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楚愈走过去后,才反应过来,夏亦寒走不了多远,她头戴导线头盔,和隔壁检测系统相连,线不长,就两三米,夏亦寒原本靠墙而坐,若往前跨个两步,线就被拉直,扯住她的头颅,要继续前进,除非把头盔摘了,或者拦腰折断导线。
不过要做这两个,都得花些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做出反应。
楚愈已经快步走到楚动人座位边,身子朝向前方,若夏亦寒真有什么动作,她可以立即挡住,给楚动人争取逃脱的时间。
夏亦寒站起来,走了两步,就立住不动,头上的导线被拉直,看样子把她栓在了三米以内。
被扯住后,她也没动作,就静默站着,注视着楚愈,两个人之间,就隔了一米左右,连对方的睫毛颤动都看得清晰,手往前一伸,能够着彼此肩头。
楚愈身子往前侧,这是刚刚疾步过来时,自然而然的动作,挡住了身后的楚动人。
此刻,她与夏亦寒四目相对,眉眼弯出了温和的弧度,“小寒,你不舒服吗?”
说着,楚愈走向她,帮她正了正头盔。
夏亦寒头跟着她转:“我有点想上厕所。”
“好,那我们先休息一下,上个厕所,吃点东西。”
说着,她帮夏亦寒把头盔取下,扶着她的胳膊,带她前往卫生间。
途中,她用眼神示意楚动人,今天实验到此为止,他可以撤了。
等她俩出了实验室后,楚动人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这高血压,迟早得玩爆表。他刚刚把话题转到慕尚青身上,本来是想看夏亦寒的反应,来推测她爸是否还活着、是否还与她有联系。
结果她突然起身,还径直朝着他过来,眼神里没有杀意,但空洞一片,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楚动人感觉自己心脏骤然一缩,几乎要起身后退。
不过楚愈快他一步,转瞬到他身边,挡在他面前,若他真的起身夺门而出,场面可真就太过尴尬,以后和夏亦寒还怎么见面?
在卫生间门口,楚愈靠着墙,夏亦寒在里面蹲了半晌,也没啥动静,像是开了静音。楚愈忍不住关心:“你刚刚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吗?不管是身体上,还是感觉上。”
安静了一会儿,楚愈还以为隔着门,而她说得又太轻柔,里面没听见。
她正准备重复一遍,里面传来冲水声,水声停后,门开了,夏亦寒走出来,站到她身旁:“就是刚刚有点胸闷,然后尿急。”
楚愈摸了摸她的脉搏,“恶心想吐吗?”
夏亦寒摇了摇头,“没有,可能空调开得有点大了,不透气。”
楚愈点点头,“那今天实验就到这儿吧,我去熬点粥,等一下一起吃饭。”
夏亦寒没再吭声,她微垂着睫毛,站在原地,侧脸线条分明,看起来颇为恬静,和刚刚那个突然起身、走向楚动人的架势,完全判若两人。
把她送到三楼后,楚愈电话通知方大托和楚动人,今天的实验告一段落,他俩可以携手共进,窝在五楼统计分析一下数据,明日再战。
午饭和晚饭,楚愈都移居三楼,和夏亦寒单独用餐。虽然夏亦寒没说,但她猜测,她不舒服的原因,可能在于楚动人。和大托谈话时,都中规中矩地进行,怎么到了楚动人这儿,就胸闷尿急了?
虽然现在超人处内部猜测,慕尚青还活着,并且可能是槐花系列案的真凶,但楚愈的关注点,还是在夏亦寒身上。
无论她是不是凶手,她都参与到槐花案中,并且肯定知道,以前系列悬案的真相,现在找不到慕尚青人,她依旧是突破口。
而夏亦寒对楚动人的态度,也很关键,这直接决定案件的走向。虽然据楚动人称,他和慕尚青关系融洽,看对方相当顺应,简直是职场上的“情投意合”,但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楚愈现在除了自己的处员,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她相信楚动人爱她,但公事私事得分开,不然容易出事。
若她明问夏亦寒:觉得楚叔叔怎么样?
