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愈的妈妈潘仪是个典型佛系人士,佛系上班,佛系带娃,佛系居家,甚至连做饭,也是佛系,随便做做吧,缘分到了,老公和女儿自然会回来吃的。
楚愈深感自己是个不肖子孙,经常三过家门而不入,和她爹至少工作上还会见见,和她娘简直就是佛系见面。
不过潘仪倒是逍遥自在,每天上完课,就做课题,编教材,带研究生,或者找婆婆楚斋玩,她懒得管楚愈和楚动人,反正有学生陪着,每天乐开了花,云淡风轻地说:小愈不在家也好,我就是全家第一美人了!
不过楚愈知道,她妈妈是被迫佛系。因为超人处事务机密,楚动人一直遵循保密原则,回到家,对工作几乎闭口不提,即使提到,也只说说工作感受。
潘仪表示理解,她也不多问,有时候楚动人忙得来要翘掉年夜饭,她也不打电话催,只是把年夜饭剩点,等老楚回来再给他热热,让他卑微地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
结果好不容易把楚动人熬出头,楚愈又进去了,依然是严格保密,忙得要翘掉生日宴。
潘仪抄着手,面带微笑:好,很好,不愧是我的崽,连报效祖国,都报得那么专注。
说得楚愈嫩脸一红,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其实这次,她都不知道怎么见她妈妈,得知楚动人失踪后,她给潘仪打了电话,问她情况,但并没有回家,如果她问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她亲手把她爹送进监狱,她还会保持佛系态度吗?
潘仪知道楚动人失踪了,警方找过她询问情况,她打老楚电话,也是关机。她冥冥之中感觉,这次事态很严重,因为警方带走了家里的电子设备,并把她也监视起来。
楚愈知道,警方监视她妈妈,既以防楚动人私下来找她,其次也是保护她安全,万一那个神秘绑匪,绑架小的不成,盯上了老的,对她下手,那警方便可以快速做出反应,一举拿下。
即使警方不派人保护,楚愈也要安排,她恨不能亲自上阵,就在家陪着她妈,可真是家门不幸,出了个那么抛妻弃子的爹。
不过潘仪依旧保持“我不佛谁佛”的风度,见楚愈带着宋轻阳回来,还给小棒热了杯草莓牛奶,并热情地递给楚愈一杯白开水。
楚愈把杯子放下,屁股往潘仪边上挪了挪,“妈,你这两天吃得多吗?”
潘仪瞟了她一眼,“还行,怎么了?”
“我今晚想做饭给你吃。”
潘婧仪睁大了眼睛,弯起嘴角,上半张脸是惊讶,下半张是喜悦,合在一起,便是惊喜。
“可以呀,家里有菜,你做吧,我看过你朋友圈,这两个月居然突飞猛进,学会做菜了!”
说干就干,楚愈当即挽起袖子,看了看冰箱,又到厨房逛了一圈,根据食材定菜品,见有鸡肉、芋头、鸡杂、芹菜,于是响指一弹——鸡肉烧芋头,家常炒鸡杂。
把鸡肉块洗干净,楚愈拿着刀,开始刮芋头,潘仪就靠在门边,见她动作生疏别扭,也不纠正,看她怎么以一己之力,把食材捣腾成能吃的菜。
“可惜了,你爸没那个口福,女儿亲自下厨,他居然不在场!”
楚愈手活儿顿了顿,刮的是小芋头,她不太会用刀,皮削得贼厚,感觉刮完之后,就只剩个心了——像是削苹果,把外皮削完,就留个核。
“没事,他以后回家,我可以再做。”
“你这次回家,是为他的事吧?”
楚愈转头看了她一眼,潘仪依旧风淡云轻,楚愈很好奇,这都火烧眉毛了,她是怎么保持波澜不惊的?
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别说她妈妈了,她自己不也镇定得很吗?外面警察都急疯了,长砚那边在找夏亦寒,望江这边在找楚动人,全国对槐花魅影提心吊胆,眼巴巴等着逮捕消息,她还有闲情逸致做菜玩。
“确实,不过也想看一下你,和你说说话。”楚愈盯着芋头,不敢分神,怕削到手。
潘仪笑了笑,眉眼明媚,楚愈的模样,有几分来自她——她唇红齿白,留着一头齐肩中长发,发尾内扣,穿着一身修身单排扣大衣,有些上个世纪的港风,又蕴藏着现代的温婉简约。
“你们工作的事,我不过问,不过你们想问我什么,随便问,我不忌讳。”
楚愈把芋头放盆里,洗了洗,“那我就不客气了啊……你觉得爸退休以来,状态咋样?”
