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的阳光下,尤主任一张胖脸油油泛着亮光,两天前挨了数耳光而肿胀的胖脸,这会儿浮肿仍旧未曾全消,不过昔时满脸的麻木不仁和绝望,已然尽去,笑吟吟的一张胖脸,灿若桃花,胖桃花。
“尤主任,您伤好啦,我瞧着您脸上这肿还没全消嘛,天气这么热,怎么就溜出来了,快回去,快回去,要不然,医生该满世龗界寻您呢!”
不待薛向答话,刘科长挺身而出了,若是平时,这位刘科长一准儿深明进退之道,决计不会轻易掺和到办公厅领导们的诸神之战中去。
奈何这位尤主任此行此为,实在是没品到了极点,他自己办案不利,弄出种种荒诞可笑的结果,人家薛主任一出手,便见风雷,大功告成,这会儿,他老先生不在医院躺着装死,怎么有脸出来,更何况,这会儿竟还肿着脸皮,跑来抢功,刘科长实在忍无可忍了,自然就抢出声来。
“多谢小刘同志关心,一心为公,实心任事,别说小伤小痛,烈日炎炎,就是跑断了腿,天上下刀子,我也得来!”
尤主任自然听得出刘科长话语中的讽刺,人家却丝毫不动颜色,真个是恢复了高官气度,“薛向同志,难道还用我重复么,请你把卷宗交给我,另外,我已经派人去接手曹振阳等人的看守和审讯了,稍后,我们专案组召开例会,如果有空,你也可以列席!”
尤主任话说到这份儿上,谁还不明白这家伙在强调什么,无非是在强调他专案组组长的身份。
听听,人家桩桩件件,都在显示威权。是的,姓尤的三番五次折腾,早已没有什么所谓的威权了。但你再能反驳,无可辩驳的是,专案组仍旧未曾解散,这位尤主任专案组组长的身份仍旧未被撤销。而薛向当初也不过是跟包桐申请接手专案组。
接手,接手,鉴于当时专案组一片哀鸿。宛若散沙的现状,薛向加入专案组,便算是接手,包桐也未如何细想,给他安排什么确切的职务,就这么着,如今就形成了个巨大的漏洞。尤主任来此要卷宗,虽不合情,却是合理合法,薛向貌似无可辩驳了。
尤主任笑眯眯地趴在窗边,望着薛老三。一左一右两辆警车,也各自下来两名荷枪实弹的公安,显然尤主任是有备而来。
忽地,薛老三伸手拧开了车门,从驾驶舱翻身跳下,车内的几人方要动作,却被薛向挥手止住。
薛老三这一陡然下车,吓了尤主任一跳,这老家伙几乎以为薛向要爆起伤人,唬得后撤几步,一边的四位老虎皮,却齐齐将手按在枪把上,他们可是得了死命令的,除了不得弄出人命外,尽最大努力,协助尤主任将卷宗弄到手。
薛老三下得车来,却不再动作,他倒不是惧了这四位持枪的老虎皮,而是心头在犹豫,是否要把事做绝!
“搜!”
熟料薛向方一犹豫,尤主任竟忍不住了,“薛向同志,我劝你别想什么歪的,斜的,你那个秘密据点,已经被专案组接收了,别说什么卷宗不在你处,此外,党有政策,阻止有纪律,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尤主任真正是志得意满了,细细算来,他也没法儿不得意,原本专案组大巴被泼了大粪,几乎就预示着他尤某人仕途的终结,即使他有个在明珠人大担任副主任的堂叔。
可以说,当日尤主任昏厥,绝非是因为这几个耳光带来的疼痛,而正是那几桶粪便,浇灭了他一颗火热的仕途之心,这让一个醉心仕途之人,如何能受得了。
是以,尤主任这两天尽管脸上的疼痛已彻底消失,但他依旧躺在床上,不死不活,不吃不喝,无他,心死尔!
因为身为老官油子的尤主任,知龗道专案组大巴被泼了粪,谁会为这件事负责,决计不是那帮嚣张跋扈的小王八蛋,而只会是他尤某人。
市委的脸面着污,总要想办法洗净,而最龗后的清洁剂,就是他尤主任这堂堂市委办公厅副主任、专案组组长!
