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伺候完薛家四千金上学,薛老三驾了车,便只趋了市委办公厅上班。
薛老三刚步进办公厅大门,便迎来一片问好声,谁叫现如今,他督查室薛主任是名声在外呢。
这些办公厅的普通干部身在局外,自然不似身在局中的诸位大佬见得明白,在他们眼里,这位薛主任任侠虎胆,硬是拿下了曹振阳一帮坏分子,为市委出了口恶气,算是办公厅的英雄。
对待这种有能力的领导,办公厅的干部自然乐意亲近。
一路问好声中,薛老三到了自家办公室,熟料屁股未曾坐稳,督查室的三位副主任,两位督查专员,便联袂而至。
原来这三位是来请教薛主任,有关任务分派的,这一问,倒把薛向问糊涂了,因为他压根儿不曾收到什么任务。
经过副主任徐杰的一番解说,薛老三才明白怎么回事儿。
原来,新任的办公厅副主任黄伟,今日一早,就来督查室传达了任务,整整五件市委要求督办的案子。
此时,徐杰等人聚齐便是来问薛向这位督查室当家人,这几件案子该如何分配的。
细细算来,如今已近十一月,案件结束已经大半个月了,那位在整件案子中,出丑又露乖的尤主任,在常委会议室上演了那惊天一露后,仕途终于提前走到了尾声。
组织连个养老的位子都没给他安排,就让他归家了。其实,话说回来,就算尤主任没在常委会议室弄了那么一出,他的仕途也到站了。
很显然,市委要推翻先前给曹振阳等人劳教的处罚,转判重型。就必须推出尤主任这个负责结案的专案组组长出来顶岗。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尤主任这官儿早就是到头了。
不过。两种到站的方式终究还是有些许差别,因为后者较之前者算,他尤主任多少有为市委顶雷的成分,多少能赚些感情分。即使下野,说不得也能打发个闲职养老,谁成想尤主任那一露太过惊世骇俗。而当日常委会议室内的情景,隐隐有风声飘了出龗去。
至此,主演这场滑稽戏的尤主任,是不走也得走,不下也得下,不弄下他,难不成让市委诸公陪他一道做闲言碎语里的配角不成?
就这么着。尤主任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甚至何时搬走东西的,薛向等人都不曾知晓,唯一确定的是。这位尤宾军同志,自此在他们的世龗界里彻底消失了。
若是尤主任晚走几日,他绝对会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因为他的官儿没升上去,却叫那位曾在小竹轩祝贺他指日高升的黄大秘升了官。
而更滑稽的是,黄大秘正好就兼了他尤主任空出的职位——市委办公厅副主任,级别一跃从正处跃至副厅。
其实,黄大秘接替尤主任的消息传来,薛老三心头就泛起了冷笑。
当然,薛老三并不会认为干倒了尤主任,自己就能顶上去,显然,这是决计不可能的,不说他资序稍逊,单说他刚惹毛的这帮市委大佬,也不会让他如愿。
而薛老三之所以冷笑,正是笑这个任命,有些赤裸裸,因为几乎从来都没有市长大秘,兼任市委这边办公厅副主任的,这一任命显然是冲着他薛某人来的。
薛老三笑得就是那位大佬,未免太心急了,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先前被自己绊了那么大一跤,不把面子找回来,也说不过去。
就在薛向以为这位黄大秘,不,黄副主任是带着任务而来的侍候,人家黄副主任,除了到任当天,和督查室一众干部开了个见面会外,个把星期时间,竟是连督查室所在的二楼,都不曾进来过。
就在薛老三以为自己是小人之心的时候,黄副主任却出招了,一次砸下五个案子来,这在督查室历史上,可是闻所未闻。
若非是处心积虑,此种情状,怎么可能发生。
这点,不仅薛向想到了,此刻,屋内诸人尽皆明了。
也正因如此,这五位督查室的领导们,才会齐聚薛向办公室,让他分派任务。
其实,那位黄主任下派任务时,已经人手其一,指定到人了,而这几位督查室仅次于薛向的领导,却并未领了任务,就各自开干。
毕竟尽管这位黄副主任,还有个更显赫的身份——市长大秘,可在督查室内,还是没人愿意挑战这位薛主任的权威的,至少,在看不到这位薛主任有被调离的迹象前,即使有异心者,也不会跳出头来。
谁叫这位薛主任,战斗力太过惊人,到任不到三个月,将原本威风赫赫的顶头上司尤主任整得没了影儿,反手一推,又将明珠那十多个纵横多年的惹祸祖宗,愣生生地送进了号子,吃了牢饭。
如此恐怖的战绩,除非谁失心疯了,才会搅合进和这位薛主任相关的战争中。
“没龗事儿,既然黄主任都责任到人了,若是大家没问题,就按照黄主任的指使办吧!”
