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的发生,总是以超越常理的存在而出现。
袁可立看到的,虽然也称得上奇迹,却也不过是崇祯把手上能够驱使的闲人,都集中了起来,不断的劳作所致。
听起来简单,看起来也简单。
从很早之前的劳役出现,实际上就是在集中力量办大事,可许多时候,并不是力量集中了,有一定能够成事。
多得是人,会想着法子的把这一份国家的力量,用在自己的私事上面。
从而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也拖垮了国家的强大。
崇祯免了劳役,改换成了做工就给工钱。
看上去做法都差不多,可落到实处,就和能体现其中的区别了。
以前都是免费的劳力,给谁干不是干,现在则是要出钱的,要是干了不该干的活,从账本的走向上就能够一眼看出毛病。
除非自认为自己做账本的能力,比得上皇上组建起来的审计部。
当然要是有着这种本事的话,也用不着去做假账,完全可以换一份俸禄更高的职位。
到时候,面子,里子都有了。
何必去做藏头露尾的勾当。
“京师的变化很大,不知朝廷花了多少金元?”
任何建设都是要花钱的,现在崇祯已经免除了所有人的徭役,要想继续办成这样的大工程,不要说物资了。
就算是给每个人开出的工钱,就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要是有人心术不正的,手指缝漏出一点的话,朝廷的损失就大了去了。
“你是说什么花了多少?”
范铉超陪在身旁问道。
他的任务不但是要保护袁可立去往京师,还要一路上回答一些问题,这个也算是让袁老能够迅速的融入到京师之中去。
“这条路,还有公共马车,还有那些凉亭。”
一直都在高阳县,许多变化他也是知道的,可到底没有走出去之后,看到的更加清楚。
人老了,一旦到了一个地方,稍微熟悉了之后,就不想再动弹。
“这些很早的时候,都上过报刊,不管是大明报刊,还是京师报刊都有过统计,到目前为止,已经花出去了差不多一百万金元了。”
范铉超的数算也还过得去,具体的他没有算过,大概一个模糊的数据还是知道的。
袁可立的胡子一抖,他有想过会付出很多,可这么大的一个数字,还是吓了他一跳。
遥想当年,辽东的建设都没有这么多。
“当真有钱。”
袁可立嘟囔了一声,他本来想要说的就是,贪赃的人多不多,可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生怕问出来之后,说是其中一半都被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破灭了他一腔美好愿望。
“可不是,听说以前朝廷穷的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现在可不是这样,还是皇上治理有方。”
范铉超到底年轻。
只在军队当中打转,自己家中也不缺财物,根本就不清楚,官商之间的一些丑陋的勾当。
当然,就眼前来看。
大明确实在一天天的变得更好,要是能够解决粮食稀缺的问题,就再好不过了。
“是啊,皇上确实辛苦了。”
这句话不但袁可立在说。
周皇后周玉凤也在说。
不过两人说话的语气大不相同而已。
坤宁宫中,不比外面炎热。
游乐场现在也已经不再吸引她们了,也就小孩子喜欢,她们必须陪着才来到此处。
“今晚皇上就要回宫,要是加把劲的话,让他没有精力去外面露宿也不是不可以。”
张嫣出着注意。
到现在,她还在念念不忘的惦记着四大美人的问题,皇上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她,却总是找借口,去找高桂英商量事情,难道其他的大臣们都是摆设?
仿佛认为,她们不知道皇上的小心思似得,还遮遮掩掩的。
难道皇上忘了:别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这话可都是他自己说过的?
“晚上回来了再说,好在不是去烟花之地。”
周皇后此时却又不停的给自己开解。
“哧!”
张嫣乐了,眉眼一弯,嘴角一翘的说道:“他倒是想去,现在外面要有啊,所有的烟花女子,现在可都改行做官了,谁还会重操旧业,低贱自己。”
周皇后一边紧张的看着坐在木马上嘻嘻哈哈的儿子,一边思索了一下,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他着算不算自作自受?”
“算,怎么不算?”
说完两人也乐了。
小朱慈烺自己乐呵着,看到了自己的娘亲笑了,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双手还在木马的头上,不断的敲打。
“看把他乐的,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不要哭才好。”
“皇上驾到。”
宫女们的话音刚落,崇祯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务,他也就有闲情回宫了,虽然外面还有人让他牵肠挂肚,可家里也不能闲下来。
“什么不要哭才好?”
崇祯好奇的看了看朱慈烺,不是玩的很开心吗?
