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杨坚果不其然派出裴矩巡抚岭南。
然而裴矩这边还未启程,那边就有人在江南、岭南之地作乱。
裴矩并未因此停止行程,而是带人先来到南康,聚集三千士卒之后前往东衡州进行平叛,先后历经数次大战,在大庾岭、原长岭击破叛军,还一路打到了南海。
此事之后,朝堂震动,杨坚大喜。
但这时的裴矩却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大兴领赏,而是继续自己之前的使命,前去巡抚岭南各地。
这一夜,裴矩在南康应付完本地新任县令之后,突得听闻一丝刀鸣在耳边响起。
他神色微动,进屋换上一身儒服,身影闪动,犹如鬼魅一般穿出房门,顺着那若有若无的刀鸣,一路出了南康,来到山林之中。
此时天上明月高悬,裴矩的身影最终停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脚尖距离洒在地上的月光仅有寸许距离。
三丈之外,楚牧披着月光,缓缓转身,看向呢突兀出现在大树阴影下的诡异身影。
裴矩穿着一袭在黑夜中相当夺目的雪白儒服,却如黑暗中的王者一般,他站在阴影中,明明身影应该仅在眼前,却飘渺不定,好似远在天边,又好似海市蜃楼一般,虚实不明。
向来无往而不利的天心入照都无法捕捉到裴矩的存在,在楚牧的感应中,对方就如同黑白混合的灰色影子一般,时而闪现时而消失,看不清观不透。
“裴矩?”楚牧好似不确定般问道。
“宋缺?”对方未曾回答,反向楚牧问道。
“石之轩?”楚牧又问。
这一瞬,裴矩气质大变,面容还是那面容,气质却是从儒雅变得邪异,微微扬起的眉头自有一股先前所没有的凌厉,从容的面色中透露出睥睨天下的大气。
先前的裴矩是隋朝的臣子,是杨坚的心腹,现在的石之轩则是魔门花间派和补天道两派的主人,名震正魔两道的邪王。
“你果然知晓我的身份,这突然出现的叛乱,也是你的手笔吧。”石之轩道。
在他听到那牵引他过来的刀鸣之时,他就已经有所预感,猜想对方可能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所以石之轩才未曾做太多掩饰,直接以一身诡异莫测的轻功来到此处。
此刻一听,果不其然。
楚牧轻笑一声,道:“以三千普通士卒大败叛军,裴矩之能当在今次名震天下,隋帝定然龙颜大悦,不吝封赏,邪王对于宋某人这礼物可算是满意?”
“你怎的不说今次之后,岭南再无人制擘宋阀,江南地区也将出现大片的空白。毫不费力就获取此等大利,还将石某人当枪使。这礼物,可当真是够别致的啊。”石之轩淡淡道。
岭南之地虽是宋阀一家独大,但其余各方势力若是联合起来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这些人中,还有不少对南陈忠心耿耿之辈,令宋阀也是头疼不已。
在之前,因为需要抵抗隋军,诸多豪强以宋阀为核心,以楚牧为首,团结一心,现在隋军退了,这些人就开始想要过河拆桥了。
石之轩清扫了这些势力,对于楚牧来说可算是帮大忙了。
“既然看出了,邪王为何还要帮我呢?”楚牧却是对石之轩的揭露毫不在意,反倒问道。
石之轩此人有经天纬地之能,他不单是一个江湖高手,还是对于朝政时局把控得非常清楚,自然看得出这叛乱背后的门道。
他既然看出了门道却还是愿意出手,而不是直接停止这一行,就说明他自己也是想出手的,他想借着这机会展露才能。
石之轩闻言,久久沉默。
然后,他突然道:“你想反隋?”
“自然是想的。”楚牧道。
“隋朝一统乃是大势所趋。”
“但隋朝始于杨坚篡夺,国祚不稳,旧时代留下的世家门阀依在,恐有二世而亡之危。”
“隋非大秦,若后继者有为,延绵百年非是难题。”
“然而有邪王在,休说百年,三十年都未必能撑到啊。”
楚牧长笑道:“杨坚之所以能成势,除却手段、权谋、民心以外,还有高手的支援,若非有佛门支持杨坚,他岂能那般容易篡夺北周江山。但受到佛门支持的大隋,会容许魔门存在吗?”
