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毒辣的像是要蒸干整个泽州的大泽,茶馆旁的大桑树枝繁叶茂,夏风的吹拂带起了一阵叶子的舞动,夏蝉趴在树干上鸣叫着,好奇地望向下方来往的人们。
刚忙完一整天活计的王二兴致冲冲地向茶馆走去,在泽州梦云府这地界,食玉炊桂。平头老百姓没那么多钱酒肉寻欢,就往这茶馆里一坐,喝着泽州独有的碎叶,和一众人瞎侃几句,就已经是能够让人放松的娱乐了。
他刚进门,掌柜的看到这个熟客,笑着和他打招呼:“王二,还真是不迟一刻,不早一分啊,位置给你留着呢,还是老样子?”
面色有些黝黑的王二笑着点了点头,坐到了自己的老位子上,茶水还没上来,就听得旁边的人站起身对众多常客说道:“听说了吗?之前那个心怀天下的剑侠守正剑再滇州被围攻,屠了人家满门以后来咱们泽州了!”
有人笑着反驳道:“李麻子,你那消息早就过时了!我老婆的哥哥的二表姐家的邻居在绣衣司当差,我这有绝密消息。”
众人闻言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尤其是王二,平日里最喜欢听些江湖侠客的故事,可惜茶楼太贵,不是他们这种人能去的起的,偶尔遇到在街边卖小话本的说书人他也是赖在人家摊子前看书,别问,问就是太贵,没钱,不买。
胡硕享受着众人关注的目光,轻咳一声。
“哎呀,这嗓子有点干呢。。。”
王二直接凑到了他那桌,叫跑腿的伙计直接把茶水端了过来,催促着这个经常在这一起喝茶的老熟人:“快说,快说,不然我给你裤子扒了。”
众人哄笑着看着胡朔涨红的脸庞,等他喝了口茶水,又安静了下来。胡朔满意地点了点才开口道:“据说啊,那钟情是屠了滇州一个叫鸟剑派的满门,那杀的叫一个血流成河,刚好那天下雨,结果一晚上雨愣是没给地板洗干净,你们说这事。”
李麻子叫道:“你小子说的不也和我差不多,最多我不知道那个被灭的门派叫鸟剑派。不对啊?你是不是乱编的?怎么会有人给自己门派取这么个破名字!”
王二闻言也觉得有道理,看向胡朔已经开始面色不善了起来,胡朔连忙摆手,急忙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据说滇州有一种尾巴能展开的七彩斑斓的鸟,叫什么雀来着,咱这不是没记住吗,就用一个鸟字来代称。”
众人有些狐疑,但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勉强相信了他。
胡朔借着说道:“而且啊,听说围杀钟情和蛊族还有关系,后来那钟情直接带着一个杀手跑到人家村子里放火烧山,偷了人家的东西,又一路杀了好多蛊人回了沐春府。还对着那个鸟剑派的掌门说什么连被人找上门的决心都没有,干脆别修剑了。”
众人听了皆是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嘶,放火烧山,这不对吧,这可是要进衙门的,听说能把牢底都给坐穿喽。”
“你傻不傻啊,人家什么身份,要我说啊,那些异族人,就该杀。”
“可是那个什么剑派不是听说是咱们魏人的吗?”
“这。。。”
胡朔见的气氛彻底热烈起来,这才放出了自己的重磅消息:“听说那钟情是来挑战张克己张道长的。”
“啊这?有一说一,张道长才是永远的强者,我觉得钟情不行。”
“那肯定的,不是我说,咱们张道长力压天下的时候,他还没出山呢,真不知道他咋想的。”
“笑死,我上我也行,反正都是输。”
“笑死,根本笑不死。”
王二听得刚想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听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对着对面那个同样头戴斗笠的男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看样子应该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的样子。
胡朔有些不爽地看向那边,说道:“小女娃娃笑啥子,这城南里比起消息灵通我胡朔说第二谁敢说第一,咱这玩得就是真实,听说那钟情因为杀心太盛,绣衣司都摘了他守正剑的名号。现在好像叫什么风流剑,反正听着就不正经,哪里比的过咱泽州张道长的败尽天下来的霸气。”
那少女笑声更盛了,对着眼前的那个男人挤眉弄眼,让钟情尴尬异常,他无奈地摘下了斗笠,对着胡朔他们那边歉意地笑了笑,示意他继续。
胡朔只觉得那少年长得有些熟悉,但人家都示歉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刚回过头来,就被王二喷了一脸的茶水,他羞恼地喊道:“王二,你大爷的!”
