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吃的是滇州的三蛇毒丹?不是什么化生丹?”
钟情一脸震惊的看着剑主,旋即又有些后怕道:“那我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剑主看着他,平淡的声音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会的,我的第一道内气早已护住你的脏腑,你只会处于毒发将亡,但始终不死的状态,再加上灵明香能让你的识海清明,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化生丹,所谓的死生之间就是自己吃毒药把自己毒的吊着一口气?”
剑主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这世上虽有诸多奇药,但你不会真的相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不死不活吧?就算炼出这种药,能干嘛?谁会闲着没事干炼这种东西?”
“更何况,不是吊着一口气,没师尊我,你就真死了。”
钟情脸上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转而变成深深的后怕,虽然说有师父护着,可总感觉自己差点就没了。
“行了,剑心你也有了,我看你练骨已经大成,这两天就别回去了,去书阁多看看九州地志和你师兄师姐们留下的游历心得,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剑主摆了摆手,开始赶人。
钟情走出了静室,望着天上皎洁的一轮弯月,长长呼出一口气。
最近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让这个少年人有些难以消化,总是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从拜师剑主到杀人,今天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常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情,这一个月让钟情接二连三的遇到。
。。。
春日的阳光格外温暖宜人,但此时通天宫的大殿内却显得严肃。
气度恢宏的大殿内,除了八根红色打底,雕着各类异兽的殿柱以外,再无别的装饰。
殿内的北端有九张桌案,通天剑主坐在上首,其余八峰峰主分列其下。他们身后站着的是这次要下山的八名弟子。
唯独气峰峰主袁闲身后没人,各峰峰主倒是没说什么,他们早已得到消息,除了孟尝和陆浑之外的其他弟子看着剑主侧旁站着的钟情却有些惊异。
眼看人齐了,剑主示意钟情走到殿中,其余弟子看到后也纷纷与他站在一起。
剑主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道:“今天就是你们下山的日子了,入了江湖,就把宗门这十年来对你们的培养,你们所付出的汗水和心意全部展现出来吧。也让天下看看我通天剑派这一世代的威风,我们在山上等着你们扬名。”
随后,那枚碧玉扳指又微微发亮,八枚样式一致的令牌快速飞向八名弟子。
八人没有一个是弱手,若是连这样一枚令牌都接不住那也不必下山丢人了。
“比起绝大部分因为修行路没了希望而下山的弟子,你们已经胜过了这世间大部分人。”
“拿了行走令,下山以后绣衣司和本宗产业都会一定程度上协助你们,但不要妄想事事靠它。”
剑主顿了顿,随后又开口。
“回去收拾东西,下山吧。”
钟情将其余七人送下通天峰,陆浑与孟尝走之前被他拉住,其余五人也见怪不怪,三人感情好众所周知,与他们道别之后就走了。
钟情脸上带着一丝不舍。
“这一次别过,可能要几年后再和师兄们见面了。”
孟尝笑了笑,看似洒脱,实则也有些不舍,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初那个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爱哭鬼也长大了啊!放心吧,说不定我们在山下就能见面。”
陆浑眼睛也有些红,他是这三人中年纪最大的,看着从十二岁起就认识的两个师弟,到现在自己已经二十二了。
“好好练剑,小钟子你既然已经被掌门收做徒弟,就更不能懈怠了。你俩要是在山下被欺负了,就联系我。”
钟情和孟尝失笑,这个看起来如铁石般的男人,一直心很软。
“走了,陆师兄,咱们也该回去收拾行囊下山了。”
说完,孟尝便准备拉着陆浑离开。
“等等,把这酒喝了再走吧,孟师兄酒量差,陆师兄不好酒,往日咱们喝的少。今天,咱们喝一次吧。”
钟情叫住二人,抹了抹腰间的玉佩,输入内气,从其中摸出一个酒葫芦和三个碗。
这枚储物玉佩,是通天剑主早上给他的,算得上是给徒弟的临别礼物。
二人一愣,看着钟情满满的倒了三大碗,笑了笑,接过碗也没再说什么。
“砰”三个碗碰在一起。
钟情仰头喝下,把碗随手一丢,对二人拱了拱手。
“祝二位师兄武运昌隆!”
陆浑和孟尝喝完也将碗一丢,向钟情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下山的喜悦被离别的失落冲散了不少,钟情也回自己的小院收拾行囊了。
小院内,看着有些失落的钟情,少女知道自己的师兄一直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扬了扬手中的剑鞘,吸引了钟情的注意力,随后递给他。
“师兄,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钟情接过许慕甄递来的剑鞘,通体暗棕色裹着皮革,鞘口应该是精铁制。云纹形的剑镖和护环配合着玉云纹名牌,让整个剑鞘看起来美观大气却又不失实用。
“师妹,这。。。”
“我写信给爹爹找人订的,你可不能不要哟。这可是我第一次给除了爹爹以外的男人送礼物,你要是不要我就。。。”
钟情笑着打断了脸有些红的许慕甄。
“知道啦知道啦,邦邦给我两拳对吗?”
