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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百姓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都全神贯注的看向里面。
蒋昊第一个站起来对着洪天拱手眼睛却怨毒地瞪着景绣,刚要开口说话,门口又进来一人,一身青色锦衣,面色白皙,很有一副书生像,此人正是宋勉。他对着洪天拱了拱手,洪天愣了一愣,吩咐人端来椅子,椅子就放在蒋昊夫妇旁边,让他落了座。
蒋昊见他来了,似乎多了一层给景绣定罪的把握,嘴角划过阴毒的笑意,看向洪天一改刚才的虚弱憔悴,振振有词道:“洪大人,濬王妃身为一名大夫却没有身为大夫的医德,假意要为我儿看病故意却开了毒药方致使我儿丢了命,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大人能够秉公执法,还我儿一个公道!”
洪天硬着头皮忽视司马濬阴沉的脸色,看向始终仿佛事不关己一派悠然的景绣,“濬王妃,据宋御医所说,甘草和甘遂两味药材同时出现在一张药方上便是毒药,而你为蒋大公子开的药方上恰好就有这两味药材,你是一时疏忽还是……故意为之?”
司马峻嵘紧张的看着景绣,明明就是人证物证俱在,她还真有办法证实清白不成?
南宫新月却只是觉得好奇和不甘,本来以为这次的事情一定能让景绣身败名裂的,但看她和司马濬这副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怕不可能了,不过她倒是好奇他们到底要怎么证明清白?
宋勉是蒋昊出发前派人去宋家请来的,本来他是不打算来的,但是转念一想刚好在府上也无事不如就过来凑凑热闹。
此刻堂上的人包括外面围观的百姓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景绣身上。
人群的最后,一戴着面纱的女子静静的站着,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景绣始终神色淡然,看向了司马濬。众人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司马濬,倘若濬王妃真的是无辜的,濬王是不会看着她被冤枉吧!
司马濬看向洪天,“方子——”
洪天忙让人将桌案上的方子递过去给他。
司马濬用一种十分挑剔和可笑的眼神看着药方,“本王怎么不知道这上面的字迹是王妃的?”
蒋昊怒目而视,咬牙道:“濬王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濬王妃让我儿蒋迁送到府上的方子!”
洪天没想到司马濬这个时候会忽然装傻,在司马峻嵘的眼神暗示下,拿起桌上另一张有些发皱的纸,这是司马峻嵘交给他的方子,说是景绣当初在西临时为他开的方子,昨日已经交给司马濬和景绣看过的。他说:“还请濬王和王妃看看这张方子是否是王妃的字迹!”
两张药方的字迹任谁一看就是出自一人之手。这张如何能抵赖得了,毕竟有太子和朝阳公主还有宋御医都能证明这张药方是当初太子在西临受伤景绣送过去给调理身体的方子。
司马濬接过来看了一眼就递给身边的景绣,景绣只轻轻一扫就点头承认,声音坦荡,“不错,这张方子确实是我开的,”她笑语盈盈地看向正阴沉着脸的司马峻嵘,“这是太子殿下当初在西临受伤我开给他调理的方子。”
洪天道:“这两张方子上的字迹分明就是一人所写……”
他有些糊涂了,实在不明白他们二人在打什么主意。
景绣接过司马濬手上的另一张方子,两张方子同时比对着看,然后抬眼看向洪天,举起右手上拿着的方子晃了晃,“这不完全是我写的。”
堂里堂外顿时一片哗然,什么叫不完全是她写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休得狡辩!”蒋昊听了她的话愣了一瞬便高声喝道。
“是啊,濬王妃,这方子可是你亲手交给迁儿送到灵儿手中的,你怎么能不承认呢?”罗氏红着眼睛指责。
“我的确是开了张方子交给蒋迁送到贵府,不过绝对不是什么毒药方,这方子的确是我交给蒋迁的但这最后一味的甘遂可不是我写上去的,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加上了‘甘遂’想要陷害我!”说着景绣绝美的脸上渐渐散发出一种凛冽的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司马峻嵘讥笑道:“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她写的方子已经被完全掉包了,这张方子上没有一个字是她所写,全部都是他让人仿她的笔迹照着原药方抄下来的,然后才在最后添了甘遂。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在原药方上添加甘遂,是因为后添上去的字在墨色和深浅上都会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很容易就可以让人看出来是后添加的。可她现在却承认了前面的字都是她写的而最后一味甘遂却是后添加的,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景绣忽而一笑,神情又缓和下来,一张脸看着如沐春风,像是清晨的微风般沁人心脾。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的反问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司马峻嵘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到她面前,一把从她右手上近乎是用抢的夺过那张方子,视线直接落在方子的最后的“甘遂”二字。
“这不可能!”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景绣,景绣心内冷笑面上却疑惑道:“什么不可能?”