却见王二一脸呆滞地盯着那边,嘴里颤颤地说道:“守。。守。。”
胡朔有些烦躁,一边擦着脸一边说道:“守什么守,都和你说了人家现在叫风流剑。”
呃?风流剑不会吧?他又回过头来仔细确认,随后愣住了。
脑海中还回荡起了他刚才的话语,听着就不正经,不正经,正经。
一群茶馆的常客还在呆愣中,就听见王二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道:“那,那个,诸位,我这突然想起来家里小孩奶还没喂,我,我,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哈。”
胡朔也紧跟着起身道:“我,我怕王哥一个人奶量不够,我陪他一起。”
两人才走出茶馆几步,就听得后面的脚步声响起,一众茶馆熟客轰然散去,个个都快步往外面走嘴里还说着。
“那个,老吴啊,我不是听说你家媳妇要生了吗?我去搭把手。”
“李麻子,你前两天不是说你老母一百岁了吗?走,带我去拜会拜会老人家。”
“咦,小二?你怎么出来了?如厕啊,那没事了。”
看着一众人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面带微笑,顶着冷汗地往外走,钟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还杵在柜台后的掌柜面前,扔了一两银子给他。
那掌柜颤颤巍巍地说道:“钟少侠,给多了啊,给多了,咱觉得你肯定能赢,钟少侠加油!”
钟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把你今天生意黄了,算是补偿吧。”
说完就转身往门外走去,许慕甄蹦蹦跳跳的跟在钟情的身后,笑嘻嘻地调侃道:“哇哦,风流剑呢,好恐怖哎。”
钟情羞恼地一个摸头杀,搓的许慕甄头发炸毛才罢休。
滇南的事情结束以后,二位峰主回去了,他们和袁闲把滇北逛了个遍,确实是和蜀州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唯一可惜的是许多珍奇异兽只有滇南大山深处才有,茶马会的人捕捉圈养的又失去了那种独特的野性,让他和许慕甄颇为遗憾。
随后本来想直接奔赴泽州找张克己碰碰,通天商行却传来消息张克己去了京城。
听说是国教之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输过一次的七星道门在三皇子的支持一下展开了最后一搏,估计中平十二年张克己是回不来泽州了。
三人索性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直到到了泽州云梦府,袁闲才再次和二人分开,说是什么有事去做。
但是事情当然不像那个胡朔胡说的一般,抬起头看着太阳,陷入了回忆当中。
钟情和吴道两人反杀了白骨寨六个破军后,一路向沐春府奔逃。
虽然也有人追杀他们,但两人总是感觉来的最强就是破军,大多数都是那种已经没什么潜力的中年闻物,一个六合都没见过。
连六合都没有的追杀者们的蛊虫也多是些控虫,催眠之类的弱蛊,二人直接一路杀出,根本没有任何被阻拦的感觉。
两人在到沐春府前有人拦了下来,主要是给吴道传信,让他回京城。这个疯子走之前还叮嘱他,这两年国本之争越来越激烈了,让他一定要在结束前去京城一趟,见识见识什么叫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
自从知道钟情还活着的消息,许慕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恢复了。她厨艺不差,天天给袁闲他们做饭,没用下人,她知道钟情很尊敬这位老师,这位峰主也对钟情很爱护,不然也不会亲自来护道。
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是自家老师照顾自己,她索性就干起了徒媳妇该干的活。
在三个长辈的打趣下,她还红着脸给三人讲她和钟情这一路以来的故事。袁闲虽然一路跟着他们,但离得远也听不见说话声,此时听着也有些津津有味的意思。
还是许慕甄好,又会做饭,讲话又好听,乖巧听话,对他们几个长辈也孝顺,做个菜都能做出各种花样来。
钟情是谁?一个爱喝酒,没大没小,到处惹事,喜欢耍嘴皮子的臭小子罢了。
等钟情回来报喜的时候,哭笑不得的发现,已经没什么人在乎他了,活着就行。
钟情到现在还记得,他刚回去,就被袁闲气冲冲地拖走去找孔雀剑派两兄弟。
老师当着那两个家伙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灭门的是这个家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天天跑来门口又哭又闹的要说法,烦不烦?诺,人在这,一对一,能杀了他我算你们是条汉子!”
三个峰主喜笑颜开地看着这个害他们奔波许久的臭小子打了两场生死战,每一次都是真正的生死交锋。
对手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动,就一个字,报仇!没有防御,没有闪避,就是互相伤害。
当然,钟情也从没说过什么让人家别修剑了之类的大话,他到现在还记得,田雨箫那狰狞的神色和怨毒的眼神,丧子,丧兄,被灭门,这一切都让那个家伙变成了疯子一般。
在擂台上开口就是问候钟情祖宗十八代,闭口就是问候通天剑派上下全家,他知道他活不了了,也就过过嘴瘾。
直到钟情说了三句话,才让那个家伙彻底闭嘴,引颈受戮。
“你想让你儿子的尸体一直跪着?”
“还想要通天剑?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呸!”
“师兄,师兄,想什么呢?说好的喝口茶水就去找客栈的,你就一路直直走,要到哪去啊?”
思绪被少女的声音打断,看着身后的少女蹦跳着跑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挥手。
“哈哈,没有没有,我想事情出神了,咱们现在就去找客栈。”
“哼,你不会在滇南偷偷认识什么女人了吧?”
“怎么可能,我要是干出那种事情,别说我爹,袁师第一个就打死我。他现在可疼你了,还给了你储物镯子,我都没那个待遇。”
“不要那么说袁师,他老人家人可好了。”
钟情看着面前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少女,又扭头隐蔽地看了看远方勾栏二楼靠窗位置独自喝着小酒的袁闲。
露出了春日般暖人的笑容,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