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
林羡在楚百川的陪同下驱车而来。
苏莱的人在门口迎她:“林小姐可来了,等的我们好苦。”
“抱歉,路上有点堵。”林羡说罢便要往里走。
“林小姐请稍等。”
苏莱的人拦住她,看向一旁的楚百川:“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苏先生只想和林小姐一人看话剧。”
“凭什么?”
楚百川生气道:“苏来以为他是谁?他想独处,我们林总就必须满足他?”
这种事换傅盛就罢了。
苏莱?
一个和林羡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哪来的资格将他视为电灯泡一般嫌弃?!
“对不起,这都是苏先生的意思,还请二位理解配合。”
“不理解,也不配合。”楚百川扬高了声线说,“老子就受不了这委屈。”
“算了老楚。”林羡了然,不按照苏莱说的去做,此番是见不到苏莱的。
她对楚百川说:“你去车上等我,有事微信联系。”
“林羡……”
楚百川抗议了一下。
“乖。”
林羡用眼神示意楚百川别闹事,随即吩咐苏莱的人:“有请前面带路。”
楚百川气得原地冒烟。
苦大仇深的说:“玛德,剧场是老子花钱包的场,却不准老子进去,很好,姓苏的,老子记住你了!”
……
“苏先生,林小姐来了。”
很快,林羡就被带到了苏莱跟前。
苏莱抬眸看她。
脸上依旧带着由金属打造的酷炫神秘风面具。
林羡秀眉微皱:“苏先生为何每次见我都要戴面具?”
苏莱没有正面回答她,只将食指压在唇边:“嘘,话剧开始了。”
舞台上,话剧演员出场,林羡翻了个白眼,嫌她吵,有本事就不要叫她来看话剧。
她无奈的坐下。
《如梦之梦》是一部篇幅很长的话剧。
舞台上的几个主要演员,先后经历了几个年龄阶段,仿佛跨入了时空隧道,用最短的时间讲述完他们一生的故事。
在这段时间里,每一个演员都在演绎着别人的故事,每一位观众都在通过别人的演绎,在某一个角色的躯壳中,找寻着自己的影子。
“苏先生,恕我冒昧的问一下,你为何会喜欢这部话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
其实,苏莱以前并不喜欢看话剧,他就不是个温柔感性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是朋友推荐的。”他告诉林羡说。
“我朋友过去老求着我陪看,我一次都没有答应过,可后来突然就爱上了,我那时才知道原来我的身体里也有文艺青年的细胞。”
这是话剧开演以后,苏莱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在说这段话时,他嘴角带笑,双眼闪着夺人心魄的光。
同时整个人的身上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林羡失神的凝望着他的侧脸。
恍惚间,突然就想到了傅盛先生。
十九岁那年,还在巴黎的时候,她也曾向傅盛推荐过《如梦之梦》。
且不止一次央求傅盛陪她走进大剧院看现场版的《如梦之梦》。
那时,傅先生忙于事业,时常以巴黎没有场次为由拒绝了她,至今都没有陪她实现过这个心愿。
“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苏莱突然开口道。
“啊?”
林羡面色一怔,回过神来,有些跟不上苏莱的脑回路。
苏莱说:“没什么,就是非常高兴林小姐愿意陪我来看这场话剧,你真够义气。”
林羡粲然一笑:“相比苏先生至今不肯摘下面具让我一睹尊容的行为,我的确很有义气。”
苏莱感受到了林羡的怨念,低低轻笑,淡声问:“就这么想看我的脸?”
“也不是很想看,我只是觉得苏先生以真面目示人,是对我起码的尊重。”
苏莱似乎因为她的埋怨起了捉弄人的兴致:“可是林小姐,苏某的脸曾受过重创,这面具下的真容多半会吓得你做噩梦,确定要看?”
“要看,我不怕做噩梦。”林羡说。
“呵……”
苏莱又笑了起来,音色慵懒:“放心,该摘下面具给你看真面目时,自然会摘给你看。”
“所以还是不肯给我看的意思咯?”
“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
林羡有些生气了。
她冷了脸:“我就不明白了,苏先生既然有心要交我这个朋友,为什么又要藏着掖着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还是说阁下根本就不是真的苏先生,只是冒牌货?”
“林小姐这就沉不住气,要直接质疑我的身份了?”苏莱笑问道。
林羡抿着唇,没有接话。
已经把话说的够清楚了,但凡苏莱是真心和她做朋友,都该立刻摘下面具。
林羡沉默了良久。
苏莱见她是真生气了,才悠悠叹了口气。
“林小姐,我有病。”他对林羡说。
“医生说,我的病,必须戴着面具,以现在的方式活在世上才能治好。”
“我的病,除了容颜损伤和器官残缺,最严重的是心病,而我现在,还没有摘下面具,面对不完美自己的勇气,那,就不要勉强我摘下面具,好么?”
话音末尾的‘好么’极尽卑微,仿佛林羡若说不好,就是在欺负他。
林羡可不上当。
“苏先生,你是不敢面对不完美的自己,还是不敢用真面目面对我,你自己心里清楚。”语毕,她腾一下起身作势就要走。
“别走……”
苏莱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不是很重,却让她下意识的停了脚步。
他说话的语气徒然变得越发低微起来。
“林羡,等话剧结束了再走吧。”
“算我求你了……”
如同林羡这一走,就是失去了挚爱。、
苏莱逐渐语无伦次:“这些年,我因为当年你邀请我的时候,拒绝陪你来看如梦之梦,一直很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一定不会……
听言,林羡整个神经系统都紧绷了起来。
她艰难的回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栗:“什么当年?什么拒绝了我?苏先生说什么醉话呢?我们过去不相识,我何时向你发出过看话剧的邀请?”
这样的邀请,她只对一个人发出过。
那就是傅盛。
如果眼前的苏莱是傅盛假扮的,就意味着那晚在时尚晚宴休息室,苏莱告诉她杀害她母亲的凶手米索和傅盛没关系的话,都是傅盛说给她的听的。
如此一来,傅盛和妈妈的死没有关系的结论,就不能现在下定论。
这样的真相太残酷了。
林羡才刚刚相信傅盛和她的母亲的死没有关系。
才刚刚下定决心,往后余生每天都要和傅盛你侬我侬甜蜜的生活,就给她搞这出?
“对不起。”苏莱意识到自己吓到了林羡,连忙松开林羡的手腕,并避开她凌厉的目光。
“林小姐,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
多么好笑又让人无话反驳的理由啊,林羡不禁想笑。
“嗯,认错人了。”苏莱说,“不是告诉过你么,我是个病人,除了身体上的疾病,还有心理疾病,犯病时认错人,是常有的事。”
“我不信。”
“你少来这些话忽悠我。”林羡怀疑面具下的人就是傅盛。
她受不了这种可怕的猜想。
一旦成真,她会疯的。
霎时,手以闪电般的速度伸向面具。
谁知,苏莱头一偏就躲了开,还生气地冲她喊:“林小姐这是作甚?!”
“不作甚。”
“就是突然觉得苏先生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想摘了面具看看。”
语毕,林羡直接扑了上去。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让苏莱的瞳孔直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嗖嗖嗖的放大。
林羡见苏莱震惊地呆看着她,心想:这下面具,一定会成功摘下的吧?
应该马上就能看到面具下方的真容了,只要不是傅盛,谁的脸,她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