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甄站在湄江边,担忧地望向苍山方向,默默祈祷着。
湄江和苍山之间不过三里之距,这三里对于她和钟情来说却宛如天堑一样遥远。
奔腾的长江在这里被挤成了一条小溪,浩浩汤汤的江水如同翻滚的恶龙一般桀骜不驯,江水与巨石的搏击声宛若猛虎咆哮般摄人心魄,刺骨的寒意似乎能够透过江边侵蚀许慕甄的内心。
苍山巍巍然而不动,千百年来没有丝毫变化的山林依旧矗立着,少年人从其中奔出,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充满希望的笑容。
看到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许慕甄的明眸中放出了欣喜的光芒,她冲着旁边的韩林达说道:“韩师兄,快准备动身,钟师兄来了!”
一旁的韩林达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去船上准备。
少年身后二里,是奔袭而出的吴道和金玉楼杀手,还有闻讯赶来的蛊族少主,他方正的脸庞露出了凶狠如恶狼般的神情,旁边的圆脸魏人身材矮小,脸上尽是悲苦。
到了渡口,钟情望着安然无恙的许慕甄,开心的笑了笑,询问道:“师妹,准备好了吗?我们快走吧!”
自远处而来的蛊族少主露出了冷笑,对着吴道和蝎夫人说道:“我们蛊族只要他的命和通天剑,你们想要什么现在说,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蝎夫人娇笑着回应:“蛊族少主这么有自信的吗?“守正剑”可是马上就要渡江了。咦?怪不得要通天剑,原来孔雀剑派的少宗主也来了啊,真是有意思。”
田涛脸上的悲苦与纠结更加明显了,但他还是温声开口道:“我们已经安排了人在江对面,如果他们渡江,会被直接乱箭射死。”
同时高声冲着钟情喊道:“钟兄,切不可渡江,五百弓手皆在对岸,这江你渡不得!”
正准备上船的钟情闻言一震,看着面色煞白的许慕甄,终究是叹了一口,对着韩林达说道:“今天这事连累韩师兄了。”
韩林达则是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无妨,我已经飞鸽传信给张啸宇,拖个半个时辰,还有机会活命。”
钟情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对手是疯子般的吴道,精通刺杀的金玉楼,还有人多势众的地头蛇蛊族,半个时辰,足够他们三个死好几次了。
转眼间,围杀者们已经赶到,一众人围堵着钟情三人,吴道满眼放光的盯着钟情,大拇指被他含在嘴里,能看得出有血液滴出。
蝎夫人对着钟情妩媚道:“没想到“守正剑”居然还是个俊朗的少年,只要你答应姐姐今晚好好表现,姐姐就让你晚死一天如何?三十六匪还真是狠心啊,花了五十万两买你的人头。”
李亚航冷冷地撇了一眼这个骚狐狸,对着钟情说道:“钟兄少年人杰,我们本应一见如故,奈何大势所趋,今天我蛊族和孔雀剑派不得不借钟兄人头一用了。”
钟情看着对面这群人,爽朗地笑着,那豪迈的大笑传的极远,让众人为之愕然,只听得他说:“我不管你们是谁,有什么理由要杀我,既然来了,就要做好死的准备!我还有事要交代给师妹,你们就等等吧。”
他一点被围杀的自觉都没有,宛如这里的主事者一般,示意众人等等。
着看着那个少年面露笑容地转头对许慕甄说着什么,李亚航对着身旁的田涛轻叹道:“果真是少年英雄啊,盛名之下无虚士,可惜了,本能和他把酒言欢。”
田涛脸色难看地回应:“生不逢时,徒呼奈何?他的器量甚至让我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吴道身后一个刺客拿出手弩准备出手,却直接被吴道猛地伸出右臂掐住脖子。
“你没听到吗?他说让我们等等!只要他交代完后事,一定能够让我比上次还开心的,桀桀,你这个废物不要碍事。”
那刺客挣扎着挥舞着双臂,脸色铁青,慢慢没了生息。
钟情根本没有管对面的动静,对着许慕甄温柔地说:“师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无可替代的宝物,而你,就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所以。。。”
许慕甄早已泪流满面,她听的出钟情的意思,她大喊着道:“不行,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天选,说好的,明明说好的,再也,再也不会分开的,要死,要死,我也要陪你一起!”
看着眼泪划过脸庞却尤不自知的少女,钟情内心有些恐惧,并非畏惧死亡,他早已在生死边缘游走过,只是怕失去眼前人而已。
“乖,喜欢你之前,我从没怕过什么,现在我不仅懂得了畏惧,还有为你拔剑的勇气,我没有骗你,你一定是我的天选。”
“那,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我走?呜呜,上天,上天安排的最大,你,你连和我一起死都不愿意吗?”
看着从没和自己争执过的少女满脸泪痕,却面红耳赤地和自己争论着,她不想要一个人逃跑,她想要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陪伴他一起。
虎啸般的江水越发急促地咆哮着,钟情对着这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丽人露出了他标志性的阳光般的微笑,对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他也在害怕,害怕这是两人此生最后的对话。
“师妹,我喜欢你,喜欢你看我时带着星星的眼睛,喜欢你能照亮我心灵的笑容,喜欢你偶尔的傲娇和小脾气,喜欢你好多好多。你是我这一路走来唯一的安慰,既然你说上天安排的最大,那走吧,我们余下的缘分,交给上天!”
“师,师兄。。。”
许慕甄还没把话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画面的最后,依然是钟情那充满笑容的脸庞和能融化她心灵的温柔。
“能最后听你叫一声师兄,真好。”
钟情收回了将许慕甄打晕的右手,扶着她的娇躯,眼泪不受控制的慢慢滑落了下来,身躯有些颤抖,他对着韩林达说道:“韩师兄,带她上船吧,放心,我会让你们有机会走的。”
韩林达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师兄,最终还是问了一句:“师弟不怕师妹自寻短见吗?”
钟情脸上带着泪痕,洒脱地笑着:“痛苦不像死亡般无法挽回,虽如附骨之蛆,但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总会过去的。只要你们把她送回蜀州,我相信,她终究会走出来的。时间不多了,师兄,去吧。”
钟情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怀中的美人,练了十一年剑的右手颤抖着拂过她脸上的泪珠,将她交给了韩林达。
随后,转身看向围杀者们,面色冷厉,剑意和杀机肆意扩散着,心头却环绕着许慕甄的笑容,这笑容,哪怕他死了,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