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深夜,楚愈带着木鱼赶往锦水医院,一路车开得快原地起飞,她的头发睡之前才吹干,蓬松得像泡芙,长发贴在两颊,衬得面色苍白,像是久病初愈的病人,连嘴唇都少了血色。

因为焦虑,她双瞳中带着过于偏执的专注神色,微微皱眉,一直在思考夏亦寒的病情,整个人显得恍惚迷离。导致她开车进医院大门时,保安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认出来是她,急忙让道开门。

警车已经停在了行政楼下,闪烁的红蓝警灯,和楼里射出的照明光交融合一。还好政楼在好住院部后,动静没有太大,住院部的病患已经休息,警车进医院时特意关了警笛,怕惊扰到数以千计的病人。

接待楚愈和木鱼的是护士长杨琼,她把她俩带入电梯,按下6楼按键。

“怎么样,胡院长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杨琼摇了摇头,今晚不该她值班,但要换班时,出了岔子,巡逻的保安发现胡院长躺在血泊里,生命迹象微弱,赶忙通知了值班的医生,进行抢救工作,外科今晚手忙脚乱,胡宾现在还在手术台上躺着。如果手术完成,隋医生会第一时间通知她们,但现在还没有消息。

电梯门打开,一股风迎面而来,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楚愈外面披了件长款薄衫,被风吹得一激灵,她拢了拢领口,和杨琼并排着,朝出事的诊断室走去。

室外已经围起封锁线,警察铺了一排勘查踏板,痕检员在室内提取足迹、指纹,地上的血迹已经被取样,被送去DNA实验室检查对比。

楚愈立在封锁线后,盯着室内的血泊看,整个房间都被染上了一层红,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她呢?”虽然还不知道事情经过,但直觉告诉初愈,这件事和夏亦寒有关,而且关系重大。

杨琼面色蜡黄,楚愈并没有说出那名字,但她意会之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才感觉到久被忽视的秋意,已经来袭。

“不见了,事发之后,我去过她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监控呢?”

杨琼欲言又止了片刻,说,“监控断了一段时间,没有画面。”

楚愈面色越来越难看,她看了一眼木鱼,木鱼会意,点了点头,跟着侦查员往监控室走去。

楚愈见杨琼身体打哆嗦,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凉的,便提议到隔壁的会诊室小坐一会儿,她把负责记录的刑警叫来,三人一块走进隔壁房间。

关了门,楚愈反客为主,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热水,递给杨琼,语气中带着安抚意味,“没事,现在有警察,不会再出事了,你把知道的给我们说说吧。”

杨琼接过杯子,在手心里捂着,让冰凉的指尖染上热意,不然她感觉自己真快凉成具尸体了。

“您走之后,我就通知了所有值班的护士,还有小夏的主治医生谢主任,让他们暂时不要靠近710病房,送餐和送药工作由我负责。当时我想着您明天一大早就回来了,十多个小时的功夫,问题也不大,可是今晚八点多,我准备换班时,接到了保安的内部电话,他在诊断室发现了胡院长,那时他已经失去意思,生命迹象微弱,还在值班的同事马上赶过去进行抢救。”

这些内容刚刚她已经交待过,所以刑警没有再做记录,而是进一步问道:“晚上八点,胡院长不应该出现在诊断室对吗?那位保安是怎么发现他的?”

“对,胡院长一般六七点就会下班,但这几天因为一位病患的事情,他经常留在医院查阅资料,和其他医生商讨病情,所以加班是家常便饭,但他很少去诊断室,一般是在有预约的情况,而我们的预约系统,并未显示他提前有约,而程墙,也就是发现他的保安,巡视花园时发现楼上有个房间还亮着灯,而那个房间平日晚上七点以后,一般不会有人使用,他觉得奇怪,便上来检查,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了……”

楚愈:“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710病人不见的?”

