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外界如何争论,《暗杀》的演员筹备完毕后,很快就进入了开拍阶段,好在拍摄地不远,除了后期要飞去泰国补几个镜头,基本上没什需要演员往返奔波的地方。
席年的角色打戏太多,进组前在导演的安排下跟武术指导学了将近半个月,他前有底子,练起来不算困难,慢慢的把体能跟上来也就差不多了。
崇文新对拍戏实在严苛,开拍前几天,全组的人基本上都被他骂了个遍,就连严渡也不能幸免。席年倒是没挨骂,他的戏份在后面,还没开始拍,在导演的要求下,他每天大多数时候都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观摩学习。
和席年演对手戏的杨锦同样如此,不同于席年单纯用眼睛看,她的笔记本写满了演戏心得,都快有一本书那么厚。
天气渐渐的越来越冷,拍摄棚虽然有暖气,但也还是让人冻的手脚僵麻,席年估算下一场戏就该轮到自己上场了,就没有在椅子上坐,起来走动了两下。
陆星哲见状递了个保温杯给他:“喝点热水。”
席年在剧组的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说话,与之相反的是陆星哲,不到三天就跟所有工作人员都混了个熟,什消息都打探的七七八八,杨锦不由得调侃道:“席年,你小助理上哪儿找的,给我推荐一个,这贴心的可不多见,不涨工资可说不过去。”
陆星哲点头:“就是就是。”
换了没人在的时候,席年会往他脑袋上弹一下,不过当这多人的面,也不好做什,只是随手压了压他的帽子,接着杨锦的话道:“行,回去给你涨工资。”
声音带不易察觉的笑意,只让人觉得席年脾气好。
陆星哲悄悄看了他一眼,眼睛黑润:“涨多少?”
席年闻言略微挑眉,手臂直接收紧,将他哥俩好的揽在了怀里,垂眸无声道:“回去商量。”
指尖不痕迹捏了捏陆星哲白净的耳垂,眼见一缕薄红飞速蔓延,这才松手,重新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陆星哲纯粹调侃才问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席年在耍流氓,摘下鸭舌帽挡住脸,破天荒有那么些不好意思,过了许久才慢吞吞的重新戴上,然后坐到了席年身旁。
严渡刚补完镜头下场,就见席年那个容貌勾人的助理像小蜜蜂似的围着他转来转去,忙前忙后,在旁边静看许久,然后走过去道:“席年,崇导有事找你。”
前段时间二人的粉丝吵得不可开交,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尴尬,严渡却像没事人一样,对谁都带笑,客客气气,一惯的老干部作风,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
席年目光扫过他,然后出言道谢,面上一如既往不显山不露水,他从位置上起身,对陆星哲道:“我过去一下。”
陆星哲点点头,碍于旁人在场,没多说什。
严渡的位置就在旁边,他坐下来的时候,助理递了杯水过来,不温不热,他看了眼,接都没接:“凉了,再去加点热水。”
声音听不出情绪。
助理有些慌:“严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接的是热水,可能天气太冷,不小心就放凉了。”
陆星哲在一旁看,心想助理吓成这样,严渡背地里也不是个善茬,顺手拿起席年的保温杯拧开看了眼,嗯,热的,放了回去。
严渡偏头,睨着陆星哲帽檐下精致的侧脸看了半晌,而后饶有兴趣的笑了笑,主动和他说话,语气平易近人:“你在席年身边当助理当多久了?”
陆星哲心想关你屁事,头也不回,语气敷衍:“没多久。”
严渡继续道:“你看年纪不大,做事挺细心的,平常没事可以多教教阿敏,她做这行七八年了,还没你熟练。”
他五官端正坚毅,正气凛然,虽然算不上多帅,但眼睛带笑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却又看不透内心深处在想些什,此时直勾勾的看陆星哲,似乎是为了说话方便,身躯还略微朝他这里倾了倾。
陆星哲又不是什都不懂的雏,暗自挑眉,心想严渡原来也好这口,以前没发现,藏的倒是挺深,不过打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就很操蛋了。
陆星哲看了他一眼,目光玩味:“不太好,我和阿敏不怎么熟。”
更重要的是和你也不熟。
严渡被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勾得心里痒痒,闻言正欲说些什,头顶就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聊什?”
赫然是去而复返的席年。
严渡闻言顿了顿,然后重新坐回位置,笑了笑,若无其事:“没说什,只是夸你的助理细心,让他有机会带带阿敏。”
席年没理他,只是垂眸看向陆星哲,身躯将严渡的目光牢牢挡住,视线在他有些单薄的套上扫了眼:“冷不冷?”
陆星哲莫名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他借衣服遮挡,悄悄勾住席年的指尖,语气听起来十分狗腿,摇头道:“不冷。”
递了一杯水过去,眼巴巴的道:“喝不喝,热的。”
席年没接,在位置上落座:“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靠在椅子上打盹,陆星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只好把水杯放了回去,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零食,趴在椅子扶手上小声问他:“那你饿不饿?”
