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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曼无心的预言,在陆嘉洛这里得以实现,天空开始下雨了。

突如其来的雨水,浇熄碎石路上的炙热。

三分钟前,大叔叔才收到天气变化的消息提醒,匆忙收起相机,一边喊着在河边钓鱼的他们快走。

雨打着树叶簌簌发响,听不见树林鸟群的声音,也没有了蝉声。

她的雨靴鞋尖,已经在石块圆润的边沿,下方水流湍急,她有些胆怯,跨不过去。

大叔叔带着陆正匀走在前面,艾德闻向她伸来套着运动护臂的胳膊,却错开她的手,拦腰将她搂住。

陆嘉洛下意识地借着他的力量,跨过石头之间。

她回头,“我帮你……”

艾德闻拖来她的钓具,往肩上背起,一边说着,“没事,你先走。”

陆嘉洛快步跨到岸上,时不时注意着后头的男生,没注意到自己脚下踢到一块嵌在地里的碎石,她失声尖叫,整个人摔在泥地上。

走在前面的人都回头,大叔叔一惊,松开哈哈大笑的小胖子,赶来想扶她一把。

有人比先他一步,在陆嘉洛身后,握住她的胳膊把人拉起来。

她从泥泞的地上起来,目光就瞥见,扶起她的艾德闻脸上,也隐藏着笑意。

陆嘉洛抽出自己的胳膊,拍着手臂和衣服上泥土,埋头往前走。

头发被淋湿成一缕一缕的,她迈进家中的玄关,就打了个喷嚏。

洗澡的时候,摔跤后擦破皮的掌心碰到水,疼得她咬着牙齿嘶声。

关上花洒,仍有清脆的声音击打着窗玻璃,屋外的雨一直没停下,卫生间里积攒着与往常不同的潮湿,好比空气中长满野草。

陆嘉洛跨出淋浴间,脚尖挪整齐铺地的毯子。

她还不知道,秉着诚信为本的原则,许曼又发来一条信息:莫燃也在。

一进自己的房间,看见还没轮到洗澡的顺序,肩上披着浴巾的艾德闻,环臂瞧着,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

他们之间已经省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的惊讶。

陆嘉洛顿住擦头发的动作,顺便把吹风机往床上一抛,疑惑的问着,“你看什么呢?”

艾德闻回头瞧见了她,接着刻意地撇开视线,像被抓到犯错误的小孩,摸了下鼻子,才说,“……你有新消息。”

可是即刻,他又抬眼看着她,“没事吧你。”

现在记起关心她,早干嘛去了,还跟小胖子一起笑话她。

陆嘉洛一脸委屈而生气的,亮出自己受伤的手掌心,虽然冲洗掉泥色,只剩几道细细的血痕。

这时,就听见一声,“咦?”

他们一齐转头望向门外,发出这个声音的大叔叔。

大叔叔的惊讶,就是被陆嘉洛省略的,为什么艾德闻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艾德闻最快有所反应,冷静且自然地,走出房间,一边带上门,一边解释着,“……我拿感冒药给她。”

陆嘉洛才留意到他的声音有些闷不透气,应该同她一样感冒着,但是听着他所说的,不由自主,她的视线就落在桌上。

有一杯感冒冲剂,没被褐色汤药漫过的地方,密布水蒸气。

趁他在洗澡的时机,陆嘉洛趴向楼梯,一切安定,然后闪身进他的房间,找出他藏在书桌抽屉里的,一把钥匙。

艾德闻从浴室回到卧室,发现房门是虚掩的,被拉出的抽屉是线索。

在属于他的地下室,干涸的游泳池底。

她穿着灰色莫代尔绵的短袖,白色短裤,躺在他的躺椅里,塞着耳机听歌,翻着也是从他房间偷走的一本书。

泳池空旷,走近都可以听见耳机里泄漏的音乐。

陆嘉洛摘掉一边耳机,上下瞟着他,“没带点吃的?”

“带了……”艾德闻变出两张创可贴,捉住她的手腕。

这次陆嘉洛很轻易就挣脱,挡开他,“不要,贴了我很难受,伤口透气好得快。”

正要继续看书,却又见艾德闻坐在她架腿的位置旁边,自己霸占了他的‘地盘’,她想着说,“要不……你躺我身上吧。”

他笑起来,很干脆地仰身躺倒下去,但只压住她半边身体,一条腿还跨在地上。

这一本书里说,除了黄昏恐惧症,许多人还有一种怀旧病,认为所有过去的,都是美好的,从孩童时期的汽水到玩具,就连日记本上掸落的灰尘,也美丽。

陆嘉洛缓慢的自说自话,“我知道在你的回忆里,我肯定太出众了。既然这么轻松就让你得到了梦中情人,所以哪怕将来吵架的时候,你也不可以讨厌我。”