杨琼打了个哆嗦,“胡院长被送去抢救之后,程墙报了警,因为您走之前的那句特意提醒,所以我对710病人特别留意,就特意上去看,但打开墙上小窗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后来我让保安们把病房搜了一遍,确定病人不在房间里,之后保安队长便让保安团队在整个医院里进行搜索,同时调出监控,但一无所获。”

见刑警面露疑惑,楚愈推测杨琼还未把夏亦寒的事儿告诉他们,便快速解释道:“710病人,是最近半个月住院的病患,胡院长就是因为她的病情加班,她在今晚失踪。”

说完,她也不等刑警反应,转向杨琼问:“从发现她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

杨琼看了看手机时间,低头估算了一番,“大约两个小时,也许更久。”

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没有谁会刻意注意时间,虽然时间在案件中经常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楚愈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画出一条时间轴,她是今天六点左右离开710房间,保安发现胡宾是在八点过,而夏亦寒的失踪就在这两三个小时之间,医院围墙是铜墙铁壁,大门由保安看守,夏亦寒能出得去吗?她现在还在医院里吗?

刑警从杨琼的交待中,把事情大致理清了,“这个710病人,她有什么精神问题?”

房间门开了,谢主任刚刚赶到,他也是接到医院的电话,连夜赶过来,听到警察的提问,顺口答道,“成人自闭症,除了楚医生之外,她不和其余任何人说话。”

话音落下,楚愈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今天她对夏亦寒进行催眠,因为提前知道她意志力太强,不会主动配合精神医师,所以她辅以了药物,成功将夏亦寒催眠,第一次走进她的内心世界。

不过并不顺利,夏亦寒防御意识过于顽强,陷于睡眠没多久,就惊醒过来,并且是以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差点掀桌揍人。

之后,楚愈和她进行了长达两分钟的对视,看到的是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虽然被强行催眠,她愤怒,她反抗,她反应过激,但她的目光里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没有一丝波澜,像一湖死水,即使狂风过境,也惊不起任何动静,死水只会无声无息,把过客淹没包裹,让其死于非命。

谢主任见楚愈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凑向她,“楚医生,你今天走之前,有新发现,对吧?”

“对,”她站了起来,往门外走,“我在专案会上慢慢说吧。”

侦查员和保安一起,把整个精神病院搜索了一遍,并无可疑人员,监控经木鱼调试,已经恢复正常,通过监控,也确认住院部房间内无可疑人员。

凌晨,医院的会议室被征为专案临时专用,组长本来不允许楚愈参加,毕竟在场的都是刑警和法医专家,不过楚愈给厅长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便被组长破格邀请进去了,连带着木鱼一起。

专案组的组长刘全接到消息,经过手术,胡宾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头部受到重创,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暂时不能提供有效线索。

幸存的被害人、目击证人和监控,是提供线索的有利条件,但现在眼看着三条路都被斩断,案情一下子陷入到僵局中。

楚愈转向木鱼,“监控是怎么回事?”

木鱼把一个金属盒放到桌子中央,面无表情道:“在整合监视器讯号的控制板旁边,我们发现了这个装置,这是一种电信号干扰器,常用于盗窃案中,小偷想要进入装有监视器的房子,在潜入房子之前,会先装好这个,然后设置定时器,远距离操控,就可以在想要行窃的时间阻隔讯号,避免自己被监控捕捉到。”

刘全:“监控室的设备被动手脚,这是值班人员的疏漏,或者说,动手脚的就是可以随意进出监控室的内部人员。”

刚刚和木鱼一起前去检查的技术人员王盟接话道,“两个值班人员都问过了,案发时间,他们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据他们交待,除了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这一个星期内没有外人进过监控室。”

在场的刑警面面相觑,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对案件的方向大致有了判断。

接下来,法医将现场拍摄的照片,放映到中央屏幕上,开始条分缕析,“根据现场的线索采集,以及刚刚从隋医生处得到伤情的信息,推理出以下案发经过:

一,凶手先掐住被害人颈部,将其用力掼在墙上,脑部受到柜角的撞击,此时被害人还未失去意识,与凶手进行了一番搏斗,因为被害人身上有较多搏斗中产生的伤口和淤青。

二,在搏斗中,凶手击中被害人头部,导致其失去意识,接下来,凶手将被害人抱到诊断床上,呈解剖学姿势,褪去其上衣,露出胸膛,将手术刀插入被害人胸骨,但因为有胸骨的保护,刀子并没有刺入胸腔,所以并未致命。

