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皆是读书人,阁老的孙辈皆是如此,偏金不语肚里墨水没几两,还全都留着去了风花雪月之地瞎胡闹了,比如跟邓利云等人欣赏个淫**词***艳曲什么的,真让她老老实实跟读书人掰扯什么诗文,那简直是在为难她。
赵府的三位孙辈,除了赵远平与她心里存了气,其余两位倒也客气,见这位定北侯世子模样生的标致风流,可谈起诗文雅事便拧起了眉头,当下明悟,恐怕肚里墨水有限。
于是不再谈诗文之事,转而谈起京中风物,见世子双眼发亮,暗自好笑——到底出自偏远地区,哪曾见识过京中繁华?
赵远平感受到了土包子的短处,不由便卖弄起来,从京中最好的酒楼茶馆到歌舞坊等等,各种消遣玩乐的地方讲了不下十几处,世子分外捧场,时不时便发出土包子的惊叹:“还有这样的?”
“可恨我远在边陲,竟是没见过……”
赵家两位堂兄弟平日诗书远胜赵远平,再加之相貌堂堂,其父官职也不低,对赵远平便有些不大瞧得上,在赵躬身边也更为得脸。难得赵远平今日待客卖弄京中繁华,直讲的口干舌燥,倍有面子,当下心中不愉,堂兄赵远山便挤兑他:“五弟讲这么多,怎的不请世子去见识一番?”
堂弟赵远华立刻默契接口:“世子远道而来,五哥与世子又是旧识,很该为世子接风洗尘,好好亲近亲近!”
赵远平手头并不宽裕,他们这一房最大的开支是其父赵明悟平日在外面买字画的花销,而赵明悟散诞惯了,花银子也很随心所欲,根本不考虑自己一房的开销,时常搞得赵三太太抓狂,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在自己跟儿女身上克扣,落得个铿吝的名头。
不等赵远平答应下来,定北侯世子便握紧了他胖胖的手,激动的双目放光:“我还愁着入京之后并无一个熟人,没想到竟遇见了赵大人。赵大人不但见识广博,还是个豪爽性子,竟肯带我见识见识这繁华的上京城,真是太感谢了!”
当着两位堂兄弟的面,赵远平被金不语死死攥紧了手挣脱不开,心里破口大骂:谁要带你见识上京城的繁华了?
你个乡下土包子!
你当上京城的繁华是天上的馅饼说掉便掉,不要银子的啊?!
他挣扎在三,在定北侯世子殷殷期盼的目光之下,在两位堂兄弟看好戏的注视之中,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僵持着,赵躬身边的老仆过来了,见到世子跟赵远平亲热的握着手,不由奇道:“五公子与世子倒是投契?”
金不语笑的纯直天真,好像不会察颜观色的二愣子般,傻傻说:“我与府上五公子在幽州有过数面之缘,故而格外投契。五公子刚刚还说要带我去见识上京城的繁华呢。”
老仆见此不由笑道:“阁老还怕世子待着不自在,想让老奴带世子与几位公子另作消遣,既是五公子另有安排,那老奴便不打搅了,这就回了阁老。”
赵远平:“……”
赵阁老听得金不语与赵远平投契,还颇为诧异,只当她小孩子玩心重,久在边陲,忽然见到京中繁华,有人陪着玩便开心至极,又思及她昨日的跳脱,不由笑道:“世子倒跟姜世子一般好动。”
姜鸿博当年入京,也是个闲不住的,跟京里不少年轻公子哥儿们都厮混得熟了,连圣上都赞他活泼。
定北侯硬着头皮道:“这孩子……自来爱贪玩。”
赵阁老笑道:“小孩子哪有不爱玩的?”
当晚回到住处,金不语身边随侍的黎杰还提着满满一食屉京中最出名的状元楼的酒菜进房。
独孤默奇道:“这是什么?”
黎杰没好气的说:“还能是什么?今儿那位赵五公子请客,世子爷硬逼着人家给‘自家侍妾’也提了一食屉酒菜,说是她最宠爱的妾侍随他入京,可还没尝过状元楼的酒菜呢。”他埋怨道:“主子在幽州花钱如流水,怎的进京之后反倒小气起来,还硬逼着别人请客?”
金不语在他额头狠狠敲了一记:“一点都不开窍!岂不知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便是花别人家银子才能吃到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黎杰一脸震惊:“……原来世子是这样想的?!”
独孤默一听赵五公子便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啼笑皆非,却也意外的窝心:“世子还记得上次的事儿?”
赵远平不过是在幽州落井下石一回,教她给撞上便惦记在了心里,逮着机会就要报复。
久未品尝的美食近在眼前,独孤默却食不下咽,吃了几筷子便分散给了众人去吃,等世子沐浴完毕出来,他便欲言又止:“我家里……”
金不语披着外袍坐下来,喜道:“打听出来了?你家人可还好?”
