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秋日的晨光,许慕甄去了通天商行帮钟情协调昨晚的风波。
钟情带着还在打着哈欠的伊笑随便找了个路边的摊子,一人要了一碗京城特色炸酱面。有些老旧的瓷碗里,盘放着面条,橙黄脆口的胡萝卜丝,刚洗尽切成的黄瓜丝和绿菜簇拥着最中央的撮紫色的炸酱。
肉皮红亮,香味四溢的炸酱散发着诱人的气息,钟情没什么犹豫的加了两大勺辣子,拌了拌就开始吃了起来。
伊笑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钟情有些吃不下去眼前的面条,昨夜的风起不止,哪怕再迟钝的人在局中也能意识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钟情咽下一口面条,看着伊笑干巴巴地望着自己,开着玩笑。
“不合你胃口?不行给我吃吧。”
伊笑一愣,护着自己的瓷碗道:“你想得美,我只是想加点辣椒。”
钟情嗤笑一声,调侃道:“你马上就要离开了,有人会保护你的安全的。我都不紧张,你有什么可紧张的?看把孩子吓得,连要加辣椒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伊笑面色通红,他是真真正正那种沾上一点辣椒都会冒汗的人,慌乱之中说出的解释确实有些蹩脚。因为待会要见刘守稷,二人面对面摊老板信誓旦旦的“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还是选择了拒绝。
吃好了早饭,伊笑跟着钟情慢悠悠地朝着绣衣司走去,不多时就见到了占地极大的整个绣衣司总部。这是帝国心脏里最为强大的暴力机构,光是门面就尽显堂皇大气。
帝都的绣衣司远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拟的,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威严尽显。
伊笑好奇地看着那个让他隐隐有些心悸的石像,想上前去摸一摸。守门的绣衣卫看见毛手毛脚的书生想要去摸石狮子,脸色冷冷地把刀抽了出来。
伊笑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收回伸出一半的咸猪手对着钟情低声抱怨道:“绣衣司也太不是人了,摸一下他们门口的石像就要拔刀子,难道那石头玩意比人命还重要?”
守门的绣衣卫身着狼头绣衣,腰佩绣衣司制式长刀,整个人站得板正。他修为不算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这石卫确实比你的命重要,别乱碰!”
钟情礼貌的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着那绣衣卫说道:“麻烦通报一下副都御史大人,钟情求见。”
那人显然也是早早就接到了通知,没什么犹豫地说道:“刘大人早已在等候多时了,钟大人,请随我来。”
两个人随着那绣衣卫进门,一路前行,到处都能看得见忙碌的文书们和急匆匆的绣衣卫。钟情想到自己在蜀州和滇州见过的绣衣司,再对比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暗自点头,帝都白天治安好不是没理由的。
至于晚上,那是京城权贵们争斗的最后遮羞布,哪怕是绣衣司也不得不做出一定的让步。
一路走到门牌上写着副都御史的房间门口,那绣衣卫说道:“刘大人就在里面,钟大人请。”
钟情礼貌地道了声谢,敲了敲门,也没理会里面有没有人应声就带着伊笑走了进去。
正在伏在案前冥思苦想的刘守稷突然听到敲门声,刚想应一声就看见两个人已经走了进来。这种失礼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天下大派的传人身上,但它就是这么出现了。
刘守稷面无表情的指了指空着的地方。
“坐。”
伊笑有些为难,他不太看得懂这两个人交流的方式。一个人明明礼貌地敲了敲门,却不经允许直接进门,另外一个屋子里明明只有一张凳子坐在他屁股底下,却叫来访的客人坐。
钟情笑了笑,没有理会刘守稷所指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到了茶几边上。伊笑目瞪口呆的看着钟情落座在空中,仿佛哪里真的有一把看不见的椅子一般。
钟情从玉佩里拿出在泽州时,张克己送给自己的平劫银针,就开始慢悠悠的泡起茶来,还招呼着伊笑。
“伊笑,傻愣愣地站在那干什么?不要妨碍刘大人处理公务,过来尝尝张克己送我地茶叶。”
伊笑闻言,悄咪咪地看了自己的偶像一眼,就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茶几前站着。
看着钟情熟练地泡好茶水,从公道杯中倒出一杯推给自己,伊笑小心地抬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在这个地方简直如坐针毡,如果有坐的地方的话。
还没把茶水咽下去,就看到让他差点喷出来的一幕。钟情又倒了一杯,然后一个甩手,那茶杯直直冲向刘守稷,而刘守稷不躲不闪的两根指头夹住飞在空中的茶杯的上下,轻轻抿了一口。
“味道不错,看来。。。”
刘守稷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猛地一阵咳嗽声。看着伊笑被茶水呛到的样子,他微微摇了摇头,这个薄有才名的书生有些没见过世面了。
“看来钟行走也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货。”
钟情轻笑着回应道:“比不上刘大人,为了百姓奔波于天下,当真是我辈楷模。”
他看了很多关于刘守稷的资料和信息,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条就是,眼前这人虽然被百姓誉为过青天大老爷,但他却绝不是为了百姓,甚至曾经屠杀过百姓。虽然事出有因,事后也被压了下来,但他绝对不是什么一心为民的圣人,所以才拿这话刺他。
刘守稷的所作所为,永远只是为了大魏,贪官佞臣和忠臣良将在他眼里并没什么区别。至于对百姓的态度,从他曾经说过百姓无知痴愚,就知道了。如果一州百姓的死能让大魏中兴,钟情估计这个天下人口中的好官能瞬间变成侩子手。
“这九州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既然如此,那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大魏之民。大魏兴亡,匹夫有责。”
钟情皱了皱眉头,刘守稷说出这种话来,是真的说了还做了,但用这种话要求自己可以,要求别人未免有些过于冷酷。
“大魏不过是千百年来王朝中的一个,这九州始终不是你刘家的私土,不要那你那套来约束我。”
刘守稷冷冷开口道:“以前的事,我管不到,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但只要我在一天,这天下就姓刘。往后十年,通天剑主也拦不住我。”
伪善的气氛终于被打破,钟情的笑容也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