三,凶手用另一把手术刀,目前确认为15号小圆刀片,在被害人的左胸刻下一个图案,刻得不深,也非致命伤。”

照片随着法医的讲述而放映完毕,刘全点头示意,他的头发齐刷刷立在头顶,露出前凸的脑门,彰显他快满溢而出的智慧。

几个痕检员也汇报情况,“我们提取了10份现场血样,明天早上就可以出结果,不过目前暂时可以判断出,无有价值的脚印和指纹,门把手、桌面、手术刀上的指纹均来自于被害人,凶手小心谨慎,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

现场所有的情况汇集到一起,刘全站起来,做出总结,“按照齐法医和痕检员的发现,对凶手可以做出以下推断:

一,单独作案,青壮年男性,年轻有力;

二,和被害人互相认识,被害人对齐无防备之心;

三,熟悉手术刀的使用,具有医学常识;

四,熟悉医院内部的作息时间和路线,有较强的反侦查意识。”

在场的刑警纷纷做好记录,方便以后的排查搜捕工作。

楚愈坐在长桌的前部,一直未发言,在默默汲取有用线索,但此刻听到在这番推断,她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刘队,本案的凶手不一定是男性。”

刘全正准备部署工作,冷不丁被楚愈打断,他颇为不悦,楚愈在他看来,本就是不速之客,强行插.到办案组中来,无比扎眼,他放她进来,本就是看厅长的面子,现在她还强行刷存在感,质疑团队的结论,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楚医生,按照被害人的伤势和被发现时的状态,可以判断为是凶手是男性,第一,未经训练的普通女性,不能徒手将成年男性制服,并对其构成伤害;第二,女性的体力不足以将一个80公斤的男性抱起,放到诊断床上。”

楚愈走到前面,和刘全对峙,她当然察觉出他的不悦,不过她也不在乎,一切以事实为王,她觉得不合逻辑,就算刘全是个会爆炸的手.榴.弹,她也要正面刚。

“第一,本案中的凶手,可以是不普通的女性;第二,被害人被击倒时,可能是俯身倒在床上,凶手只需要翻个面就行,而那之前,被害人因为和凶手搏斗,地板和桌面上会留下他的痕迹,所以并不能通过那些痕迹,判断被害人就一定倒在地面。”

楚愈说得在理,并没有搬出什么“神奇的第六感”,刘全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他顿了顿,看了眼刚刚负责记录的刑警,“楚医生,我看过你和杨护士长的谈话记录,医院里昨晚710病患失踪,你可能怀疑是她所为,但我们据我们了解,那名女患者体格清瘦,安静内敛,如与被害者交锋,肯定不占上风,更不可能仅凭一人之力,把被害人击倒并打晕。”

楚愈不自觉皱眉,想起昨晚,夏亦寒攥住她手臂的强悍力道,她并未感受过成年男性的力气如何,但她可以肯定,要夏亦寒和男性扳手腕,她不一定会输。

“话虽如此,”楚愈据理力争,“但不知你们是否了解到,失踪的710病患,自她来到锦水医院开始,医院里怪事频发,她身边的其他患者经常情绪失控,做出危险性举动,被害人胡院长和我都一致认为,她具有影响他人的能力。如果胡院长昨晚是和她见面,那也许也会情绪失控,你们确定他身上的伤是他人所为吗?”

齐法医赶忙站出来,证实自个的专业度,“可以确定,虽然自残和他人造成的伤害看起来区别不大,但仔细检查,还是可以区分,比如伤口的角度、深度和位置,像肩胛骨的位置,自己肢体再怎么灵活,用刀刺也会很别扭。”

“还有,”法医脾气比刘全温和很多,委婉指出漏洞,“楚医生,你刚刚都说了,710患者影响的都是其他患者,被害人作为精神正常人,而且还是长期从事精神治疗的专家,不太可能会被女患者影响吧。”

听他们的意思,已经把犯罪嫌疑人的范围定死为男性,楚愈觉得再争辩下去,只会拖延时间,她把话题一转,问道,“所以你们怀疑是医院内部工作人员作案?”

