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深山老林中,凛冽寒风呼啸,不仅人迹罕至更是鸟兽息声。
叠嶂层峦之中,有一座光秃秃的无名小山,此山山势大体平缓,却有一侧为陡峭山壁,在周遭雄峰的衬托下,宛如一刀两半的馒头。
无名小山的缓坡之上正有一道瘦弱身影在跌跌撞撞的前行着,此人脚下道路顺畅,却步履蹒跚仿佛随时可能跌落山崖,但是他似乎并不在乎自身安全,哪怕不时跌倒滑落也仍旧宛如行尸走肉般固执地攀爬着。
或许是寒风刺激眼瞳所致,又或许是精神衰弱使然,孟生的眼睛虽然干涩无泪,却是一团模糊,他辨不清道路方向,仅能凭着感觉往前爬。
孟生不知道其他人在亲眼目睹多位至亲一同惨死的景象时会作何感想,反正孤僻寡言又忧郁沉闷的他是感觉生命褪去了光彩,他很想不开,又缺乏疏导劝解,于是便孤身一人驱车千里,径直来到这荒无人烟之地去了结自己,免得给他人添麻烦。
约莫凌晨时分,孟生终于爬至峰顶,旋即便仰面瘫倒在凹凸不平的山崖顶,嘴巴如脱水鱼儿般一张一合,无名小山虽然不值一提,但对于平常爬个五楼都得歇一会的孟生来说,已经过极限了。
“真是够讽刺的,我的身体素质的巅峰竟然会是在作死途中得以显现。”孟喃喃低语着,声音似乎似笑,低温与狂风不仅降低了他的体温,更是浇灭了他的攻心急火,其实他已经幡然悔悟,但奈何为时已晚,在攀登之前,他便已经许久不曾有所饮食,此刻精疲力竭尚且难以转身,更何况自古便有上山容易下山难的说法,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安然无恙的爬到山下只是痴心妄想,至于活着回到安全地带,那更是白日做梦。
孟生的喉咙干渴嘶哑,他无法作出更多感叹,于是索性不再思考不堪回之事,他用最后的力气向一侧滚动,固执地意图完成此行的目的。
下一刻,他感觉耳边呼啸声风,于是闭上眼睛坦然静待死亡降临,然而再下一刻,风声骤然消逝,当他诧异地睁开眼睛时,竟觉自己仍然处于山顶之上。
“这是幻觉么?”孟生低语,对于自己的感官器官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不过这并不能阻碍他那可悲的决心。
旋即他又垂落山崖,于是他又回到了山顶。
孟生的体内重新涌出一股力气,他无暇去判断这是否是回光返照的征兆,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吸引。
“我敢断定上一次并非幻觉……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孟生不知该怎么解释之前的神奇经历,竟然鬼使神差的又试验了一番。
“其实……我感觉活着也不错,况且如果我死了,又由谁来给他们扫墓呢?”孟生开始回心转意,强烈的求生欲望前所未有的涌上心头。
然而恰在他转过头来的一刻,他忽然觉静谧的星空之中似乎多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物,他皱眉凝视片刻,才觉那是一颗血红色的流星,在悄然间划破天际。
“我还不曾如此近距离的观赏过一颗流星……不行,我不能就此下山,否则便白白爬上来了!”孟生决定观赏奇景,并许下一些愿望。
很快,他便察觉情况不妙,那颗流星似乎遭受到引力的干扰,轨迹飘忽不定,之前尚且距离他很远,转眼间便已然临近到他的眼前。
孟生已经能够听到流星刺破空气的尖锐呼啸声,但他仍然安坐于原地不动,这一来是因为时间紧迫不足以令他去闪躲,二来则是因为这座小山处于群山环抱之中,那些座巍峨雄壮的峻峰宛如一面面坚固而庞大的盾牌,有大概率会阻挡住那颗陨石。
眼见着那颗红色陨石已经消失在两座毗邻山峰的背后,孟生立刻俯身蹲下,双手堵住耳朵,准备应付随之而来的冲击波以及爆炸声,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在那两座山峰之间的狭窄裂痕中,突兀显现一道血红色的流光,那赫然是一颗流星以刁钻至极的角度穿过堪称一线天的险峻道路,转瞬间来到他的面前。
在电光石火的顷刻之间,孟生见证了那颗陨石的真实面目,此石呈正方形,棱角整齐,长约三米,表面大体为黑色,密布着辨不清意义的鲜红色纹路,似乎是经由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完美饰品。