潘仪站累了,把饭桌旁的凳子搬过来坐,中途还顺带给宋轻阳添了杯草莓牛奶。
“他呀,退休之前忙着工作,退休之后忙着旅游,全国到处飞,我估计等他把国内打卡完毕,就要瞄准国外了。”
“那你怎么不和他一起?”
“我的学生需要我,没他那么闲。”
“那他在家时呢?乖不乖?”
潘仪略微满意地点头:“还不错,他若在家,家务活是包了,做饭、洗碗、洗衣服、扫地,就当强身健体,退休之后,他吃了很多药,身体渐渐恢复,不过恢复之后,就开始到处跑了。”
说着,潘仪见楚愈准备放油,忙让她悬崖勒马,“鸡肉先煮,把脏东西排掉。”
楚愈笑了笑,急忙改正,“若是我爸,可能直接把我赶下去了!”
“不不,他会很有礼貌地把你请下去。”
“哈哈,对,彬彬有礼楚先生!”
潘仪:“那可不,你爸一直是个面面俱到的人,什么都想做得完美,在家也是,他尽量不让我烦心,不给我添麻烦,但却自己憋成了焦虑体质。。”
“他焦虑?”
潘仪一摆手,“没到焦虑症的程度,只是在家时,我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安,他跟我提过,他的一个同事失踪了,他一直在寻找,虽然已经不抱希望,但总觉得有件事悬而未决,没有放下。”
把鸡肉炒好,楚愈加了水,慢慢烧,她终于空下来,在围腰上擦了擦手,面对灶台站着。
“他有说过,还想继续寻找那个同事吗?”
“没说过,但他那样做了,他全国各地到处飞,说是去旅游,我觉得是在找人。”
楚愈转过身来,满脸惊诧,这两年多,楚动人全国各地到处跑,就为了寻找慕尚青,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他有跟你说过这事吗?”
“没有,”潘仪端着水杯,摇了摇头,“不过我了解他,他年轻时可不喜欢出门,更别说旅游,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宅男,不过有一种情况,他会出门——焦虑,当他心里不安时,他会出去逛,越是焦虑,便跑得越远,直到内心平复了,才会回来,安安静静呆在房间里。”
楚愈嘴巴张了张,一时语塞,她一直以为楚动人环游全国,是为了散心解闷、享受人生,毕竟在超人处压力太大,他还一干就是八年,最后是拖着个病体,从位置上离开。
她很能体会他的不易,尤其是经历了槐花专案后,那种前途未卜和提心吊胆,每天闭眼前,都不知道再睁眼,会有何意想不到的剧变。
所以看着她爹全国乱飞,楚愈向之往之,说等她退休那一日,她也要放飞自我,字面意思——要四处旅游,感受祖国的大好河山,来一把老年版放荡不羁。
结果,他爸四处游玩,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有另一层意思。
楚愈凝视潘仪,语气深沉:“我一直以为他退休后精神劲儿挺好。”
“确实挺好的,身体渐渐好了,人也精神了,而且他本身是临床心理学家,知道怎么调节自己,不过有些东西,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你爸出去,肯定不能正儿八经找人,就当是排解心事,每出去一次,焦虑不安也能少一分。”
“你以前,好像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儿”
潘仪眉头略微一压,“因为你爸不让我说,不想你担心。”
楚愈眼睛发酸,她妈妈,以前替她爸的工作保密,之后为她爸的心事保密,今天终于说了出来,说得那么平静自然,像唠家常。
她为什么要说呢?是不是也察觉到大事不好,如果再不说,可能就来不及了?
楚愈想上去抱住她,可真是倒了大霉,遇到他们这对父女,老的事儿多,小的事儿更多,现在老的小的事儿到一块了,关键是还要把她蒙在鼓里,不能告诉她实情,不仅事儿,还藏着掖着!