大家见他反应这么大,一会儿看向他手中的方子一会儿又看向他的脸,皆是一脸的茫然和疑惑。
就连叶寻也是不解,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方子应该和司马峻嵘原本想象中的不一样吧?
司马峻嵘转头恶狠狠的看向洪天,眼神充满了质问,这方子看来是被人掉包了,他明明再三叮嘱过洪天一定要看好物证人证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炎炎夏日,洪天却被他这一眼看的如坠冰窖,却也顾不得害怕慌忙起身走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方子一看,双目大睁,哆嗦着唇出声道:“怎么会这样?”
这“甘遂”二字因为墨色比较深显得十分的突兀,哪怕不识字的人一看都知道这是后添加上去的。方子昨天夜里被掉包了!是他没有保管好方子,坏了太子的事太子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蒋昊见他们神情古怪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过来,司马濬注意到他靠近一把从洪天手中抽出方子,说道:“既然这物证有蹊跷不如就传人证吧!”然后和景绣一同重新坐了回去。
蒋昊见方子到了他的手中便也不敢强行要方子来看,听他说传人证他也赞同,人证才是比物证更有力的证据。
洪天询问的看了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司马峻嵘,司马峻冷哼一声便转身回了位子上坐下了。
洪天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也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然后让人将人证带了上来。
差役带上来了一个丫鬟,景绣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蒋进死的那日,开口将蒋进的死因往自己身上引的丫鬟。
蒋昊又给了蒋迁一个眼色,蒋迁便也站到公堂的正中央来。
洪天先是指着司马濬手中的方子问蒋迁,“你仔细看看这方子与你当日从濬王妃手中接过的方子可否一致,纸张可否一样字迹可否一样上面的内容又是否一样?”
蒋迁走到司马濬面前接过方子手指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纸张的厚度触感等,看都没看方子上的内容便将它重新交给了司马濬,严肃地回道:“我并不曾打开方子看过,也不曾注意过纸张如何,只是凭触感应该和王妃当日交给我的一样。”
洪天点头示意他可以站回去了,等他重新站到蒋灵儿身旁,洪天才看向地上跪着正在瑟瑟发抖的丫鬟威严的问道:“你是蒋大公子身边的丫鬟,他的药是你抓的煎的也是你亲自看着他喝下去的,是也不是?”
丫鬟名叫水儿,她不敢抬头,哆哆嗦嗦的回道:“……是。”
洪天又问道:“你可曾看过方子?”
“不、不曾,民女是直接交给药铺掌柜的抓药的,民女不识字的。”
洪天犯难了,不着痕迹的看向司马峻嵘,可是对方阴沉着一张脸丝毫不欲搭理他。司马峻嵘此刻已经清楚的认识到司马濬和景绣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想要将蒋进的死因赖在景绣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心里一肚子的不甘和愤怒,如果不是强行忍着他会控制不住的杀了洪天泄愤的。
如今景绣不承认方子上的甘遂是她写的,“甘遂”二字也明显是模仿她的笔迹后添加的,物证存在蹊跷之处,人证也都提供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这可怎么办?
洪天一筹莫展,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蒋昊看看他又看看司马濬手中的方子,这方子难道不足以定景绣的罪吗?
罗氏母女和宋勉以及南宫新月也是十分好奇地盯着司马濬手中的方子看,有些看不明白此刻的状况。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就更加的一头雾水了,不明白洪大人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堂中一片的寂静,他们完全弄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民女……想起一件事……”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地上始终低头跪着的水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惶恐不安的轻声开口。
大家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身上,洪天就如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急切地说道:“快说!”
