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青霜就端着热水进来了。
司马濬从她手中接过热水和毛巾,将毛巾放进水里浸湿然后又拿起拧干,展开散了些热气才轻轻地去擦拭景绣脸上已经花掉的妆容。
青霜何曾见过司马濬做过这样的事情,想上前接替他,可知道他为小姐做这些实属甘之如饴,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就退了出去。
良久,就在司马濬以为景绣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忽然睁开湿漉漉的杏眸目光贪恋地看着他,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司马濬心里闷闷顿顿的难受。
抓住她欲摸向自己脸颊的手,将柔嫩的掌心贴在脸上,柔声说道:“困了就睡一会儿我在这儿陪着你。”
景绣双眼氤氲着水汽,他的面容看着甚是朦胧,覆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细细的摩挲着他的皮肤,“司马濬,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消失了,你不要找我……”
司马濬身子一僵,嘴角的温柔笑意渐渐消失不见,薄唇紧抿,微微颤抖。握着她的手倏然收紧,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泪光闪闪的双眼,“什……什么意思?”
“我……”景绣张口难言,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说了他会相信吗?他又会怎么样看待自己?会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怪物?
司马濬看着她眼中的雾气越聚越多,目光痴缠又贪恋地看着自己,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这样的目光让他心里渐渐滚热起来,可是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他只想知道她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顿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是不是那面镜子……”
景绣喉间就像堵了一块石头,并且是棱角锋利如刀的石头,喉咙处不仅堵的慌还十分的灼痛。
过了好一会儿才在他焦急又期待的目光下点头。
“镜子已经碎了!”司马濬加重语气说道。
景绣沙哑着声音道:“可难保不会有第二面。”
司马濬目光倏然一紧,如果那镜子能让绣儿如此害怕甚至说出离开自己的话,那么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那镜子不管有多少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毁掉它!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景绣从床上坐起身子来,“查出那面镜子的来历,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给了南宫新月这面镜子!”
司马濬点头,“放心!”
景绣目光缱绻地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等查出那面镜子的来历,找到那面镜子真正的主人,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希望你知道一切之后不会害怕我不会疏远我……不会不爱我。
将她眼中流露出的一丝紧张和害怕纳入眼底,司马濬又是疑惑又是心疼,将她的双手分别放进被子里,直到听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悠远他俯下身子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然后起身离开。
“王爷……”青铜看了一眼司马濬身后的房门,满眼疑惑。
青霜也赶忙上前来,满脸担忧。司马濬看向她,声音听不出情绪地说道:“好好照顾她!”
“是。”青霜神色郑重地应了一声,然后看着他神色凌厉地从自己面前走过,青铜大步跟在后面。
叶国公担心前面的事情传到叶老夫人耳朵里,让她老人家忧心。月儿和绣儿都是母亲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她老人家知道了这两个孩子不和,当着众宾客的面闹成这样一定会十分难受的。
刚进了荣乐堂就看到自己的夫人正一脸焦急的和老夫人说着什么,而老夫人的神色更是一脸急躁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老爷——”叶夫人不经意间瞥见叶国公进来的身影,忙走过来唤道。
母亲因为前面发生的事情坐立不安的,问了好几个下人都没能说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累了这半天了刚躺下就挣扎着起来了,说要去清枫院问问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让人去将绣儿叫过来,可母亲却仿佛一刻都等不及了一样,非要自己过去,她劝都劝不住。
看到叶国公过来,她顿时松了口气,忙求救似的看向他。
叶国公也大概猜到是个什么情况,快步走向叶老夫人扶着她重新坐了下去。
叶老夫人看见他过来暂时放弃了要去找景绣的念头,目光急切地看着他,问道:“绣儿和月儿怎么啦?”
她们不是好朋友吗,绣儿怎么会对月儿动手,她听寻儿说过绣儿可是会功夫的,而月儿身边也肯定有武功高强的护卫跟随着,这两方动起手来可不同于别的女子间的小打小闹?
况且这一个公主一个郡主,平日也都是稳重端庄的,今天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形象的动起手来呢?
