出道理来,便将安在海气得脸色发紫。
哪知龗道不待安在海反驳,陈道又说话了:“我同意大哥的看法,二哥,您那个自由物价区,若是换个名字,或许我不会说什么,可您总该知龗道现在中央最避讳什么吧,先不说打击经济领域内的犯罪,可是在政z局上过过的,单说您那个‘自由’二字,就是眼下最大的不合时宜,我们计委最近可是在严肃整顿自由经济的苗头,不瞒二哥您说,您那个自由物价区,咱们计委已经有人盯上了,若不是顾忌爸爸,恐怕人家早就拿你那个自由物价区,在功劳薄上添笔加墨了。”
陈道也是在今年三月份掉进中央的,担任了计委规划司司长,级别也专为正厅,升迁虽谈不上迅速,毕竟当年薛向五品无级的时候,陈道已经是副厅级行署副专员了,但这次的职位,绝对是让陈道满意到了骨子里,计委原本就有小国务院之称呼,规划司更是权重,下级省市大佬,谁见了不得敬着几分。
近来得意,也让陈道心气飙涨了不少,和安在海争锋的劲头又起来了。
砰!
安在海宽厚的巴掌顿时印在了檀木茶几上,一张国字脸因腮帮子鼓起,简直就走了形,“什么惹眼,什么不合时宜,要拿我安某人去邀功领赏,你尽管来!”
安在海真是气极了,老爷子不问青红皂白,千里之外将他招回来,二话不说便让他跪着,那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爹,数十年积威,再有怨言,也只能忍着。
可姓左的,和姓陈的,算什么玩意儿,若不是靠着了他安家,没准儿现在正在哪块田里锄地呢,现在好了,瞧着老爷子快不行了,一个个要登鼻子上脸,他安老二还没怎么着呢,就要墙倒赶紧推,破鼓玩儿命捶?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这都几点了,人家老三千里迢迢赶回来,还没吃饭呢,我说,是不是吃完饭,睡一觉,明天再谈!”
安在江适时地当起了和事佬,没办法,安家一家人,就他年纪最小,再加上他从军,素来不敏于政事,自觉总是一家人,最好不要伤了和气,所以,往往这个关头,总是他挺身而出。
安在江要当和事佬,熟料貌似正处于下风的安在海却不领情,“在江,老三我知龗道,最能抗饿了,这会儿,还是把道理说清楚是正经,不然人家真当我姓安的傻呢!”
此刻的安在海可谓是风度全无,若是此刻,吴中省省委大院,随便一人在此,瞧见他们那位永远高深莫测、不怒自威的安书记,竟也有如此一面,一准儿得惊爆眼球。
陈道扶了扶眼镜,冷脸道:“二哥,您要是这么说话,可就无趣了,都是一家人,谈事论理,伤感情的话,还是不说得好,您要是不爱听,以后我就不发言就是了!”
熟料陈道此言一出,安在海真如听进心里去了一般,满面怒色顿时敛进,平心静气道:“大哥,老七,你们真当我弄那个自由区,只是为了拉拉成绩,炫炫眼球?”
“喔?不知龗道老二你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含意,那就还请安书记给分说分说。”
左丘明显然不信安在海能说出什么花样了,这倒不是他对自己的见识有足够的信心,而是对老爷子有信心,没见老爷子一招回安老二,就让安老二跪下,紧接着,就出门去了么,想想吧,老爷子又怎么会错!
安在海得意一笑,却是卖了个关子,冲开正题后始终不曾发一语的薛向道:“老三,想必你是看出来了的,你给说两句?”
安在海言语看似轻佻,实在是体现了他的一个心结,那就是他坚信自己的见识绝不会输给薛向这个毛头小子,是以,每次偶有所得,总要考校一下薛老三。就拿他捣鼓这个所谓自由物价区来说,那可是一反往常有什么重大决策,均先问对与薛老三,今次却是对薛老三瞒得死死的,为的无非就是今天,能惊一惊薛老三。
“还是二伯分说吧!”薛老三淡淡道。
安在海志得意满,摇到中庭,手八叉,腰间按,刚摆出了个洪常青的造型,谁成想,他一个字儿还没吐出,刷的一下,一只龙头拐杖,横空而现,狠很敲在他小腿干敲得他跳了起来。
出手的除了安老爷子,自然再无他人,老爷子一杖敲下,拍案而起,“蠢货!我原想让你跪上数个小时,你能歇一歇你那颗被名缰利锁缠得死死地心肝,看样子,我老头子是奢望呢,老二,我看你还是赶紧给中央打辞职报告算了,我们安家可受不起你拖累!”
安在海挨了一棍子,正满心悲愤,打算不管老爷子说什么,哪怕拼了挨顿打,也得一吐胸中块垒。
可哪知龗道老爷子竟然撂出这么番话来,让他辞职,这何要他命有啥区别!霎那间,安在海所有的愤懑、委屈都消失殆尽了,剩下的只是满脑子的疑惑,不解,以及惶恐了。
要说,此刻不止安在海震惊了,便是先前的反对派左丘明、陈道,以及和稀泥的安在江,也惊得瞪大了眼睛,无它,实在是老爷子的这番话杀伤力太惊人了。
安家若真出现一位辞了职的省委书记,这等于是在自掘坟墓啊,弄不好霎那间,偌大的安系就得泰山崩摧。
事情真得已经严重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么?
霎时间,这个疑惑,齐齐浮现在安氏兄弟、左陈连襟的心头。
紧接着,四人俱拿眼朝薛老三瞧去,显然,此时,这位自打讨论进入主题后,始终沉着脸,不曾发一言的薛老三,怕是早就料到了危险!(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