孟生无暇去思考这颗陨石可能拥有的历史以及来历,因为就在下一刻,他惨遭陨石的撞击,那是比车祸更惨烈数倍的死状,他几乎在瞬间化作渣滓状,一部分散落在无人问津的山巅,还有一部分沾染在了陨石之上,更多的则是遭到灼烧的空气的波及,瞬息间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沾染在陨石表面的鲜血理当在瞬间烧焦蒸,然而那颗陨石却似乎具备着奇特力量,竟然将他的鲜血吞噬汲取,最后陨石表面不见血污,但那本来呈现赤红色的纹路却已经渐渐趋于暗红色,显然是孟生的鲜血促使这颗陨石诞生了某些非同寻常的异变。
陨石的异变体现在很多方面,最明显的则是当这颗陨石进入山地的死角后,它不曾与山石撞击,而是仿佛虚化了般,与坚固的山体相擦而过,乃至穿梭无穷厚土而过,径直消失在苍茫宇宙中。
陨石的异常轨迹在世界里引了一些波澜,但这并不会干扰到陨石的未卜前途,因为它已经深入到宇宙深处,甚至在漫长的遨游与漂泊之后,抵达了时空的尽头,不再会与那颗星辰产生交集。
不知多少年后,这颗陨石终于与又一方具有生灵的世界产生了交汇,这一次,它不再如同上一次那般,在星辰上带走一条生命后便匆匆离去,而是宛如炮弹般,凶狠沉重的撞在了那方世界之内,那造成了浩瀚声势,那一方世界的芸芸众生几乎全部注意到了这颗矮小陨石的到来,乃至一时间风起云涌。
崇山峻岭之中,有一方宽阔宛如平原的盆地,其上人烟稠密阡陌交通,虽偶有争斗却也井然有序,盆地中心坐落有一片占地达方圆百里的楼台殿阁群,其楼阁皆为黑色,鳞次栉比,立于苍穹俯瞰,竟像是趴在大坑中的一只黑色玄龟。
宫殿群的中心,矗立着九座高约千米的石塔,高塔以九宫格状排列,高矮不一层次分明,在那中心之塔的最高层的大殿中,有数十人汇聚一堂,正在激烈争辩着。
这数十人都统一身着黑袍,却分为三派系,其中两方对立而坐,一方夹在中间,他们泾渭分明,喋喋争论不休,气氛剑拔弩张,似乎随时可能将文斗升级为武斗,众多气息的碰撞中,这座高塔哪怕拥有神秘力量守护,也仍然变得摇摇欲坠。
“够了!那颗天外神石既然肯落到我们魔教的地盘上,便宣示着天要我魔教兴起,我魔教可不能因内部纷争而错失这吞并天下的大好时机!”有人声音高亢,压盖过了繁杂的争吵声,说话者是一位中年人,他的面容很寻常,身姿也平庸,但既然能坐在居中一派的要位置,自然绝非凡俗之辈。
“中教主,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那神石降世的奇景太过于骇人听闻,根本难以封锁消息,其他各方必然早已经知晓,我们若不趁着他们作出防备措施之前,成功炼制神器并加以利用,否则怕是会错失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啊!届时你我又有何颜面去见诸位祖师?”居左一派的领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此刻正手舞足蹈,激昂慷慨的说着。
“哼!你这少教主不过是位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又懂得什么?那神石从天而降,来路不明,性质也难以检测,但炼制神器却需要大动干戈,万一失败那岂不是会贻笑大方!”为右一派的领是一位须皆白的老者,此刻正气的须皆张,虽然口齿不清,却仍然骂不绝口。
“诸位请听本座一言,既然老少二位教主都无法说服对方,那么我们便该采取折中措施,众所周知,我魔教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完全具备将一件圣器升华为神器的能力,此法所付出的代价虽然比直接炼制神器较大,但却能将不确定性降到最低,诸位如何看待此事呢?”中年教主似乎很不希望见到一老一少两位教主针锋相对的场面,于是只得活着稀泥,提议道。
“此事,原则上我没意见,但毕竟事关重大,如果不幸失败……本座作为三大教主之一,必须得到一个合理的答复与解释!”老年教主神情阴晴不定,沉吟半晌后,冷哼道。
“那自然没问题,但是当此事大功告成之后,那平白无故耗费更多资源的责任,又该由谁来担负呢?”青年教主的眉头微微上翘,俊秀的面庞扭曲成妖异形状,他冷笑着道,口气中的杀意凛然,竟不加掩饰。
“呵呵,既然如此,那么便由请中教主作证,你我做一场赌,此事若成,那么我便撤去这教主之位,让位于贤德之士,若不成,那么你便要引咎让位!”
