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票,俞定中也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他把主攻方向便选在了郑冲和段钢身上。选此二人进攻,也很好理解,毕竟郑冲和薛向的矛盾,俞定中洞若观火。俞某人本就是风月场里的班头,花丛中的领袖,对这种男女情事,那真是火眼金睛。
他自然知龗道,郑冲相中了卫兰,卫兰似乎对薛小子好感更甚,至于薛小子对卫兰什么感觉,俞定中没瞧出来,不过这点已然不重要了,只要郑冲瞧出前面两点就够了。郑冲便有了天然厌恶薛向的倾向,如此一票,便有极大的程度到手。
而段钢和薛向,虽无交锋,俞定中几乎可以肯定,段钢对薛向也是不爽的,毕竟从权责分工上讲,段钢这位常务副县长的权限,几乎被薛向架空了一大半。常务副县长都不管经济了,难不成去管教育、卫生?于此,俞定中料定段钢即便是不支持自己,也决计不会支持薛向的。
可以说,这一个月的功夫,俞定中都在为这两张票发起进攻。段钢那边,他派钟伯韬出面沟通,郑冲这厢,他亲自出马,几番努力,似乎终于漏出了曙光。钟伯韬回报段钢的意思是,现在不熟悉县里的情况,不便发表意见。此话,便等于委婉的告诉俞定中,你们的事儿我不管,我这票弃权。
这点也在俞定中预料之中,毕竟段钢初来乍到,在常委班子里,又没明显派系,加之,弄不清楚两方人马孰强孰弱,自然不肯贸然站队。
段钢这票弃权,俞定中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他自忖抓到手中已然六票了,除去段钢这票弃权的,就算薛向手腕通天。也不过也得六票,和己方打个平手!
而更让俞定中兴奋的是,在他几番撩拨、利诱之下,郑冲终于松了口。如此一来,便是稳操胜券。
可以说。俞定中已然算死了自己必胜。可还是没有开战的勇气,这种对某人的畏惧,几乎已经成了瘾头。
今番,薛向一逼再逼。而且竟自寻死路,自出败招,调整三十七位干部,几乎撬动了在座所有常委的利益,俞定中不信薛向这回翻天。
他这会儿的情形。便似牌戏扎金花时,抓了三个老a,手上已经握住了最大的牌,不管薛向抓什么都是输,还不敢堵,此生便已无可赌之局。
“那就表决吧,不同意这份议案的举手!”
俞定中直接梭哈了,把赌注全下了!
此时的俞定中豪气干云,气势雄张。激情却又不失理智。他此番话虽短,涵义却深刻。原本人选议定,须得一个个来,一个个过,有争议就搁置争议。有人举出得到大多数常委认可的新同志,就换新同志上。哪有一次性表决三十多名干部的?毕竟这三十多名干部,不可能每一个都符合所有常委的心思,而每个常委总能从中找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人选。
譬如其中元宝区的副区长赵明亮。就是宋运通老婆娘家的表弟,薛向这份调整报告里。把赵明亮弄去文化局当副局长了;还有民政局局长郑行高,是郑冲没出五服的堂哥,竟被薛向打发到老干局去伺候老头子们去了……
如此种种,薛向这不是把自己不多的几票,在往外丢么?
而他俞定中直接要求表决全部议案,而不一个个来,就是存了以点带面,无差别攻击的心思,这回,俞定中打定主意要让薛向输得连遮羞布都不剩。
说话儿,俞定中便高高地举起了手,接着,他眼神儿扫过去,一支支大手,宛若拔地而起的钢铁林木,钟伯韬举起来了,张道中举起来了,刘力举起来了,王建,王建……
王建竟然一动不动,俞定中眼神扫视了一圈,终于在王建脸上定住了,此时,俞定中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莫名、惊恐、祈求,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能在这双眼睛里寻到。
若是此时能大声喝问,俞定中一定扑上去,揪起王建的衣领问出十万个为龗什么?要知龗道王建可是在俞定中和卫齐名战斗时,都紧紧跟随他俞某人,形势那般严峻,也从未掉队,怎么,怎么今天眼见着胜利在望,萧山县就要换了天,他王建突然立住了脚步,不再追随,为龗什么,为龗什么?难不成就因为那份人事调整中,薛向把他王建的侄子调到了五金厂当副厂长?