对于她的前半句话,艾德闻保持不置可否的态度。

出众吗?也许吧。

就好像她曾经坐在阳光充足的窗下,单人沙发里,翻着地摊上售卖的,五元一本的言情小说。

那是最接近夏天的一张脸,额前的刘海遮住眉毛,光在她的鼻梁、眼皮,和面颊模糊的三角,人都有形,却会误以为她是透明的。

只剩下翻书的声音。

艾德闻毫不掩饰为难的表情,“可是我现在就还有点讨厌你。”

耳机和书本一起掉在地上,陆嘉洛努力的在推开他,并用蹬腿。

艾德闻顺势翻身,撑在她身体的上方,如性感的游戏般,海军蓝的布料,快要碰到她的莫代尔棉。

陆嘉洛揪住他的领子,对他似笑非笑的眼睛说,“杀了你哦……”

是喜欢你的语气。

艾德闻轻轻一吹勾住她下巴的发丝,然后压低肩膀,吻她。

他的手掌比开着冷气的室内暖和,感受着她皮肤的温度。灼热的气息,眷恋她纤细的脖颈。

急促的呼吸,和夏天滂沱的雨,隐约在耳际。

陆嘉洛望着离得高高的天花板,“……锁门了吗?”

“锁了。”

尚存的理智,使她又问到一个关键的,“带了吗?”

这次问的,可不是零食。

“……没带。”艾德闻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把手从她的衣服底下挪出,埋首在她颈间。

陆嘉洛将自己的衣摆扯下来,摸着他的脑袋,“忍着吧,乖。”

艾德闻拽起她的胳膊,言语中微带着反悔的恼怒,“你起来!”

她笑得幸灾乐祸,顺从地起身,等到他在自己的领地躺下,就直接躺他身上。

于是换艾德闻抚摸她的头发,“明天你要去医院吗?”

陆嘉洛嗯一声,“明天早上。”

头顶没声音。

“你……”她抬起脸,瞧着他的脸庞,“要跟我一起吗?”

艾德闻点着头说,“可以。”

陆嘉洛有些窘迫,并不是要求他一起去的意思,因为,莫燃也在。

次日的天是蒙着一层灰色,怕是又要下雨,大叔叔的车开到前院大门外,按两声喇叭催促。

按照艾米的思维习惯,当陆嘉洛说是一起去音乐节的朋友,艾德闻也认识的时候,不出所料的,她就让自己儿子跟着去帮忙。

他们早起坐车,带着些许睡意。窗外景色连绵不断,开出山林间,天空又逐渐的透亮起来。

汽车一路没停的,送他们到了医院的正门。

走进白色的病房,许曼从椅子上起来,冲他们做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示意着床上熟睡的病人。

陆嘉洛捂了下嘴巴,只觉得饥肠辘辘,转向正在伸懒腰的艾德闻,准备要说什么,拉门的动静吸引他们齐刷刷地望去。

莫燃从门外进来,瞧见到病房里的几个人,也有片刻微愣,但是他的视线,多半打量着唯一容貌陌生的少年,身形高瘦,白色棒球帽和白色T恤。

陆嘉洛紧张地扭头,用表情对许曼说:怎么办!

许曼回应她:你问我我问谁?

陆嘉洛把脸转回来,故作从容的轻声介绍,“莫燃……”再指着身旁的男生,“艾德闻。”

莫燃表示了解情况,“堂弟啊。”

艾德闻刚才伸懒腰,而一直就安置在脑后的手臂,忽然从旁降下,揽住她的肩头,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微笑着说,“男朋友,现任。”

莫燃目光瞥向旁边,想了想又抬眼问他,“玩推塔吗?”

艾德闻迟疑一下,据实以答,“有。”

“什么段位?”

“白金。”

莫燃似窃窃得意的笑了声,然后说,“我王者。”

有病吗?陆嘉洛一脸的莫名其妙。

料不到,艾德闻难得较真,“我不经常打这个。”

“我没说我废寝忘食啊。”

这么说着,莫燃把自己带来的打包盒,放在床头柜上,对陆嘉洛说,“不知道你弟也来了,里头有份海鲜炒饭,给你带的。”

许曼见势不妙,用气音喊道,“我要走了!”

莫燃看着她接收讯息,猜测着说,“我……送你吧?”

许曼拎起包绕出病床,即将走过陆嘉洛身边的时候,小声嘱托,“晚上饭点我再回来,中午麻烦你们啦,有事儿就按床头铃。”

莫燃是被推到了住院部的走廊,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一声。

许曼松开他,睁着清秀的眼睛,终于能用正常的音量说,“挑衅吗你,还海鲜炒饭……”

莫燃深感自己的无辜,“我真不知道她堂弟也在,不是到午饭时间了嘛,我这是善良。”

“再说了,我要挑衅用得着这样,跆拳道不白练了?”

许曼瞥他一眼,敷衍的说,“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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