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栈，曹晟曹彰叔侄俩跟着白衣教士直奔县衙，去的路上，曹晟始终低着头，眼珠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教皇里奥威尔远比他想象的聪明，通过蛛丝马迹很快便判断出他的身份有异，又迅速从查尔德口中得知了他在日勒的所作所为。
这要换成大魏，他收受贿赂，拉拢腐蚀官员的行径最轻也得判个流放，里奥威尔却非但没有抓他，反而请他上门做客，实在是不合常理。
存在即合理，有些事情看着不合常理，换个角度就想通了。
这两天他和众小伙伴一直在揣摩着里奥威尔的用意，对此已经有了统一的看法，只是还没得到验证，不知自己猜的是否准确。
教廷现在就是靠着抢劫大贵族来勉强维持，眼看着大贵族即将抢完，之后怎么办，估计里奥威尔心里也没个注意，手下的主教们又指望不上，只能病急乱投医，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身上。
除了自己他没得选啊。
但里奥威尔也不是任人拿捏的白痴，曹晟心里清楚对方摆的是场鸿门宴，一句应答不对便有可能命丧县衙，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日勒城不大，从南到北就算步行也用不了半个时辰，他们所住了客栈离县衙更近，只用了七八分钟便来到县衙门前。
门口有侍卫把守，看到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搜身。
叔侄俩没有反对，张开双臂任由侍卫将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确定连指甲刀都没带后才放他们进入。
踏过门槛发现，院里竟多了两排士兵，全是武装到只能看见眼睛的重甲骑士，两行骑士组成人墙通道，一直延伸到大堂。
叔侄俩对视一眼，沿着通道走了过去。
刚一进入通道，所有骑士便齐齐望来，想用身上的杀气对叔侄俩形成威压，让他俩露出胆怯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可惜打错算盘了。
曹晟乃曹家嫡长孙，曾多次随曹操检阅大军，几十万大军列成的军阵都见过，区区几个重甲骑士就想将他吓住，笑话。
曹彰更是军中骁将，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存在，会怕他们几个？
两人神色如常的来到大堂前，抬头一看，里奥威尔正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方笑吟吟的看着他俩，曹晟微笑以做回应，与曹彰同时抬脚准备踏过门槛，却被侍卫拦住说道：“教皇冕下只召见塞尔玛秘书一人，其他人不得入内。”
曹彰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曹晟却回头安慰道：“没事，你在这等我。”
客随主便，在人家的地盘上最好服从人家的安排，尤其是主人还不太友好的情况下。
曹彰点了点头，双臂抱在胸前转身望着众罗马兵，眼珠转动开始思索这群重甲兵的弱点，若是打起来，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击败他们杀出重围。
真打起来他一点不担心曹晟，这小子跟他那个好吃懒做的老爹不一样，从小便喜欢打架，又被曹操精心培养，武功相当不错，最起码打起来后不会拖自己后腿，若没这点底气，他怎么敢只身赴宴。
曹晟跨过门槛走进大堂，刚一进去房门便被关上。
日勒县衙是旧式建筑没有窗户，大门一关，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不等曹晟适应过来数支蜡烛同时亮起，曹晟这才抬脚走到桌前，看着里奥威尔忽明忽暗的脸行礼笑道：“教皇冕下的爱好还真是独特啊，外面万里无云，您却要关上门点上蜡烛，您到底是上帝的仆从还是恶魔的信徒？”
特么的，原以为是场鸿门宴，谁料到只有鸿门没有宴，教廷也太不讲究了，好歹上杯茶啊。
里奥威尔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笑道：“请坐。”
待曹晟坐下后才道：“查尔德被人揍了，揍的还不轻，你猜是谁干的？”
曹晟：“……”你们罗马人都这么直接的吗，好歹迂回一下啊，上来就直奔主题让人怎么接受嘛。
两国文化不同思维不同，汉人的礼仪在这里未必管用，曹晟也懒得端着了，靠着椅背有些慵懒的笑道：“我干的。”
里奥威尔调查自己的同时肯定不会放过查尔德，自己对查尔德做了什么他心里肯定也清楚，双方都知道的事继续遮掩下去就显得太虚伪了，还不如坦诚一点。
里奥威尔笑道：“你倒是胆大，我还以为你得知消息会第一时间逃跑呢，说实话，我连追杀你的士兵都挑选好了，保证你一踏出日勒城就变成尸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淡定。”
曹晟心头微颤暗叹一声好险，却故作平静的说道：“因为我问心无愧，所做所为只不过是赚点小钱而已，有什么好逃的。”
“只是赚点小钱吗，恐怕不尽然吧。”
里奥威尔起身离开座位开始渡步，边走边用汉语说道：“我在长安待了三年，更是在你们的图书馆里翻阅了大量史书及民间小说，说实话，书里记载的全是智慧，就连那些无脑小说都让我觉得受益匪浅，我自认对中原汉人，草原胡人及西域诸国的历史有了全面的了解，在某些方面虽比汉人差点，但也不是可以被人随便骗的，我不相信你是且弥人，更不相信你是克里斯的奴隶，你到底是什么人，最好想清楚再说。”
里奥威尔的汉语有些绕口，但总体来说还算流利，能听的懂。
人家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继续顽抗下去，坚持原有的身份也没什么意思，但曹晟也不愿意现在就暴露底牌，顾左右而言他的笑道：“重要吗，对教皇冕下来说，我是且弥人还是汉人一点都不重要，您若真在乎这个，我的尸体恐怕都开始腐烂了，我猜您应该更关心我对您有什么利用价值吧。”
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跟里奥威尔更没感情可言，里奥威尔之所以不杀自己，无非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慢慢周旋吧，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里奥威尔上前，双手撑着桌面弯下腰来凑近曹晟，鼻尖都快贴到曹晟脸上了才说道：“所以我更想知道，坦诚相见才能精诚合作，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敢放心跟你交底呢？”
曹晟气定神闲的说道：“问题是我说了您就会信吗？”
里奥威尔笑道：“那得说了才知道，我先听听。”
两人四目相对，互瞪许久才同时大笑出声，笑声穿透房门传到屋外，引得众士兵纷纷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