“王建啊王建,你脑子进粪水啦啊,今日一战,胜者为王,区区一个副厂长就把你眼睛砸瞎了么,我给不起么,我能给更多更多啊……”
俞定中心头已然咆哮嘶吼开了,此时他盯着王建的眼神,只剩了愤怒,烧红了,可王建不闪不避,回给俞定中的只有平静,冰冷的平静。
俞定中凝视王建良久,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眼珠子在眶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竟赶在脖子前面,向龗右侧歪了过去,这回,他的两颗猩红的眼珠子,如毒蛇的蛇信,在县委办主任田伯光脸上凝住。
可惜回应他的压根儿就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个光洁饱满的额头,田伯光似乎在极为认真地履行县委办主任这一大管家的职责,持笔伏案,右手急动,似乎正急速地记录着什么,会场上的其他动静,已然与他无关。此刻,田主任似乎已达物我两忘的境界。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忽然如滚滚江河,袭上心来,将此前仓促铸成的必胜信念,一冲而碎。俞定中真是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结果,田伯光这位自己一手简拔而起,一力捧到常委宝座上来的门下走狗,竟然会有背叛的一天。难道他就不知龗道背叛恩主的下场么,难道他忘了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萧山县一把手么……
俞定中觉得今天真是荒诞到了极点,几乎以为身在梦境,可他暗里狠狠掐了大腿几下,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是铁铮铮的现实!
其实,这会儿不只俞定中目瞪口呆,常委会上,就没一个不瞪眼的,包括薛向,因为谁都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局面,书记、县长合起来,才得了四票!
薛向自问是没如何努力的,因为他有的只是信心而已,可有时,信心并不能改变什么,可偏偏今次的结果,几乎好得要超出了他的预订。
“那同意这个方案的同志,请举手吧!”
俞定中痴痴楞楞足有五分钟,眼见着这位还有痴愣下去的意思,薛向毫不客气抓过了主持大权,下起了命令。
现下看来,俞定中这番一次性表决,倒是省了薛向不少事儿,本来一桩桩慢慢过的程序,变得简洁起来,还免去了不少既定的让步!
说话儿,薛向便把手举了起来,廖国友、宋运通紧随其后,稍后,卫兰,王建次第举手,忽然,田伯光的笔尖猛地一凝,戳破了纸张,接着竟也举起手来,又数息功夫,新任宣传部长冯胜的大手也戳了出来
此时,薛向、廖国友、宋运通、卫兰、王建、田伯光、冯胜,全部举起了手,七票已然过半。
薛向却不放下手,薛向不放,剩下六位也高高举着手,宛若把把擎起地利剑,耀武扬威!
薛向温和地看着郑冲,郑冲却盯着卫兰,卫兰亦看着郑冲,郑公子眼神中闪过一抹温柔,忽然便把视线投注到薛向脸上,恨恨瞪着,却终于缓缓举起了大手。
此时,郑公子的心灵一片安宁,宛若站在雪山之巅,沐浴着九天之上吹下的最纯净的天风。郑公子忽然觉得自己很高尚,对,就是高尚,一个爱的毫无保留的男人。郑冲忽然又把眼神凝在了卫兰脸上,目光闪动,似在说,看吧,卫兰,我能为你强忍伤痛,帮助自己情敌,你能了解这种高尚么?
郑冲表达自己滔滔江河一般情绪的时候,段钢忽然觉得如芒在背,似有千万道利芒,一起朝自己射来一般。
霎那间,段钢心头乱成一团乱麻,他不用抬头,也知龗道那庞大的举手军团,正朝自己逼来。
眼下的局面,段钢觉得简直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当初钟伯韬来找他谈话时,说得可叫一个威武霸气,用句文雅词儿,几乎就是“公自袖手,大事可期”。如今放出豪言的那边,却输得一塌糊涂,成了最可笑的笑话,却连累的他段某人置身事外,都已不能。
因为,眼下就他段某人一个没表态了,难不成薛向这边的放下手后,再问句弃权的举手,他段某人再孤零零的举起手来?那得尴尬成什么样,更不提此举既得不到俞定中集团的好感,更给自己拉了薛向集团的仇恨值!
罢了,罢了,是他姓钟的自己无能,也须怪不得我段某人,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来这儿是办事儿立功,摘桃子的,可不是为谁赴汤蹈火来的。
一念至此,段钢刷的一下,亮出了大手!
赞成九票,反对四票!
说句压倒性胜利都轻了,应该是碾压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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