大夫和绣儿都曾嘱咐过母亲不能动气和激动,叶国公生怕她因为这事着急上火,于是和颜悦色道:“没什么事,不过就是两个孩子顽笑忘了场合而已,实则没什么大事。”
叶老夫人神色却没有一丝放松,狐疑地看着他一脸的不相信。府里的下人向来都稳重,若不是情况真的紧急,不会接二连三的有人过来通知自己。
叶国公在她压迫力十足的视线之下,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儿子也不清楚,好像是因为一面镜子起了两句口角,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您就不要再担心了!”
叶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但是脸上的疑惑并没有减少,蹙眉道:“镜子?”
什么样的镜子能让这两个孩子反目成仇?
叶国公也是一脸疑惑,“儿子看那镜子也并无甚新奇之处。”
想到景绣和南宫新月二人对峙时的反应,叶国公心里担忧和疑惑更甚。
叶老夫人凝眉深思了一会儿,问道:“她们人呢?”
“月儿应该已经回宫了,绣儿和濬王在清枫院。”叶国公回道。
叶老夫人点点头,默了一瞬问道:“那镜子现在谁那儿?”
“这个……”叶国公神色犹豫,“已经碎了。”
叶老夫人眉头蹙地更深了,过了一会儿才看向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夫人低声说道:“晚上让绣儿过来一趟。”
叶夫人眉心轻轻跳了一下,然后点头应了声:“是”。
服侍了叶老夫人躺下,叶夫人和叶国公夫妻二人走出了荣乐堂。
刚好在荣乐堂门口撞见刚从叶倾处出来直奔荣乐堂而来的叶寻。
“祖母知道了?”叶寻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叶国公点点头,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月儿和绣儿到底怎么起的争执?”他不知道,可寻儿和她们两个一直坐在一起应该知道吧。
叶寻俊朗的眉峰微微蹙起,看着父母亲一脸探寻的神色,心里叹息一声。
回到夫妇二人的院子,叶国公夫妇二人相视一眼,耐着性子看着低头沉思的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他抬头。
叶寻斟酌着说道:“父亲母亲,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能感觉到是月儿在故意针对绣儿。”
叶国公听了这话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从景绣进入叶家以来南宫新月来了两次的情形,月儿对绣儿淡淡的排斥他不是没察觉到,只是看今天的样子似乎并不只是排斥那么简单了。
针对……虽然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月儿的性子清冷孤僻,好不容易和绣儿能玩到一块儿去,不是关系很好吗,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反目的?
叶夫人听了一阵诧异,问道:“怎么会呢,好好的月儿为什么要针对绣儿?”
上次来她们还彼此和颜悦色呢,再说了就算有再不开心的事也不应该当着今天这个场合闹起来啊。
这一个公主一个郡主的,稍微行差踏错就要受人诟病,今天发生的事估计已经在平阳城的大户人家传开了,等明天一早估计就传遍整个平阳成了。
女子的名声是多么重要啊,她们难道都不在乎了?