许慕甄脸更红了,钟情却更加失落了起来,他就要离开这个和他从小长大的姑娘身边了。
钟情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冲动,看着许慕甄,他不知道自己如果错过了,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
旋即有些局促的开口道:“师妹,我。。。”
“我帮你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下山以后不准找别的姑娘,山下的女人可没我这么好。”
许慕甄脸还红着,人却凶巴巴的打断了钟情。
这话已经可以说是少女鼓起勇气才表露的心迹了。
钟情听懂了,有些开心,却更加不舍起来,他只能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保证不会找别的姑娘,师妹,你等我!”
许慕甄狠狠点了点头,走上前轻轻抱住了钟情。
软香在怀,钟情突然有些害怕,他不知不觉已经背负了许多东西。
自己的志向,对师妹的承诺,剑主的期望,甚至通天剑派这一个时代的担子。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么重要的人吗?钟情自嘲的笑了笑,摸了摸许慕甄的小脑袋。
二人只是片刻就分开了,许慕甄低着头,轻声道:“师兄,再见。”
钟情也将纷乱的心绪收拾了一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
“走了,师妹。”
真正走出了山门,钟情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走在官道上,把玩着手中巴掌大小,不知什么金属打造而成的银色令牌,正面雕着“通天”二字,翻过来反面雕着一把小剑。
他暗自琢磨,下山以后应该先回一趟家里,和父母把事情说清楚,至于接下来去哪里,自己也有些迷茫。
蜀州东接泽州,北面是漠州,东南面则是滇州。
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应该是直接去泽州,运气好的话能遇到几年前压的整个大魏年轻一辈都抬不起头来的张克己。
但是自己现在是剑主传人,不如把修为再提一提,去了以后也不至于一招半式都接不住。
漠州的话,按照自己在书阁内看的游记,那边多是马匪和逃犯,再加上这两年天下大乱,漠州就更乱了,不是个好去处。
只能去滇州了,那边也不算太平,但蛊族不像北边的巫族,那群脑子不太行,只修肉身的家伙已经快把“反”字写在脑门上了。
滇州蛊族虽然因为居住在山中,仗着地利,这几年听调不听宣,但起码不会对自己有太大恶意。
而且听说滇州孔雀剑派也有其独到之处,自己去见识见识也好。
正思索着,前方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
钟情一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通天城门口了。
拉着货的商队,去外面办事回来的百姓,背着武器的武者,各种各样的人都排着队入城。
通天城作为通天剑派因修行路不前而下山的弟子的聚集地,比起除了新弟子以外没多少人的山门更像是大本营。
这座蜀州第一城,哪怕是作为州府的锦官府也略有不如。
整个蜀州范围通天剑派话语权极大,但是却从不插手官面上的事情。
可真有了大事,官府和绣衣司还是要先看看通天剑派的意思才能做出决定。
这不仅是拳头大不大的问题,而是通天剑派一千二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的影响力和威慑力都超过了大魏官府。
让历届蜀州官员感到庆幸的事是,这群剑修没什么心思造反,真有人动了心思剑主也不会同意。
但他们总讲一个无愧于心,路见不平事动不动就拔剑杀人,全是官府和绣衣司给他们擦屁股。
钟情从来不觉得享受特权是一件什么让人不耻的事情,在他看来,只要不伤害到别人,自己有特权为什么不用呢?
走在排成长龙的队伍旁边,一路向城门口走去。
排队的人见了也没说什么,只要他不插队,谁会闲得慌无故找麻烦。这少年能进去,也不会影响自己,不能进去也不过是为自己在茶余饭后多一桩笑谈罢了。
门口的卫兵们正在查验一个商队的货物,见到一个穿着白色袍服,腰间挂着玉坠的少年,腰间别着一把剑,准备进城。
经验老成,眼睛毒辣的年长卫兵们一眼看到了那袍服胸口通天剑派的标志。
马上分出一名老成的卫兵去拦住了他,他们知道这些剑派的年轻弟子虽然品性没什么问题,但也不能硬来,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开始呵斥了。
“进城要排队,通天剑派的弟子也不例外,请少侠不要让小人难做。”
钟情年轻到让那名卫兵甚至不好意思以大人作称呼,只得称呼为少侠。
钟情看了他一眼,从玉佩中拿出了行走令,递给他。
“这个,应该可以进城吧?”
那卫兵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望着钟情,马上把令牌双手奉上,躬身道:“行走大人请自便。”
世人虽然都知道通天剑派的天下行走这段日子就要下山了,但具体哪一天却从来没有个准数。
钟情也没多说什么,道了声谢,便进了城。
那卫兵却拉了一名年轻的卫兵交代道:“去禀报上峰,通天剑派天下行走下山了。”
那年轻卫兵闻言,匆匆而去。
走在回家的街上,听着路边的叫卖声。
“冰粉冰粉,巴适滴很!”
“香喷喷嘞肥肠粉,现煮嘞抄手,来尝尝撒,不好吃我是冲壳子!”
听着熟悉的口音,闻着熟悉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让人舒适。
走繁华的通天城街道上,年轻人伸了个懒腰,轻声道:“我回来了!”
中平十一年,四月三十,通天剑主亲传,下山,入通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