席年眼睛都没睁,声音懒洋洋的:“不饿。”
好吧,陆星哲只能歇了心思,然后继续陪他坐,想不通席年今天为什不说话了。
席年不痕迹睁开眼,就见他一个人坐在旁边,垂头丧气,看起来怪可怜的,正欲说些什,崇导的助理就过来通知他们要拍下一场戏了,只得暂时起身离开。
临走前,席年往陆星哲脑袋上拍了一下:“去我位置上躺着,睡一会儿。”
少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随便讲话。
陆星哲哦了一声,然后乖乖坐到了他位置上,杨锦见他蔫头耷脑,没忍住打趣道:“怎么不高兴,席年骂你了?”
但剧组上下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
陆星哲摇头:“没有,席年从来不骂人。”
杨锦年纪比他大,看陆星哲难免有一种看弟弟的感觉,闻言笑了笑:“哦,那就是因为他刚才不跟你说话了,你是他的助理,跟严渡说话说那么欢,他当然不高兴了。”
杨锦只是单纯出于上下属的角度提点,毕竟席年和严渡算是对手关系,助理太过亲近容易泄露隐私,是个人都会不高兴。
陆星哲闻言一顿,却像是想通了什似的,眼睛忽然亮了亮,然后哗啦一下从躺椅上坐起了身。
杨锦问他:“你干什去?”
陆星哲看起来挺高兴:“我去看席年拍戏。”
黑白对立的电视剧,反派武力值前期一般都比正派强,否则就会失去看点,这场是席年和严渡的对手戏,杀手19潜入安全屋暗杀警局证人,结果被男主段海阳发现,二人经过一场激烈打斗,最后被杀手19成功逃脱。
席年和严渡重拍了几次,崇文新都不怎么满意,觉得镜头表现的张力不够,最后直接让他们真刀真枪的打,不用弄虚招,有多狠就打多狠。
严渡看了席年一眼:“导演,我没问题,但是席年才练半个月,我怕等会儿打出意外。”
就差没指名道姓说怕把席年打趴下。
崇文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正欲说话,却听席年道:“导演,先试试吧,不行再说。”
两个男演员都没问题,崇文新就更没问题了,闻言举起扩音喇叭道:“各机位准备,重新再来一条,把刚才打坏的东西换新,打板开拍!”
席年入戏很快,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冰冰,带着无边的狠意,拳脚直接袭向了严渡的面门,力道十足,后者急忙侧身躲避,却被他一个扫腿掀翻在地。
席年是杀手,周围任何东西都能成为他手中的武器,缠斗间他飞快扯下自己的领带,然后反手将严渡脖颈勒住,直接束缚住了对方的行动。
前面几条都是假打,席年没有使出全力,猝不及防打的狠意十足,是严渡没有想到的,他一手护住咽喉,一手反劈向席年,趁对方松懈时一个滚地挣脱开,然后按照剧本所说的那样,在角落处摸到枪直接对准他连开了三枪。
席年就地一滚直接躲过,然后将身边的椅子一脚踢过去扰乱视线,捏住桌上的道具酒瓶对准严渡后脑一击,直接反锁住他的手,三两下把枪抢了过来,一连串动作让人目不暇接,堪称漂亮。
按照剧本演下去,枪里已经没有子弹,男主段海阳抽出身上藏着的军用匕首,直接刺入了杀手19的胸膛,后者不敌,负伤跳出窗逃脱。
这场戏几乎是一镜到底演完的,崇文新相当满意,让他们补了一些细节镜头,然后道:“席年休息一下,准备继续拍下一场。”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疼痛感是装不出来的,杀手19接下来会躲入居民屋,维持住这种负伤濒死的状态拍下一场刚刚好。
席年没意见,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下场休息了,严渡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起身,因为疼痛没忍住倒吸了口冷气,只觉得席年下手是真他妈的狠。
陆星哲原本在旁边围观,后来看见席年接连挨了严渡几拳,就没有再看,一个人躲出去了。
席年拆掉身上没流干净的假血包,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结果就见陆星哲一个人坐在楼梯角落抽烟,脚边一堆烟头,在后面静静看了半晌,然后走过去拿掉了他嘴里的烟:“不是戒了。”
陆星哲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在席年血迹斑斑的衣服上停顿片刻,然后怔愣问道:“拍完了?”