“求之不得!”
“唉!都是一家之人,又何至于如此呢?不过既然二位都有所求,那么我也不便于横加阻拦,现在便传令宣告四方吧!”
……
百日之后,崇山峻岭之中,距离九宫塔约五百里地之外,一座矮而粗的活火山之内,正传来一道道纷乱的口号声,以及嘈杂的金属摩擦声,其间更是夹杂着不时传来的几声断断续续的凄厉惨叫,这使得负责守卫这座火山的十万士卒众说纷纭,却无人猜得到要领。
火山口中岩浆沸腾,似乎随时可能喷薄爆,将一切烧灼的灰飞烟灭,可谓是最危险的地带,停留一刻都有生命之危,至于在其中长时间逗留,更是轻则中毒侵蚀寿命,重则烧伤烧死的凄惨下场。
但即便如此危险,火山口中仍旧搭建起了数百米高数千米宽的脚手架群,这些脚手架由沉重的金属条搭建而成,附着在火山口内壁表面,整体坚固难以撼动,可以承载着成千上万人在其上行走,而不会有丝毫颤动。
狭窄至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栈道之上,有一列列整齐划一的队伍,在背负着沉重的矿石,从山顶步行至临近岩浆的几层悬空台子,那里堆放着满满登登的各色晶石,运输途中不时有人或是中毒或是失足,从并无保护措施的粗糙栈道之上失足跌落下去,他们非但不会得到救助,反倒是会被监工们处于维持稳定的考量,在半空中遭到击杀,以免太凄厉的叫声影响到其他苦力。
“自从工程开始以来,已经有万余人葬身于岩浆之中,我魔教虽然势力庞大,但也会因此而背负一定压力。”在火山口的最深处,载物台子之下,有一艘方形舟船漂浮在熔岩湖之上,船上有三人并肩而立,其中两人较年轻,他们大汗淋漓,显然是在这燥热的环境里闷了太长时间,余下一位老者的情况还算好,但却在神态忧愁的抱怨道。
“毕竟是史上最年轻的教主,毕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颗天外神石,我等相信此事一定能成!”两位年轻人异口同声道,自信溢于言表。
在三人面前,那艘方形舟船的中央区域有一处缺口,其中镶嵌着一颗长宽三米的正方形陨石,陨石似是漂浮在岩浆之上,实则其底部与岩浆之间还留有宛如丝的距离,陨石表面密布着一些晦涩繁杂的符号,纹路中涌动着血色,予人灵动而妖异的感觉,似乎这颗陨石本身具备生命意识,只是迫于形态所限才没法移动与言谈。
每一位亲眼见证到这颗陨石的人的心底,都会诞生出这颗陨石具备活跃的生命的错觉,那位魔教的年轻教主对此尤为笃定,况且他深知炼器一途中,炼制坚固的形体容易,炼出类人的灵智则是难如登天,故而才会将这颗陨石视作为一颗静待雕琢的璞玉,并且执意要将海量金属精华尽数注入陨石之中,使得其直接化身为意识活跃却无限忠诚的杀戮机器。
“二位护法的信心自然是值得提倡的,但是我们也不能不去设想失败的后果,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举措,哪怕理论完善到了极致,也仍然有可能会横生枝节。”老者神情严肃道。
“我等此刻正全神贯注于执行教主们的命令,你休要再提及此事,否则别怪我们上报少教主,给你安一个图谋不轨意图分化的罪名!”其中一位年轻人横眉立目道,另一人则若有所思的沉吟不语。
“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先回去,恭候着二位的好消息!”老者说罢,便双脚轻点地,他不曾给舟船带来压力,但却宛如离弦之箭般,嗖的一声窜射出去,在刹那间掠过脚手架之间的缝隙,消失在山顶的乌黑色云层之中。
二位年轻护法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其中疑虑不足为外人道也,旋即舟船之上便恢复了沉寂,护法耳边只回荡着热火朝天的劳作之声,以及似乎萦绕不绝的老者的奉劝声音。
又是十日之后,一切准备就绪,火山口中的脚手架已经拆除,劳工们也全部撤走,火山口中只余下数十层承装着各色精石的金属台子,以及载着寥寥三人与一颗陨石的方形舟船。
“今日正当午时,火山将会爆,我等会用大阵封印山口,届时高压的岩浆与坚固的山壁将会结合形成世间最灼热的区域,那会使得火山口中的一切金属尽数融入到这颗陨石之中,待到火山恢复沉寂,大阵撤销之际,便是出结果的时候了。”