夏亦寒肯定会发挥插科卖萌的天赋,糊弄过去。
但楚愈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她安排了今天的这场实验,不过答案并不明晰。
因为不确定是楚动人刺激了她,还是关于慕尚青的话题,刺激了她。若慕尚青对楚动人真的信赖亲密,并且现在还健在的话,那夏亦寒没理由不待见楚动人,她那么喜欢楚愈,应该爱屋及乌才对。
关于这一点,楚愈已经让木鱼做了工作,联系以前的处员,打听情况。
接到木鱼的邀请电话,前任处员都有些惊讶,离开调查处后,他们都处于归隐状态,闭口不谈以往的工作,就像选择性失忆,把工作回忆装进盒子,上了锁,做到严格保密。
在电话里询问肯定不现实,别说是楚愈,就是楚动人亲自给他们打电话,他们都会当做垃圾来电,直接屏蔽——谁知道电话那头是人是鬼?
所以为了询问顺利进行,楚愈把人约到了调查处,直接到她办公室,把门关上,促膝长谈。
如果需要,她还会亮出自己的身份证、毕业证、“假冒”警官证、户口本以及和楚动人的亲子证明,用一切方式证明,自己现在是“超正常人研究与调查处”的正牌老大。
此次重返故地的前任处员,共有四名,都是楚愈和木鱼商量后,精挑细选,和楚动人和慕尚青在工作中会有长期交集,并且具有代表性的人员。
分别是:助理王得川,技术科顾怀森,保卫科艾言,以及研究科下属护理部的陈欢,这些都是留到最后老处员,在楚愈实习期内,和她还有过交集,楚愈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样问话时,对方不会太过排斥。
询问室安排在她办公室,四个人依次进入,趁着方大托和楚动人挑灯夜战,在上面整理实验数据的功夫,楚愈加班加点,会见老处员。
开始之前,木鱼问,要不要在询问室内放一台测谎仪,确保对方回答的真实性。
楚愈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我现场判断吧,如果说谎,我看得出来。”
木鱼默认了,楚愈就是个人型版测谎仪,尤其是面对面交谈时,对方是不是有所隐藏,她一看便知。
谈话之前,楚愈想过,来的这四人中,也许藏着当年的真凶。楚愈已经把目光放在超人处内部,当年处长走到哪儿,哪儿出事,最应该怀疑的就是处长及其身边的人,不能是自己人,就忽略不计。
她看过当年办案的卷宗,笔录都正常,楚动人当年也“自省”过,亲自“洗刷”超人处内部,看看自己身边是不是藏着个无敌变态,但挨个谈过之后,发现处员一个比一个正常,并没有心理异常情况。
当年公安厅和超人处内外双重夹击,都没查出个所以然,现在时隔五年,要想重新侦查一遍,楚愈觉得自己也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条件。
这次找前任处员谈话,她目标定位很清楚,就是了解楚动人和慕尚青的情况,看看在同事眼中,他们形象如何,以此构成全方位立体人格图。
几个处员中,第一个“返乡”的,是王得川,他和楚动人年岁相仿,不过没楚动人那么抗老,现已两鬓泛白,也懒得染,皱纹在眼下堆了两层,形成眼袋,身子微微发福,把在超人处几年熬瘦的膘,又补了回去。
见了楚愈,他笑了笑,因为以往和楚动人走得最近,他或多或少知道楚愈的童年往事,三年前她来实习时,楚动人亲自带她,不过很多小事上,王得川也会指点一二。
楚愈感觉那时候,如果楚动人是皇帝,那王得川就是他的太监总管,事无巨细,不仅要负责皇帝的吃喝拉撒睡,还得协调好下面东厂各部门的活儿,虽然连个科长都不是,但比科长管得多。
楚愈对他很是尊敬,见了他,起身迎接,差点敬了个少先队员礼,像见了小学班主任,当年那股子学生劲,蹿上了头。
不过劲头也就在起身问好的刹那,过了之后,她又恢复“霸道处长”的架子,展开礼貌又亲和的问话流程。
“王叔,今天请您来,主要是想问一下,大楚处和慕科长的事儿。”
今天气温陡降,街上哈气成雾,王得川刚从外面进来,手脚有点凉,正搓着手,他知道这次来绝不是闲聊,一听和楚动人有关,他人还不在场,于是手也不搓了,专心致志等待“高危”问题来临。
“嗯,您问吧。”
“我爸在任时,工作有多忙?”