刘全一听,以为楚愈开了窍,脸色和缓下来,“是的,接下来,我们会重点排查医院里的男性工作人员。”

“那失踪的女患者呢?”

刘全和齐法医互看一眼,交换了个眼色,刘全的手指,别有深意地在桌面敲了敲,像是审判时法官敲打的法槌。

“楚医生,你昨天离开医院时,是不是特意嘱咐过,让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注意远离710患者,暂时不要接触她。”

“对,”楚愈点头,“因为我发现她有潜在的暴力倾向。”

刘全在桌上一敲,“啪”的一声脆响,好像终于确定某真理似的,“对,这样一来,更加可以排除她的作案可能,既然你嘱咐过,胡院长应该不会再接近她,更不会悄悄把她带到诊断室,单独见面。”

楚愈盯着屏幕上的现场照片,陷入思考——胡院长是她爸爸的朋友,以前她爸在任时,两人因为工作上的事,常有联系,也算知根知底,所以胡院长肯定相信她,不会在她有警告的前提下,还冒险接近夏亦寒,这说不通。

其实这些事,如果胡宾醒着,问问他,就水落石出了,不消还组个专案会熬夜折腾,可惜他老人家还躺在病房,不知得昏迷不醒多久。

不过好在他还活着,楚愈想,不过这样又生出一个疑点,凶手为什么不取他性命?是时间太急失手了,还是故意留他一命,难道就不怕胡宾醒来后,进行指认吗?

楚愈说出了该疑点,齐法医解释道,“是这样,医院里面医生常常会戴手术帽和口罩,又都穿白大褂,所以乍一看,很容易认错人,我们怀疑,凶手是穿戴着全套医生服装,拿准了被害人认不出他,或者会认错人。”

这应该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楚愈沉默下来,开始怀疑自己的思考方向,也许是她的思维错了?因为昨晚和夏亦寒有一次猛烈接触,所以她下意识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怀疑一切事情都和她有关,万一在此事中,她也是受害者呢?

“所以,”楚愈的声音低沉下去,显得忧心忡忡,“你们怀疑,710患者也是被凶手带走了,因为她的特殊之处,加上我昨天强调,暂时不要接近她,所以医护人员都远离她,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刘全点头,“对,我们怀疑凶手这是掩人耳目,想将警察的注意力往失踪者身上集中,本能地认为失踪者就是凶手,畏罪潜逃了!”

这样,事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暂时符合了所有线索所指,但楚愈还是觉得有奇怪之处,不过她不想再争论,因为若真如刘全所推断,那夏亦寒此刻可能会有危险!

刑警内部开始部署工作,侦查员进一步获取更多线索,排查医院工作者中的可疑人员,同时技术人员找到胡宾的手机、电脑等个人设备,查找最近联系人等有用信息。

血检结果明早才能出来,也只有明天,才能进行大范围搜索,在精神病医院里,一票警察感觉束手束脚,周围都是一群精神敏感者,怕稍微动静大点,整个医院乱起来,到时候可真是群魔乱舞,更不利于搜查工作。

楚愈走出会议室,感觉脚步漂浮不稳,杨琼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一把抓住她,急不可耐,“楚医生,怎么样,有结果吗?”

因为凶手还未抓到,本着保密原则,楚愈没有透漏会议内容,而是反问,“710病房的门,如果外面锁住,里面绝对打不开,是吗?”

因为她记得,昨天她离开时,反手扣上了门,按了下门把手,算是从外上锁,外面一旦上锁,就要特定人员的指纹才能解开。

杨琼点头,“对,所以我很好奇,是不是有人给她开了门?”

而给她开门的,只能是医院内部人员。

楚愈的心往下一坠,就像是站在阳台一角,角落地面却裂缝密布,突然断裂,整个人失重的瞬间,血液急速往上涌,大脑一时陷入浆糊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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