“妈,你太辛苦了!”楚愈声音下沉,语气倒显得真诚。
潘仪笑了笑,站起来,洗了个手,帮忙切辣椒。
楚愈百感交集,刚刚因为闲聊而平复的心情,再一次起伏,牵动着脑子里如麻的线索,再一次乱起来,心里和脑袋里都堵得慌,嘴上便安静下来,没再说话。
潘仪其实很想知道楚动人的情况,但也知道,如果她可以知道,楚愈自然会告诉她,既然没说话,那她也没再问,安安静静切菜。
厨房里,充斥着淘菜声,水开后的噗噗声,还有心有灵犀的沉默。
潘仪的加入,推动了“大餐”的完成进度,一个半小时后,顺利开饭。
潘仪坐在长桌上方,楚愈和宋轻阳分坐两边,这么一看起来,有点像妈妈带着俩女儿吃饭。
她们仨在饭桌上,边吃饭边聊天,主要还是围绕着楚动人。
楚愈就像狗仔记者,深挖楚动人的历史,潘仪这次也不隐瞒,放心大胆地出卖她老公——沦为犯罪嫌疑人的老楚。
聊完了一番后,楚愈终于知道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然了解楚动人,捷径就是从她妈妈那儿,挖第一手消息。
结果如她所料——她果然不完全了解楚动人,以前楚动人太忙,没工夫陪小孩,现在她太忙,没功夫陪老人,两个人“臭味相投”,完美错过彼此的深入了解期,多亏潘仪,充当两人之间的“中介”,让他们可以间接了解。
她平时看到的,都是楚动人坚强的一面,完美的一面,他有什么心事、有什么难处,一般不会在她面前显露,怕增加她的负担——这一点楚愈深有体会,她调查五六年前的悬案,楚动人明明担心她,但一直不说,非要被逼无奈,才嚎出来,一副委屈的样子。
宋轻阳听着楚动人的八卦,专心致志,还时不时点挺附和,她眼睛落在潘仪身上,像在欣赏她的容颜。
“阿姨,您会格斗吗?”宋轻阳突然吱了声。
楚愈看向宋轻阳。
“我不会的,小棒想练手了吗?”潘仪笑出两个长形酒窝。
“是的,我看阿姨这么好看,脚步轻盈,不管跳舞还是格斗,都会特别好看!”
潘仪被夸得舒服,很是受用:“那我考虑一下入行武林,哈哈,不过这话其他人也问过。”
“谁呀。”楚愈心里不平衡,为什么她和她妈妈差不多,她就没被问过会不会武?
“你爸爸。”
“他?他肯定知道你不会武呀!”
“他是知道,不过他说我长得像他的同事,所以无形之中感觉,我特别能打的。”
楚愈不禁皱眉,拿慕尚青的脸,和她的脸做对比,觉得两个人并不相似。
吃完后,楚愈主动洗碗,冒着摔盘砸碗的危险,在她妈妈面前挣表现,宋轻阳开始抢,虽然她很怕碰瓷器,但也豁了出去,想给楚妈妈留个好印象。
抢来抢去,最后赢家是潘仪。
她指了指楚动人的书房:“那个地方,他几乎没让我打扫过,他的个人物品,也都放在哪里。”
说着,眼眸一压,向楚愈使了个眼色。
楚愈会意,对她这个“神推手”,简直是感恩戴德,把碗放心地交给她,转头进了楚动人的书房。
因为涉及到私人物品,楚愈没让宋轻阳帮忙,她亲自翻查。
书房里干净明亮,一股子高知的学术风,布置得带些英伦味道。
贴着墙有个大书架,摆满了神经生物和人体解剖的专著,墙上挂着大脑皮层分区图,还有一个“盲点”趣味测试图。
靠窗边有个转角电脑桌,左边有类似于橱柜的储物柜,右下边是抽屉。除此之外,还有张床,床底的收纳柜,都放满了东西。
电子设备,像办公电脑、平板,甚至电子手表,都被警方带去检查,不过到现在为止,好像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楚愈先从最里层找起,翻出收纳的旧书旧报纸,日期从二十年前到最近,按时间排列,她知道她爸念旧,特别是对书籍,看了舍不得扔,喜欢收藏起来,他也不看,就摆在那儿当做回忆担当。
楚愈翻了几分钟,见没有涉及太过私密的隐私,便把宋轻阳叫了进来,两人埋头苦干,一页一页地翻。
宋轻阳像看小人书一样,走马观花:“我们是翻什么呀?大楚处会在里面藏钱?”
“他看书喜欢做笔记,特别是读文学作品,看到动情之处,还有发表一番感慨,你发现有笔记的地方,就折一下,我集中来看。”
因为书太多,收纳箱、书架、储物柜里都有,两个人先是坐着,然后蹲着,最后直接坐地上,从吃完饭,一直翻到半夜。
潘仪还给她俩切了个果盘,泡了壶茶,让累了就中场休息一下,家里包吃包住,想查多久查多久。
快十二点时,宋轻阳头晕眼花,差点要一头栽进堆积如山的书页里,马上要歇菜时,又连忙甩几下头,感慨一声:“学霸的世界我不懂,不懂不懂……”
楚愈也乏,最后坐在书架前,开始翻神经科学的原著,书厚如砖头,又重又大,得两只手托着,楚愈把它放膝盖上,先从头到尾过一遍。
在书页翻飞中,她突然眼眸一亮,呼吸一紧,这块砖头书通体黑白,连插图也没个色彩,不过在千篇一律的黑白中,闪过一道彩色。
楚愈快速回翻,在视神经的一面,夹了张卡片纸,淡紫色,背景为薰衣草图案,上面写着一行字,笔锋锋芒毕露:
超正常人研究与调查处处长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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