熟料,就在尤主任痛不欲生,几不欲活之际,他接到了已经拒不理他的堂叔的电话。
一通电话,不过短短五分钟,可这五分钟时间,于尤主任而言,几乎是从死复生,从地狱到天堂。
这不,“死而复生”的尤主任,就风风火火,去了市公安局,手持尚方宝剑,点齐两班人马,就紧追薛向而来。
他万分明白,薛向若是穿透了他这道防线,成功进入市委办公厅,他尤主任就算彻底完了,他那位堂叔在电话里转述的那人的保证,全部作废不说,恐怕他尤某人想体面养老,亦不可能。
“慢!”
薛向挥手阻住了四名闻声欲动的老虎皮,冲尤主任笑笑,“尤主任,您这是何必呢,说清楚不就成了,您是专案组组长,我是专案组组员,您要卷宗合理合法,拿去就是!”
说话儿,薛老三反手伸进车中,从车座底下,扯出个包裹,丢给了尤主任。
尤主任迫不及待地伸手取出,里面的材料,和一个金属收录机,细细检查一番,又按动录音机,将那不堪入耳的对话听了一边,忽地,仰天大龗笑,笑罢,伸手拍拍薛向的肩膀,“薛主任,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好你哟,放心,咱们亲近的时间还长,这才刚开个头儿呢!”
说罢,不待薛向答话,尤主任折步,便上了车,未几,两辆警用吉普便一道烟去了。
两辆警车方去,刘科长几人便从车上跳了下来,刘科长抢先一步,就到了薛向近前,急道:“主任,您怎么能把卷宗给姓尤的,那可是咱们辛辛苦苦弄来的证据啊,没了这些,姓曹的那些混蛋又要逍遥法外啦,咱们的一番辛苦可就全白费了,难道您认为尤主任急匆匆来要这些证据,是为了抢功么,我怕他是……”
“行了,不管怎么说,尤主任都是咱们的领导,他要卷宗也是应该的!”
薛老三及时打断了刘科长的话,弄得场中几人面面相觑,直以为这位行事利落,手腕高明的薛主任被尤主任汹汹气势,和那几把手枪给吓住了。
殊不知,此刻薛老三心中,正在狰狞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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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丛翠竹,半掩轩窗,一张长约米余、宽方盈尺的竹案上,置着四个精致小菜,一壶花雕酒,两盏翠玉杯,黄伟和尤宾军相对而坐,把酒言欢。
夹一块嫩笋,尝一口花雕,徐徐穿堂风吹来,尤主任真觉飘飘欲仙也就是这样了,“黄处长,还是你们这领导身边的人,会享受啊,见多识广啊,打死我老尤也想不到,供销社的竹园内,有这么一处所在,要不怎么说我老尤是粗人呢,平时就晓得大碗酒,大口肉是享受,可今儿个你黄处长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嫩笋,口蘑,野菇,香菌,也能整治出这番美味,服了,服了。”
黄伟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咪了一口,“尤主任说笑了,您说这话,我只当您是埋怨我没尽心招待,没法子啊,咱们领导身边的人,最是清苦,您也不是不知龗道段市长不仅自己要求严格,对我们这种身边人,更是严厉,您瞧瞧,我请您吃饭,连个荤腥也不敢上,尤主任您就多多担待。”
黄伟不仅是段市长秘书,同时也兼任秘书处处长,乃是正儿八经地正处级干部,几乎也是含金量最高的处级干部,虽然名义上,他也是办公厅分管的干部,尤主任算是他领导,可实际上,谁都知龗道黄处长能量惊人,几乎副秘书长也不敢小觑他,平日里,他对这位尤主任也决计不会用上敬称,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三天前,专案终结,这位尤主任真正办了个漂亮,上上下下,无有不满意,得了自家老板赏识不说,最近还传说,尤主任要跃过排在他前面的两位副主任,一举接过即将到站的孔副秘书长的位子。
因此,也才有了今日的宴请,因为黄伟知龗道那所谓的传说,决计不是传说,而是真事儿!
“段市长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市委上上下下谁不知晓,能在这市长的领导下工作,真是咱们的福气啊,来,黄处长,咱们为段市长的健康干一杯!”
说话儿,尤主任端起酒杯,迎上黄伟伸来的酒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至于那四碟小菜中的耗油、卤虾油,蟹黄沫,鹿茸膏等等名贵配料,却被尤主任自动忽略了。
一杯饮尽,黄处长搁了筷子,“尤主任,要说今次,你这案子办得着实漂亮,高升之时,可别忘了小弟啊!”
“哈龗哈……”尤主任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挥手,“谣传,谣传,黄处长千万别当真,我有什么能力,担此重任!”
嘴上敷衍着,尤主任心头实在是乐开了花,因为副秘书长和办公厅副主任看似平级,内里份量实则天差地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