看着他们脸上都流露出不相信和万分不解的神色,叶寻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以前月儿才是祖母最疼爱的晚辈,只要一来叶家那就是被众星捧月般对待,可是现在变了,多了一个绣儿和她分祖母以及父亲母亲的疼爱了,她的心里应该会觉得绣儿抢了她的东西吧……”
叶国公和叶夫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夫妇二人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相视一眼,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就连家里不过几岁的孩子都会吃味的表示母亲和他们对绣儿太好,不过他们听了也都是一笑而过,只当小孩子的玩笑话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家里的孩子就连月儿都心理不平衡了。
“这孩子怎么……我们何曾有了绣儿就不疼她了,她来家里我们依旧是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啊。”叶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次月儿来,她可是吩咐了厨房全部做了她喜爱吃的菜。绣儿也来府上住了一段时间了,自己还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呢。
叶国公沉吟道:“月儿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为过,你和母亲的确对绣儿的确太过好了些,想让她彻底的融入咱们叶府就该对她和咱们家里的孩子一视同仁才是。”
叶寻点头,看着因为叶国公的话而若有所思的母亲,附和道:“父亲说的对,母亲和祖母就算喜欢绣儿想要对绣儿好也要考虑到府里其他弟弟妹妹的感受才是。”
叶夫人细细地想了一会儿他们的话点头道:“你们说的对,是我和母亲考虑不周了。”
叶寻轻轻地吁了口气,母亲和祖母对绣儿的疼爱完全超过他的想象,若这样下去,别说月儿倾儿嫉妒绣儿,就连府上几岁的弟弟妹妹估计都对绣儿心存怨恨。
叶夫人去了清枫院,叶国公才看着叶寻脸色凝重地问道:“那镜子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
他以为叶寻刚才是因为有叶夫人在怕说出实情来徒增她的担忧才没有说,此刻叶夫人不在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叶寻摇头,刚才他从叶倾那儿出来就又去了那假山石前想要捡回那些碎镜块却发现它们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以为是下人扫走了,问了才知道原来被司马濬身边的青铜刚刚收拾走了。
这更加让他确定那镜子一定有他不知道或者说看不出来的古怪之处。
叶国公知道他不会对自己隐瞒,心里就越发狐疑起来了,脑中一遍遍的回想着当时景绣和南宫新月二人的神情,越想越觉得这事透着一丝诡异。
叶夫人来到清枫院,只见院门虚掩,应该有人刚刚离开吧,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青霜正守在景绣的房门外,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来,看到叶夫人时忙走上前来行了礼。
叶夫人看着紧闭的房门,语气担忧地问道:“绣儿她怎么了?”
青霜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夫人轻声道:“我进去看看她。”说着就越过青霜推开了房门。
景绣正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青色帷幔,听到开门声只以为是青霜,于是也没做理会,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叶夫人脚步轻轻地来到床前就在床侧坐了下去,看着她睁着一双红通通犹有泪花的大眼睛失神,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绣儿,让你受委屈了!”
如果真的如寻儿所说月儿是因为她和母亲对绣儿过度的疼爱让月儿心理不平衡了,那她和母亲不就是好心办了坏事了吗?
想到前几日叶倾落水一事,之前只以为倾儿是因为当初和绣儿在碎玉轩闹了不快后一直耿耿于怀,绣儿来了叶家后她们母女总没有好脸色。现在想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心理不平衡,见不得他和母亲把所有好东西给绣儿吧……
景绣一惊,回过神来,望着正看着自己的叶夫人,忙从床上坐了起来,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尴尬地叫道:“义母……”
叶夫人拉住她的手,笑道:“在义母面前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难不成还怕义母嫌弃你不成。”
景绣听了这话才放下不自在,想到她来这儿的目的,她的脸色又有些讪讪的,低着头愧疚的说道:“义母,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给叶家丢脸了。”
祖母和义母好心好意的为她专门举办了一个宴会,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叶夫人毫不在意地笑道:“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放在心上,今天发生这样的事都是义母考虑不周,害你受累了。”
景绣听着她的话一头雾水,茫茫然地看着她。
叶夫人也不欲多解释什么,笑着说道:“过两天义母亲自进宫去接月儿过来,你们好好聊聊,有什么话就说开了,别让祖母担心……”
景绣心里紧了紧,她和南宫新月只怕没办法和好了,祖母和义母注定要失望伤心了。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仿佛在沉思一般,叶夫人出声轻唤了一声。
景绣回过神来,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叶夫人欣慰地笑了,然后拍了拍她的手嘱咐她累了就好好休息后就走了出去。
却在出门后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心里想道:绣儿不像是会为了这种事哭泣的人,事情真的如寻儿说的那么简单吗?
送走了叶夫人,青霜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着景绣已经不似之前那样魂不守舍,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上前问道:“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
景绣摇摇头,“我不饿。”然后问道:“五公主已经离开了吗?”
青霜顿了一下才迟疑地说道:“应该吧!”
景绣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她如此,青霜纵然有满肚子的疑惑也只能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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