此世是武力高度发达的世界,绝顶强者一般都有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之能,偏偏这世界又不像天玄界,有那种可以以军阵、军势加持战力的法门,普通士卒难以奈何高手。
这也就导致,这世界但凡能够执掌权力的人都会武功,并且高手的重要性和兵力的重要性处于相等乃至可能还要高出一线的地位。
杨坚得佛门支持称帝,之后反哺佛门,令佛门重回巅峰,自然也会令魔门之人对其恨之入骨。
楚牧曾为了在以后的穿越中获取便利,在古龙世界通读史书,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他都读过不少,对于南北朝和隋唐的一些事也算是门清。
裴矩曾被杨坚征辟为记室,但在之后,他又因为母丧返回家乡闻喜守孝。直到杨坚成为丞相之后,才将裴矩再度召回。
而佛门重新恢复官面身份之时,也是杨坚成为丞相之后。
楚牧估计,在那时候,石之轩就已经看出大势,做出颠覆日后大隋的打算了。
“邪王,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我不是佛门,不是你们的敌人。”楚牧道。
“不是敌人······”
“哈哈哈哈······”
石之轩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在突兀之间悍然出手。
“不是魔门的敌人,却可以做石之轩的敌人。”
谈笑间杀机突现,石之轩衣衫拂动,长发无风自扬,就如化身为人的魔王在突兀显露真身,带来无穷杀机。
一句话尚未入耳,他便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楚牧身前半丈处一掌盖下,诡异至极。
呼——
劲风呼啸,四面八方的空气瞬间被吸纳一空,化作遮天般的掌影盖下。这一招,铺天盖地,且因为四周空气被吸纳一空,楚牧只觉自己如处真空,身周空空荡荡,难以着力。
最重要的是,石之轩这乍然出手楚牧完全没有一点感应,他的气脉波动也全然不曾泄露,全然没有之前与岳山一战时的料敌机先之能。
石之轩的不死印法有惑敌、窥敌、愚敌之能,对方难以窥探自身动向,而自身对于敌方的一切招式变化却是了如指掌,这便是不死印法的精粹。
此时石之轩一掌击来,昏暗的不只是楚牧的视线,还有楚牧的心灵。
在这一刻,楚牧的心境如蒙上一层灰雾,先前的通明之感再也难以存在。然而在这感应受到蒙蔽的状态之中,楚牧却是毫不思索地拔刀一斩,刀锋切入掌影中心,就如一根针刺破一层布一般,清亮的刀光划破遮天掌影,与上方的月光互相衬映。
轰!
巨大的掌影霎时炸裂,吸纳而来的空气爆散开来,形成大风,令四周树木摇晃不止。
楚牧和石之轩同时身形一震,一人退了一步,另一人却是化出一道道残影,再度回到大树阴影之下。
“这是什么武功,能破我的不死印法?”石之轩低头看向掌心问道。
方才那一刀,就差一点便能贯穿他的掌心,让他这只手掌出现一个窟窿,不死印法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失利情况。
“非是破你武功,而是不被你的幻术所蒙蔽,”楚牧刀尖低垂,淡淡道,“你蒙蔽了我对外界的感应,却无法蒙蔽我自己的直觉。我的直觉在自身无法感应外界之时,反倒变得更为灵敏了。”
天心入照的境界是“己心似天心,天心入我心”,犹如天心一般的心境,不只能感应周遭,更能有冥冥之感,完全不受石之轩的幻术蒙蔽。
“不死印法果然神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难以捉摸的对手。”楚牧道。
石之轩露出一丝笑容,道:“岭南宋缺也是不愧新的天下第一刀之名,江湖上已经有人将你称为‘天刀’,现今看来果真是没有交错的外号。”
话音刚落,石之轩陡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楚牧身后狂风大起,劲风呼啸。
“前面。”
然而楚牧却是全然不顾后方劲风,挥斩斩向前方,刀光清冽,带着一往无前之势斩向空处。
叮!
突然出现的白影以指疾点刀身,一闪即逝,再度消失不见。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石之轩全面发挥幻魔身法之能,身影纵横如鬼如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身法之迅疾,变化之多端,堪称楚牧平生所见之最。
哪怕是在天玄界,楚牧也未曾见到同境界的人能施展出这等变化无常,如同鬼魅的身法。
嘭!
又是一次气劲碰撞,楚牧顺应心中直觉,水仙刀后发先至,如月光般的刀锋带着一种鬼神莫测的威能和诡异,看似直斩的刀路如画龙点睛一般,直斩突然出现的身影眉心。
然而石之轩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连施七个变化,指撮成刀连续七次点在刀身上,每一次都点在同一位置,每一击都吸纳刀劲再反施于刀身之上,七次连击,硬是让这神刀斩偏移位置,然后身形晃动,一指直戳楚牧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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