席年就着他的烟抽了一口,然后按灭:“嗯,拍完了。”
陆星哲看了看席年胳膊上的青紫,然后拍裤子起身:“我买了消肿药,走吧,找个地方给你涂点。”
旁边就是杂物间,席年没听,直接拉他躲进去了,反手带上门,黑漆漆的一片,陆星哲正欲说话,唇边就陡然覆上一片温热,带着熟悉的气息。
席年拍戏的这段时间忙,回来累的基本上倒头就睡,二人也没做些什。
陆星哲顿了顿,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轻轻回应,在昏暗的环境下,席年发现他眼睛有点红,指腹在他脸颊摩挲片刻,然后问道:“怎么一个人跑去抽烟。”
陆星哲贪恋他的气息,抱着席年亲了片刻才道:“我以后不抽了。”
他就是看见席年被打,心里难受。
席年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我不疼,该疼的是别人。”
例如严渡。
陆星哲不屑:“他疼关我屁事。”
席年笑了:“嗯,不关你的事,所以下次少和他讲话。”
陆星哲还想给他擦药,席年没让:“回酒店再擦,我还得拍下一场戏,出来太久不好,你就别看了,找个地方坐等我。”
陆星哲想起来了,席年下一场得和杨锦拍爱情线,眼皮子控制不住的跳了跳:“好,我在外面等你。”
不能看,看了得变成柠檬精。
席年很快回到了片场,杨锦等人已经准备就绪,妆师上前给席年补了补妆,往身上贴了一个血包,要多惨有多惨。
崇导在旁边指导他:“等会儿你就躲进这间屋子,一会儿继父开门,你直接抹他脖子,然后发现杨锦。”
席年点头,表示知道,崇文新示意打板开拍。
为了采光方便,拍摄地点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但也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席年捂住伤口,顺着老旧脏污的走廊踉踉跄跄前行,有鲜血滴落在地,被他用东西抹去。
他走不动了,靠墙喘了口气,浑身上下都透着虚弱,眼神却一如既往嗜血,他抽出口袋里的尖刀,面无表情叩了叩身旁的一扇门。
敲了两声,没人应。
席年神色不变,继续敲,里面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房门终于被打开,屋主是一名矮胖男人,他正欲骂人,脖子就是一凉,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割断了咽喉。
席年闪身进屋,把门反锁,捂住男人的嘴,对准他心脏又狠狠补了一刀,这才把温热的尸体丢到一旁。
席年耳朵动了动,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静悄悄一片,他本以为里面没有人,结果进去一看,发现有一名女孩躺在床上。
双手被麻绳捆住,系在床头,白色的睡裙被撕破大半,满是青紫的痕迹,不难猜出她刚才遭受过什,但这不是杀手该考虑的事。
席年举起刀,对上杨锦漆黑死寂的眼睛,不知道为什,放下了,也许是觉得这个女孩并没有什威胁性。
席年把刀重新藏到了袖子里。他转身,看见桌上有几杯水,拿过来闻了闻,然后三两下全部喝了个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打开了冰箱,里面有吃了一半的冷冻午餐肉,半碟子剩菜,小半碗冷米饭。
席年看也不看,直接拿起来吃,像一只无情进食的野兽,冷冻的午餐肉半生不熟,他却浑不在意,食物未经吞咽就下了肚,腮帮子鼓鼓囊囊,面无表情,以飞快的速度补充体能。
旁边围观的工作人员大抵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心中暗自咋舌。
杨锦一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明明还有呼吸,却更像一具尸体,席年进食完毕,目光不经意扫到床头柜上摆的一张全家福,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的矮胖男人是她父亲。
他捂伤口,一步步走到床边,伤口还在汩汩往冒鲜血,看了眼女孩裸.露在外的白皙躯体,然后伸出了手。
他的掌心攥着刀,却替女孩拉上了衣服,并拿掉了她嘴里塞的布团,同时又抵住了她的咽喉——
如果杨锦叫出声,席年会杀了她。
但女孩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反应,看起来痴痴呆呆,于是席年一步步后退,在地板上靠墙坐下,开始处理伤口。
崇文新喊了一声咔,众人这才回神,上前给杨锦递衣服,席年也从地上站起身,准备去清洗一下身上黏腻的鲜血,随便去洗手间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
陆星哲到底还是在旁边围观了全程,他听见洗手间传来的呕吐声,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然后静静靠在门口等席年出来,并打开手机,看了看最近的消息,结果发现严渡那边发了不少通稿,吹敬业吹演技,吹什的都有,甚至还有不少粉丝在拉踩席年。
指尖微动,想做些什,忍耐住了。
也许现在不是时候。
陆星哲想,就让他们吹吧,现在把严渡吹的多高,电视上映的时候,才摔的多惨。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席年演的这个角色惊艳程度并不低于男主。
席年过了许久才从卫生间出来,眼睛因为充血而有些泛红,陆星哲试了试水温,然后递给他:“喝一点。”
周围没有其他人,席年接过水杯,揉了揉他的头。
陆星哲故意逗他,把手机递给他看:“你的粉丝给你留言了。”
席年接过一看,眼皮子控制不住的跳了跳,原来粉丝知道他演的配角最后依旧会领盒饭,已经盘算要不要再给他撑撑场面,纷纷跑到微博评论区底下留言,内容都大同小异。
粉丝:【老公,这次你领盒饭的时候我们还给你刷6,再送你出道一次!!爱你一万年!!】
席年顿了顿,然后亲身上阵回复了两个字——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