立于舟船之上的三人自然是魔教的老中少三大教主,此刻,那位中年教主正用怅然的声音叹息道,他心如明镜,无论这颗陨石能否成功化作神器,魔教都势必会少一位教主,以及多则数万少则数千的忠实信徒。
不过即便如此,那位中年教主仍旧在极力促成此事,毕竟,魔教新老两派的争端由来已久,已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陨石的到来只是一个契机而已,即便此次促成双方和解,数年之内也必定爆第二场大规模冲突,那么与其内讧火并闹大事端,还不如采取这场绝对公平又影响有限的博弈赌斗,这已经是他这位擅长隐忍的中教主所能拿出的最后办法了。
渐渐地,沉寂了数十年的活火山再度走向爆边缘,与之前不同,魔教对于这座处于腹地深处的火山不再采取疏导策略,而是任由它走向最终的爆。
当昊阳抵达大地的正上方,在这片土地上,大地的威势暴涨到了数十年来的巅峰,无穷的浩瀚火焰积累在地壳之下,即将破土而出,烧红这片大地,冲破这重苍穹。
苍天似乎感知到了厚土的意志,亦或是预感到了随时可能到来的大规模血光之灾,于是在天地之间浮起了一道道厚重的火烧云,这对于常年笼罩在阴云之下的魔教人来说,是百载难逢的奇异景观,但却鲜有魔教徒仰望天空,这不是因为魔教纪律严明,而是因为在场所有人都在倾尽全力的驱动着那座铺满山野的庞大阵法。
此阵负责封锁火山口,将与大地之力直接碰撞,其若是被大地之力冲垮,那么融入阵法的所有人都会遭到重创乃至经脉尽断,在生命与美景之间,他们不假思索的选择了前者,故此自然无暇他顾。
轰隆一声,大地剧烈颤动,宣示着地脉开始喷涌,魔教众人立刻全神贯注准备应付撞击,几乎与此同时,那浩荡的震荡波尚未沉寂之际,喷薄的岩浆便已然碾压着一群障碍物冲到火山口处,与呈现漆黑色的薄膜剧烈碰撞。
哇哇的呕吐声不绝于耳,近乎压盖住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就在岩浆与黑膜碰撞的一瞬,一股浩瀚力量沿着那些宛如蛛网般,密密麻麻铺在地表的阵纹向四周传导出去,漫山遍野的魔教弟子难以承担这股压力,纷纷受伤吐血,几乎在瞬息间,那漆黑色的山峦便已然披上了一层红纱。
“二万奴仆丧命,二万弟子重伤,以及无数天材地宝,此事若不成,我魔教将贻笑大方。”老教主胡须颤抖的说,苍老褶皱的面庞浮现出复杂神色,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惊恐,又或是二者皆有。
“若不成,我将引咎自裁,但若侥幸成功,还请老教主切莫贪念红尘!”青年少教主肆意狂笑道,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中年教主微眯眸子,虽然仍旧凝视着那座剧烈颤抖的火山,但注意力却已经在悄然间转移到老教主的身上,因为他感觉得出,那火山之中的压力正在渐渐衰减,造成如此情况的原因唯有一点,就是火山口内的某件事物正在大肆吞噬着灼热能量,除了那颗陨石之外,火山口内再没有其他东西具备如此潜力,故此这几乎可以证明青年教主势必取得胜利,作为监督者,他必须防止老教主狗急跳墙。
情况的确符合三位教主的推测,岩浆以及融入熔岩之中的金属精华,正在迅地融入到陨石之中,很快,那颗陨石便产生了异变,它先是渐渐萎缩坍塌,旋即产生形态变化,那像是消融但并非融化,而是化作了介于石质与鲜血之间的奇特状态。
片刻之后,那颗陨石化作了一位高约三米的巨人,这位巨人的体态模样与气息动作皆与常人毫无差别,若非其体型太庞大,否则纵是行走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引起注意。