薛向笑吟吟安抚道,说罢,又道,“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老规矩,还是交给我!”
要说薛老三真正是个好领导,肯放权不说,还肯替手下人抗事儿,手下人若是遇到办不了的案子,他愿意扛起,虽然目前,还未曾遇到这种情况,但薛老三光摆出这种态度,就足以让他尽收人心了。
这样抗事儿让功放权的领导,没有下属不喜欢的。
打发完督查室的几位搭档,薛老三返回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坐定后,他却不忙着翻阅案头的文档,脑袋在椅背上靠了,思忖起那位黄主任的用心来。
很显然,那位黄主任费了偌大心机,凑出这五桩案子,决计不是为了恶心恶心他薛某人,更不可能幼稚到认为通过这种越级派遣任务的方式,就能从自己手中夺走对督查室的实际控制权。
可不是为此,到底为何呢?薛向有些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薛向就懒得想了,反正在他看来,这准不是好兆头,那位黄主任定有后手。
不过,眼下,不管是何等后手,薛老三都懒得管了,收拾掉姓曹的那帮人后,他就没指望今后能有消停日子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
落定心思,薛老三开始翻阅手中的文档,只是一些督查室经办的案子,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什么电视机厂和电力局的、供销社的三级罗圈架的调解啦,南汇县的田产纠纷,引发的宗族械斗啦,要说事儿都不算小,可放诸堂堂明珠一市,可以说都是鸡毛蒜皮了。
这些案件,大部分都是几位副主任和督查专员,牵头就解决了的,小部分,督查室的两个科室的科长出马,就能搞掂。
现在,放在薛向案头的正是搞定后的结论报告,只需他薛主任览阅后,签上大名,便可上报办公厅。
因着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再加之督查室的几位领导都是个中老手,结案报告写得滴水不漏,细细阅览一遍,薛老三便逐一附上了大名。
五份文档阅毕,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半钟头,瞅瞅已经快十一点了,于薛老三而言,这个钟点儿,差不多就是下班的时间了。
伸个懒腰,拾了茶筒里的大红袍,泡上一杯,待荼沉底后,薛老三便抱了茶杯在屋内晃起了身子。
熟料没晃几步,桌上的电话响了,拾起一听,正是薛安远。
“哎哟喂,这不是薛部长嘛,这话儿怎么说的,您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侄子啊,我算算,算算啊,都小半年呢,也没见您给我电话,去电您不接,听您侄儿媳妇说,您老先生这几个月是家在京城,身在天山,都没见您影儿呢,都忙活些什么呢,忘了,忘了,军事机密,哪里是我这等闲杂人事该打听的……”
确实,自从薛老三来明珠后,他和薛安远还没联系过一次,倒是和许子干、安在海这两位,没龗事儿就挂个电话扯上半天闲篇儿。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如今的薛安远,可不再是曾经主管一地的军方大佬,而今,他已然荣升政局委员,军委秘书长、国防部长,位高爵显之余,身上的差遣较之曾经,不知重了多少。
原本,在岭南军区时,薛安远已然经营日久,麾下可用之才无数,管事儿虽庞虽杂,可只需托付到人即可,而如今,薛安远的职权,较之岭南之时,扩充了十倍有余,先不说那个顶顶重要的政局委员,就让他参加会议的次数多了一倍,也不说那个军委秘书长,实际负责了军委日常的绝大部分工作,单是那个国防部长,就能让薛安远在飞机上安家。
却说薛向一阵霹雳炮的打趣罢,那边终于传来薛安远爽朗的笑声,笑罢,便听他道:“你小子也是当过县委书记的人了,到今儿个,怎么还是幼滑小子模样,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听说你小子遇到些麻烦,我这儿告你一声,有些人有些事儿,想不理就不理,虚礼恶俗岂是为吾辈所设,事关正义,法不容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