王得川一听这问,忍不住乐了:“这个您应该最深有体会,他不是翘了好几次年夜饭吗?不知道翘过您生日没?”
楚愈莞尔一笑:“我的体会比较间接,您一直陪在他身边,您的体会最直接,就从您的角度,来说说吧。”
王得川眼眸低垂,缩在上眼皮和眼袋之间,专心组织措辞,他不确定楚愈和楚动人是不是已经闹崩,最近那个槐花魅影,他听说了,而且作案地点,居然惊人地眼熟。
警方并未公布被害人姓名和具体住址,但王得川知道胡宾受伤,柏瑞安遭遇不测,再联系接下来的被爆出事的珞玉、今陵,他可以猜到个七八分,几年前的悬案,可能又开始“兴风作浪”。
虽然他隐约察觉,楚愈这次叫他来,是为悬案的事儿,而悬案又和楚动人有关。
不过谨慎归谨慎,王得川还是有啥说啥,把所见所闻都和盘托出。
“我从超人处刚成立那会儿,就跟在大楚处身边,那时候还不叫超人处,叫‘精神病犯罪研究与调查中心’,从公安厅独立出后,慢慢改成了现在的名儿,大楚处也算是升了职,原本是处长级别,可是独立出来后,可以和厅级平起平坐,不过事情也多了起来。
刚成立那会,需要哪些部门不确定,各个部门职能也不明晰,一切还在试验阶段,但是案子不等人,层出不穷,一件赶着一来,大楚处一方面要做好人才招纳管理,协调各部门的工作,一方面又要着手办案,忙得昏天黑地。那段时间,他越忙就越想招人,所以像技术科和研究科,每个部门有三人以上。
但是后来发现人多了,工作效率并没有提高,他要协调和操心的事,却随之翻倍。所以他当时不仅在忙,超正常人研究与调查的案子,也在探究如何创建超人处,算是技术人员和创业者的结合体,一方面要静下心研究调查,一方面要放开来规划协调,一个脑子分成两瓣用。
忙到后来,又出了悬案的事儿,我想你也听说了,那段时间,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碰上命案,而且都是他接触过的人出事儿。按理说,命案不在我们调查范围内,但因为发生在他身边,他心里挂念着,也操了不少心,最后身体都垮掉了,不得不急急忙忙把你招回国,要我说,以大楚处当时那个折腾法,能挺到实习期结束,把你顺利带出来,已经是老天保佑!”
虽然以前知道她爹忙,但楚愈也没觉得有啥,毕竟自己就在他当初的位置上,每天快快乐乐研究调查,觉得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现在听了王得川这番话,她才记起,如今她管理方面的轻松,还多亏楚动人当年试错积累的经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真是这个理。
她点了点头,楚老大在她心中的形象,又光辉了几分,闪着纯银的光。
“嗯,谢谢王叔,您陪着他肯定也受了很多累。”楚愈话锋一转,“那慕科长呢,大楚处和他是不是经常忙到一块儿了?”
“慕科长?”王得川略微疑惑,“他确实很忙,前期只是数据分析,后期还要忙心理分析,不过和大楚处也不算忙到一块儿,应该是各司其职。”
“大楚处没有特别看重慕科长吗?”
王得川笑了笑:“没有吧,我在大楚处身边这么多年,没见他和某个处员经常在一起,也没有对谁,有特别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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