“这是哪里?我遇到了什么?”当最后一滴岩浆融入巨人的躯体中,他睁开了铜铃般的眸子,与此同时,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宛如决堤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他的脆弱神智一时半会还无法消化这些残缺不全的记忆,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茫然地重复着,注定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与此同时,在外边等候多时的众多魔教人已经蜂拥而入火山口中,他们都站在火山口碎裂的山壁上,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位宛如木雕泥塑的巨人。
青年教主张狂大笑,他猛地一甩手臂,便有一道电芒直插向巨人的后脑勺,那巨人骤然向一侧闪躲,旋即一晃蒲扇似的手臂,便攥住那根凌空飞来的袖箭,并将其按原路甩了回去。
巨人力大无穷,那袖箭来势汹汹根本无从抵御,奈何巨人未经训练,而且仅是本能的反击,并不能把握准度,使得那根袖箭与青年教主擦身而过,重重砸在他背后的山石上,随着轰隆一声响,便有一片总重约十吨的碎石群宛如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
“好强!”三大教主同时面色微变,其中青年教主惊恐中带着狂喜,中年教主喜悦中透着忧虑,而老年教主则是一副万念俱灰的颓丧模样。
“护法以下立刻退出火山口,即刻清场,若有人胆敢私自靠近,杀无赦!”中年教主担忧那似乎如同出水芙蓉般一尘不染的新生神器,会遭到心怀不轨之辈的蒙骗,于是也不去调和暗地之中剑拔弩张的新旧两派,而是立刻下达了多道命令,确保不会有外人干扰到神器认主的进程。
“呵呵。”青年教主瞥了一眼老教主,嗤笑几声,便自顾自的下到火山口之中,来到那巨人近前。
“你是谁?”青年教主身怀诸多宝物,对于器物的认主流程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他此刻进行的是第一步骤,便是赐名,按照常理,那巨人理应当不知所措的摇头,然后由他来赋予名字。
但是这尊脱胎换骨于陨石的巨人显然非比寻常,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竟然很认真的回答道:“我的名字唤作孟生。”
空气陡然一团死寂,遗留在火山口内的数十人全都用骇然诧异的眼神凝视着孟生,魔教众人不明真相,也就无法断言新生神器会自我命名究竟是好事还是祸事,但显而易见的是,本来似乎已经板上钉钉的局面,又诞生了福祸难料的转变。
毋庸置疑,青年教主很排斥可能到来的变数,他立刻动用浑身解数,试图与孟生立下主仆之约,然而孟生根本不为所动,仅仅只是用淡漠的眸光凝视着青年教主,众多魔教徒猜测这或许是因为青年教主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然而在事实上,这却是因为孟生的记忆碎片破碎的太彻底了,那导致他心神模糊,一时半会难以作出重大决定。
“我曾被陨石砸死……据此人所言,他们耗费大代价熔炼那颗沾染了我的鲜血的陨石,而后我便复活了……”当孟生恢复一些神智,他开始思考前后经过,他思虑许久,终于拿出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那便是他的躯体被陨石击碎,一些残骸沾染在陨石之上,穿梭无穷星海后降临在这个奇妙的世界,最终得以复活。
“但不合理的地方未免颇多,那块以大倾斜角度砸向地面的陨石,怎么会与大地擦肩而过?当陨石掠过大气层的时候,我的鲜血理应当灼烧殆尽,又怎会留下活跃的鲜血?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明明完全不同于那个世界,我又怎么会听得懂他们讲的话?……”
孟生心中充满太多疑虑,但无暇多想,因为那边的青年教主许久得不到回复,早已经急得近乎疯癫,已经诞生了浓烈的杀心。
“这位朋友,请别激动,我想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孟生试图补救,但是他越是试图调低姿态,另一边的魔教众人便越是不能淡定,魔教需要的是忠心耿耿的灵活器物,而不是一位拥有自主意识却又不肯认主的人性化神器,孟生的存在非但不能成为他们的助力,反倒是有极大可能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青年教主耳边响起老年教主的畅快笑声,他不能淡然,立刻出手攻击孟生,试图以武力迫使孟生就范。