水儿被他的大声吓得缩了缩脖子,重又低下头去,开口道:“大少爷的药一直都是民女出去抓的,民女常去的那家药铺叫‘德仁馆’,去的次数多了那儿的掌柜的也就认识民女了,那日民女拿着药方去抓药,掌柜的说要送我一味药,说对大少爷的药有奇效,他还在方子上写上了那味药……”
“什么?”洪天惊讶的站起了身,眼睛瞪如铜铃,“既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水儿战战兢兢地哭着道:“我那日听到宋御医说最后一味药有问题,便不敢说是掌柜的送的……我怕老爷不会放过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最后一味药是毒药,我以为掌柜的是好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先前还一头雾水的众人此刻稍微明白了一点儿,听丫鬟的意思,害死蒋大公子的应该是药方上后加的一味药,而这一味药其实是“德仁堂”掌柜的加上去的,所以真正害死蒋大公子的人就是那位掌柜的了?
“德仁堂”是皇城最大的药铺,那掌柜的不少人都见过,开了很多年药铺了,其人非常的吝啬但医术水平也是很不错的,应该不可能大方送药也不可能是不小心抓错药的,难道是故意想要害死蒋大公子?听说“德仁堂”背后的老板很有来头,应该是当大官的,会不会和蒋御史有什么过节,所以报复在他的儿子身上?
众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少人都为景绣明明一片好心却受到无妄之灾而不平,但好在现在真相大白了,濬王妃也洗清嫌疑了。
这个“真相”百姓们接受的很快,但是公堂上坐着的人就没那么容易接受和消化了。
蒋昊震惊,罗氏母女面面相觑,蒋迁神色如常。
司马峻嵘面色突变,睁大眼睛看着司马濬,身上一阵阵的发寒,刚才他只是因为意识到这次又白费心机了为此而感到不甘,可此刻却是害怕,因为“德仁堂”背后的老板是他!司马濬要的不仅仅是洗脱景绣的嫌疑还要将矛头引到他的身上……
南宫新月察觉到他的异常,心里冷笑一声,看来这次司马峻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宋勉目光在洪天以及身边几人脸上轻轻一扫,低头掩饰住眼中控制不住浮现出来的兴味,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今日还真是来对了!
司马濬淡淡的迎接着司马峻嵘看过来的视线,他就是要让司马峻嵘尝尝什么是引火烧身,如果他针对的是自己或许自己也不会这么生气,但偏偏他选择了针对绣儿,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景绣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牵扯出一个“德仁堂”,叶寻看向她却见她也是一脸迷茫,二人便一齐看向司马濬。
司马濬淡淡的收回视线,对着他们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看向还没回过神来的洪天,高声道:“洪大人,是不是应该让人去将‘德仁堂’的掌柜的带来审问一番?”
洪天回过神来,默了一瞬忙点头吩咐人去“德仁堂”了。然后不明所以的看向司马峻嵘,蒋进的死明明就是太子一手策划陷害濬王妃的怎么会忽然冒出一个“德仁堂”?
此刻的司马峻嵘已经恶狠狠地看向地上跪着水儿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丫鬟肯定是被司马濬给收买了,可是她的家人全都握在自己手里,她难道一点儿都不在乎她父母兄弟的死活了吗?
水儿只觉得他的目光锐利的像是一把锃亮锋利的刀直直地向着自己射过来,她害怕的直哆嗦,死死的埋着头不敢触碰他的目光,虽然害怕却不后悔此刻的做法。对方派人救出了她的家人还给了家里很多的银子,并且派人护送着爹娘哥哥弟弟离开皇城,不仅如此还答应确保她的安全等事情结束就送她去和家人团聚。太子当初抓了她的家人要挟她将事情往濬王妃身上引,可以说是她的仇人,可是对方却是帮她救出了家人还给了不少的银子的恩人,她当然会按照恩人说的做。
很快“德仁堂”的掌柜的就被带了来,他叫刘福,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瘦骨嶙峋的男子,看着很像蝇营狗苟昧着良心圈钱的黑心商人。
他一脸慌乱的被人压着跪了下去,不经意间瞥见司马峻嵘也在场心忽然就安定了下去。腰杆挺的笔直,微扬着下巴看着上面的洪天,语气带着丝气愤和质问,“洪大人,不知小人犯了什么罪,你让人抓小人过来?”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有普通人进了刑部被压着下跪了还这么趾高气扬的,此刻都确信了这“德仁堂”背后老板一定来头不小,不然刘福一个半截入土的药铺掌柜怎么敢如此硬气和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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