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娱乐活动有限,普通百姓没钱喝花酒逛窑子,平时的娱乐就更少了,所以戏曲刚一问世就迅速风靡,受到了各阶层,各年龄段的百姓共同的喜欢。
他们或许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没得选只能喜欢,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闲暇时有的消遣就好。
戏曲这东西越听越上瘾,同一曲目听的台词都能倒背如流也很难让人觉得厌烦,广场上的百姓不管在做什么,听到熟悉的曲目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扭头向戏台望去。
《金沙滩》长达三个小时,三小时的时间足够城中离此最远的百姓赶到,城中百姓纷纷来到广场,见有戏听便安心找了个角落待着,看戏的同时跟身边同伴讨论剧情,由剧情再引入现实,将话题扯到边境的战事上。
大魏没有因言获罪的法律,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就算在街上大喊曹贼也没关系,大家交流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还有一点,圈子不同谈论的话题也不同,当官的喜欢谈论体制内的人和事,彼此交流看法,互通资源,经商的也是一样,谈的都是与赚钱有关的人和事。
普通老百姓就不同了,家长里短,朝廷政策,国际形势,古往今来就没什么他们不能扯的,两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农能因为两个皇子哪个更有出息这种跟他们相差十万八千里,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交集的破事打起来,对发生在身边的事就更积极了,张口闭口汉军如何魏军如何,双方的将领谁强谁弱,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他们才是运筹帷幄的朝廷重臣。
戏台上,陆逊躲在大红帷幕后面用望远镜观察着台下人群,见两拨人起了冲突,你推我搡的即将打起来,连忙找来胡质说道:“使君,是不是该让警察过去维护一下。”
胡质抬头瞥了一眼摆手道:“维护个屁,你越调节他们越来劲,过会就好了。”
陆逊半信半疑继续观察,果然两拨人在同伴的劝说下渐渐熄火,不忿的站回原位继续听戏。
时间一点点过去,戏曲的剧情在有序推进,城中的百姓也在陆续赶来,戏台像块磁铁一样,将赶来的百姓全部留在广场,随着时间推移,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渐渐站不下了,便开始往周边的树上房屋上挤,也不知道小小的戏台哪来这么大的吸引力。
要知道,百姓可不是纪律严明的军人,聚在一起嘈杂一片,后方的人根本听不清戏台上唱的什么。
这种情况估计只能用从众来解释了,哪里的人越多就越能吸引人到来。
戏曲终于结束,不等帷幕拉上一些百姓便转身准备离开,好不容易将人聚齐,胡质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他们走了,握着话筒走到戏台中央大声吼道:“父老乡亲们等一等,我是徐州刺史胡质,请大伙稍留片刻听我一言。”
官办戏院设备都是最好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四方,清晰的传进许多人的耳中,大伙纷纷停下看向戏台,远处没听到的见戏台附近的人停下,同样跟着停了下来。
胡质满意的点了点头,组织了下语言继续喊道:“今日将大家召集在此就是想宣布件事,汉军犯境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汉贼奸诈,用阴谋诡计将徐州大军骗往南阳然后率军北上,朝廷在徐州已无兵可用,师长陆逊在东城全力抗敌,虽有誓死报国之心却寡不敌众,不幸败于汉军之手,如今汉军已拿下东城攻陷淮陵,即将渡过淮河兵临下邳……”话音刚落人群便开始骚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乱做一团,许多百姓面露恐惧,再不复先前谈天说地,指点江山的悠闲。
徐州是当年黄巾暴乱的重灾区,黄巾贼在境内四处为祸,折腾的百姓苦不堪言,之后又是诸侯争霸,陶谦刘备吕布,你方唱罢我登场,打的热火朝天,这才消停几年,怎么又要打仗了?
百姓对于战争的畏惧是天生的,骤然听见汉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岂能不恐惧?
陆逊见此心里泛起一丝担忧,低声说道:“使君,将汉军进犯的消息告诉他们真的好吗?”
恐慌的情绪是会传染的,这种恐慌一旦蔓延开来,对接下来的守城可是不利啊。
胡质笑道:“纸包不住火,现在不说汉军兵临城下时他们还是会知道,那时全城恐慌才是真的灾难,与其等汉军通知还不如咱们提前告知,放心吧,我有分寸。”
陆逊选择相信胡质,没再多言。
胡质气定神闲,静静的看着台下百姓交谈,过了足有一刻钟才拔出腰间手枪对空连开三枪,百姓听到枪声齐齐愣住,转身的转身,抬头的抬头,再次将目光投向戏台上的刺史大人。
胡质收起手枪继续说道:“父老乡亲们,且听我一言,汉军虽然即将兵临城下,但城中局势远没到糜烂的地步,下邳有四丈多高的城墙,有足够我们使用半年的粮草,还有无数的火炮弹药,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能守住城池,坚持到朝廷援军到来,所以我在此恳求大伙,每家出一名青壮,随本官一同抗击汉贼护我家园,请问有谁愿意?”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率先打破这种沉静。
过了不知多久,一名拄着拐杖驼着背,脸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老头挣脱家人的搀扶,颤颤巍巍的向戏台走去,胡质见此连忙说道:“老人家有话要说,快去搬台阶将老人家请上来。”
戏台离地米许高,这老头少说也有七八十,没人帮助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来的。
陆逊与陈章联手抬着一个五层高的台阶跳下戏台摆放好,同时挤进人群搀着老人走上高台。
台下所有人齐齐望着这一幕没人敢动。
老人走上台阶向胡质行礼道:“胡使君,老朽有些话想对大伙说说,不知可否?”
胡质有些犹豫,数万百姓在台下看着,这死老头要说点什么扰乱军心的话可就完犊子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像也由不得他选了,只好将话筒递给老头说道:“老人家随意。”
同时紧张的看着此人,做好了随时喊停的准备。
老头接过话筒,对着咳嗽几声才开口说道:“老朽姓李名忠,祖上是飞将军李广,今年七十有六,活成这样愧对先人呐。”
胡质:“……”陆逊:“……”你费这么大力气跑上戏台,就是为了炫耀你家祖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