青年教主一甩袖子,半空中陡然显现无数璀璨光线,又有刺耳摩擦声随之响起,孟生尚未弄明白情况,便忽然感觉周身一阵刺痛,他当即垂头望去,赫然觉有数百上千根钢针插在自身胸膛,使得他如同刺猬般恐怖,这些钢针虽然没入不深,然而对于曾经手上破个小口子也得缠上三个创口贴的孟生来说,这已经算是堪比万箭穿身的痛苦了。
“你竟然如此!”孟生异常恼怒,猛地纵身一跃,一拳抡向那位青年教主,其实他此前从未与他人动手打架,谈不上有战斗经验,纯粹只是本能而已,故此虽然力大势沉,却是毫无章法套路。
青年教主显然有轻敌之嫌,竟然未能及时避开孟生的黑虎掏心的一拳,那堪比青年教主头颅的硕大拳头正好砸在他的面孔之上,他的鼻梁骨当时断裂,颧骨也裂开几道裂痕,眼珠险些脱框而出,脑部更是受到重创,一时间头昏眼花,难以思考,也就无从闪躲。
孟生砸了一拳,觉得不解气,于是又补了一巴掌,他唯恐这一巴掌扭断青年教主的脖子,于是没往脸上拍,而是正击中教主的胸口,肉眼可见的,那青年教主的胸口宛如遭到砸击的纸箱般凹陷下去,旋即躯体也是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青年教主的背后恰好是一众魔教教徒,他们见教主倒飞而至,纷纷一拥而上试图营救,然而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景随之生了,那青年教主在半空调整身姿,平稳落地后立刻攥住一位魔教徒的脖颈,把他如拎小鸡般拎到面前,然后便一口咬到他的气管上,只是顷刻之间的功夫,那位悲惨的魔教徒便已然颓靡萎缩化作骷髅,至于那位青年教主,则是瞬间恢复正常。
孟生傻呆呆的望着这一切,在此之前,他从未经历过杀戮场景,更何况这还是宛如修罗场般的恐怖场面,此刻他哪怕腹中空空如也,也不得不恶心的干呕起来。
孟生呆的光景里,魔教的三位教主已经联手布置出了封印阵法,他们已经下定决心,除非能够与孟生签订誓死效忠魔教的契约,否则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不能放任孟生就此离开。
很久之后,孟生才渐渐回过神来,当他察觉到自己所处的情况不妙时,为时已晚,那座曾经用来封锁火山的封印大阵再度开启,只不过这一次的针对目标由岩浆变成了他。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成为我魔教的护佑神器,第二,永远的囚禁于此!”青年教主咬牙切齿道。
孟生用尽全力轰击那层看似很薄弱不堪一击的封印膜,结果拳头生疼,却难以起到任何效果,单凭他的实力,还无法击碎这座由数万人联手布置的封印。
“我愿倾听契约内容。”孟生见出路受阻,只得妥协着问道。
“简而言之,唯有一点,那便是我们命令你去杀谁,你便必须去杀死他!”中年教主淡淡道。
“我不会杀人。”孟生皱眉道。
“我们可以为你专门定制世间最精妙的杀戮手段,管保你所向睥睨。”青年教主循循善诱道。
“这有些强人所难,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保镖护驾的职责。”孟生沉吟半晌,提议道。
“我魔教向来崇尚武力,从来都是我们主动杀死别人,可没有等着别人杀上门来的道理!”老年教主似是见到了希望,于是插言道。
“那么很抱歉,我们得分道扬镳了。”孟生坚决说道,他的记忆虽然受损,却清楚记得那些最痛苦的往事,他仍旧沉沦在悲痛之中,又怎么会有心思去考虑如何给他人带来痛苦呢。
“我们可以赐给你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与最美妙的女人,你要什么有什么!”青年教主威逼利诱道,虽然仍旧咄咄逼人,但声音却渐渐颤抖起来。