黎英行事稳妥,世子便将此事交给了他,没想到他效率极高,不及晚饭便回来告诉了独孤默。
“说是……自我们父子先后出事,老宅被官府派人封了,母亲便遣散了仆人,与弟弟妹妹在城南租了一处小院,每旬凑些银子去牢里探望父亲。我父亲如今还在狱里押着,也不知道圣上作何打算,既无人问,上面又有赵阁老压着,便拖到如今。”
金不语对京中之事不熟,昨儿刚刚陛见,只觉得皇帝就是个慈爱的老头儿,感官还不错,没想到今日就碰上这一出,不由疑惑道:“既有罪便该审问之后定罪,或杀头或抄家或流放,总得有个章程出来,难道竟还能一直押着不管?”
独孤默苦笑:“世子不知京中之事,原也不奇怪。地方若抓了嫌犯自有章程,可京中之事有时候并不只按着章程来办,还有圣人的喜好,上面的风向,特别是家父的罪名,并不好定。说是牵扯到科考舞弊案去了,当时并没查出什么实据,只是凭着捕风捉影而下的狱;实则恐怕是家父的主张得罪了豪强大户。”
“家父认为,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导致国匮民穷,国库空虚,故而想要改革税法,清查隐田隐户。但他的主张令朝中重臣不满,朝中除了一小部分中立派,以及寒门出身的一小撮官员赞成家父的主张,以赵阁老为首的官员咬死反对,阻碍重重难以实施。陛下恐怕也知道个中原因,最开始隐有默许改革之意,后来见朝中反对声浪太大无法压制,无奈之下便只好找借口将家父下狱。”
金不语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隐情,不由面露同情:“所以……你的状元郎其实是自己考中的,不过是被你父亲带累了?”
独孤默苦笑:“我与父亲骨肉血亲,谈何带累?只是可怜我母亲与弟弟妹妹日子过的清苦,母亲内心也不知怎生煎熬。入京的时候明明早就想好了,只要找到他们便去,可我现在竟有些害怕……”
金不语从来率性而为,在这件事情上更不觉得有什么,头发胡乱一束便要穿衣出门:“犹豫什么啊?既然都打听到下落了,自然是越快越好,让你母亲赶紧见到你才是正经。”
独孤默被她催的都愣住了,继而失笑:“世子这副模样,竟比我还急了,外面可都掌灯了。”
金不语背身去穿外袍,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作派,认真说:“你母亲尚在人世,就算是隔得两年未见,可也有重聚的一日。若是我娘还活着,哪怕是隔着千山万水,我就算是肋生双翼也要赶过去与她团聚。”她低头系腰带,又笑着嘟囔一句:“不过我娘瞧着温柔贤淑,对我可是真狠,说不得刚见面便要揍我一顿,嫌我这些年荒废了时光不成器。”
独孤默平日见惯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样子,听得这番话心中不由满是怜惜,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温柔摸摸她的脑袋,忍了又忍才道:“你这个头发……挽的实在有点丑。”
金不语差点奉送他一拐肘,最后到底被他按着坐下来,规规矩矩梳好了头发,戴了冠子,身上一应配饰都打理整齐,瞧着是个极有派头的俊俏儿郎了,这才放过了她。
“你要去见家人,合该打扮体面些,让我打扮这么整齐做什么?”
“世子打扮整齐些,好给我撑面子啊。”独孤默身上还穿着女装,拿出帷帽戴好,直引的金不语遗憾不已:“本世子这妾侍容貌不差,可惜就是身上的配饰少了些,赶明儿爷去银楼多给你买几匣子首饰胭脂回来打扮打扮。”
一头说着,一头牵了独孤默的手,吩咐外面套了马车,带上那箱早早备办的礼物,准备往城南而去。
刚出得府门,便撞上杨力办事回来,隔着马车问好:“天色已晚,世子爷竟要出门?”
金不语懒洋洋道:“杨护卫辛苦了,我呆着气闷出去逛逛,你可别在侯爷面前瞎说啊,回头若是被责问,我可要找后帐的。”
杨力哪敢得罪这位小祖宗,况且侯爷一向不禁着世子出门玩乐,没道理进了京城便要管着了,当即道:“不敢不敢!”
黎英一挥鞭子,马车便离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晚安。
文中引用注: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明史纪事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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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成了新寡而貌美的安乐长公主,李彤儿记忆全无,因此惶惶难安。
自来寡妇门前是非多。
身为侍卫的叶忠监守自盗,胆大包天:
“我想做你的驸马。娶不到公主,入赘也成。”
——凡是公主所愿,叶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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