孟生若是在遭遇那场悲痛之前来到此地,那么他会受不住糖衣炮弹并委身于贼,然而此时此刻的他的心中的悲痛,绝非是青年教主所述诸多事务足以弥补,况且他也认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真理,故而并不可能与之同流合污。
“敬酒不吃吃罚酒!”青年教主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操控着那道封印罩子猛然变形,竟然化作一张大网,将孟生缠在其中。
孟生激烈挣扎,试图挣脱开来,奈何那张大网柔韧而结实,令他无从反抗,只得被动的承受着如狂风骤雨般来袭的锤击,他的躯体虽然坚韧,却也总归是有着极限,当承受伤害达到一定程度时,他的躯体也渐渐出现了致命的伤患。
对于此前很少锻炼,又缺乏医疗知识的孟生来说,他并不能准确认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只是感觉到剧烈疼痛近乎淹没了他的内心,他试图不惜代价的逃避这剧痛,于是当他察觉到自己的意识,能够以无法解释的奇妙方式脱离身体时,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那具本不属于他的躯体。
离开身体的孟生的状态很奇怪,此刻的他很像是一团雾气,却又不会受到剧烈气流的扰动,当众多魔教徒觉他的变化,并倾力进攻时,那些道密集的攻势竟然与他穿身而过,却不曾给他带来任何伤害。
虽然如此,但孟生的状况也不容乐观,他感觉自身就像是一只漏气的皮球,体内力量不断流逝,他正在渐渐走向虚弱,若不能及时改变局面,那么他将在一天之内彻底魂飞魄散。
青年教主虽然不明真相,但一见此等乎常理的情景,也知晓大势已去,青年教主疯狂攻击着孟生,却难以伤的到他的毫毛,孟生见此情景大喜过望,也不回到受到禁锢的身躯之中,便立刻飞掠而去,转眼间消失在云层中,使得魔教徒找不到踪迹。
“不!”青年教主仰天怒吼,声音凄厉却戛然而止,就在他大肆宣泄着心中愤懑情绪的同时,两柄长剑突然穿过他的心口与头颅,那两道致命的袭杀分别来自于中老教主,在刹那间摧毁了青年教主的一切生命迹象,使得他的表情凝固,那是狰狞与疑惑,似乎他至死也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在稳操胜券的时候突然跌落深渊。
“今日之事已毕,还请老教主能以大局为重,暂且放缓清缴异己,先选出新的少教主才是当务之急,至于这件半废的神器,便将其锁在这火山口之中吧,那缕走脱的意志活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不必再因他而有所忧虑!”中年教主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是自然,中教主还不信任老夫我的老成持重么?”老教主畅快的说道,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赶回魔城中收拾局面。
“唉,年轻气盛终究是比不过老谋深算,当真不知先代教主们是怎么想的,竟然会以年龄为门槛来设定教主的职位!”中教主望着少教主的尸,感伤说道,其实他已经在心底质疑魔教的老中少三代教主共同议事的制度,毕竟,赋予十几岁的轻狂少年与几百岁的迟暮老者同一档次的身份,并使得他们同台议事,这是注定会引矛盾的事情。
在事实上,古往今来的每一位魔教少教主都与当代老教主死不对付,其中能从少教主熬到中教主再到老教主的幸运儿只是一少部分,绝大部分少教主都如同眼前这具尸体般在老教主的手中死无葬身之地。
“不论如何,至少魔宫之中能过上几天安静日子,这总是好的!”中教主默默自我安慰着,旋即便离开此地,不再过问此事,至于此地的收尾工作,自会有他人负责打扫清场。
此事虽然事关重大,但毕竟生于魔教中心地带,而且还遭到了消息封锁,故此很快,这件曾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便与那位惨败的青年教主一样,最终变得无人问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