怎么又要哭了?
“今日朝堂上没有大事吗?我们姐妹两人,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张嫣眨了眨眼睛说道,让一旁的周皇后听得无语,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事是有,不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按照计划走下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湖广赈灾,还有多久结束?”
“最快越要年底。”
“哦,过冬的物资,都准备好了吗?”
“皇后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
“一些人,想要知道,运往辽东的棉衣,棉被之类的物资,可不可以分出一部分先运往湖广救济灾民。”
“你说的是那些商人啊。”
崇祯想了想,这些人把话已经递到了皇后耳朵边上,可真是神通广大。
他是知道的。
如今衮州的棉织厂,生产的出来的物资,可是堆积如山,要是不尽快出手,转换成金元的话,怕是连给工人的工钱都付不起了。
不是销售不出去,而是因为,所有的运输工具,大部分都去支援湖广了。
运输力量起不来,就是着急也没有用。
眼看着都是钱,就是赚不到手中。
“你给他们说,不用急,最迟半个月之后,更多的马车,就会生产出来。”
崇祯心中也有着自己的计划。
无论是辽东,还是长城各个关卡,这一次大胜仗,缴获的物资当中,牛马可是占据了很大的一笔财富。
牛可以立刻分发下去,只有马,必须有配套的马车,才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优势。
所以马车制造厂,也已经在赶工了。
只是速度还是不够快而已。
“对了,明天袁可立要来京师,你们谁陪着我去迎接一下,咱们再看一场戏,顺便弄一个接风宴。”
“以前可没有见到你对谁这么客气过,袁老真像你说的那么可厉害?”
“比我说的还要厉害,要是他再年轻个十年时间,大明现在会更加好一点。”
“可惜了。”
崇祯知道张嫣在可惜什么。
有能力的人总是很少的,崇祯自己能够把这些厉害人物聚集在一起,不是他的眼观更有多么的独到。
不过是因为,自己比别人多了一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罢了。
其中只要听说过的名人,那都是有本事的。
只要把这些人找出来就行。
至于外面谣传,说他有识人之明,只要一眼就能够看出那一个人的能力在什么地方,其实哪有那么玄乎。
翌日。
九月初依然闷热,本来是将要下雨的天气,却始终不见半点雨滴。
许久都没有开放的文渊阁,这一天也开了。
李长庚总算是从道院搬回了此地办公。
不知是已经熟悉了到院会议室的办公氛围,还是对文渊阁忽然产生了一丝陌生,总觉得做起事来,不得劲。
“人多好干活,当时在会议室,群策群力,办公的速度自然快,现在只有你们几个拿主意,患得患失之下,自然就慢了。”
卫江代替了魏晨的位置。
做的事情也都是魏晨以前做过的。
一杯茶,一碟小吃,崇祯斜坐在椅子上,一边品尝着薯片,一边喝着淡淡的茶香。
悠闲的让李长庚抓狂。
他是见识过皇上的办事效率的,错过了最忙碌的几天,鲜果皇上给他搭把手,那是不可能的。
“袁老应该快要来了吧?”
李长庚放下手上的公文,撑着下巴问道。
“别想着偷懒,这次没你的事,我自己接待就成。”
崇祯眼皮子都没抬,立刻就知道李长庚打的是什么主意。
“哎,好怀念以前啊,一杯茶可以从上班的时候,喝到下班的时候。”
李长庚悠然神往。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大明最苦逼的内阁首辅了,要权利看似很大,可掣肘也多,要人更是只有三猫两狗。
现如今就连朝会,都是能省就省。
完全和地主士绅家里的打工者,几乎没啥两样了。
“你现在也可以啊,只要手上的活都做完了,你就是出去找家青楼听小曲都成。”
崇祯的话,让他一阵无语。
看了看桌子上厚厚的一摞公文,这个可不是那种硬皮子的奏章,要是再没有人替他分担一点工作量的话。
他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
一年时间都处理不完。
“皇上,袁老已经来了,正在他的宅院中歇息呢。”
一名小太监,悄悄的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带路。”
崇祯根本就没有看李长庚也想要出去逛一逛的眼神。
一处宅院之中。
袁可立站在桃树下,凉风吹动着枝叶,也吹动了他一颗已经年老的心。
当年狼狈的用交换的办法,出走京师,再次回来已经物是人非,朝堂之上没有一位熟人不说。
更是连各个衙门的名字,都已经叫不清楚了。
被皇上改变的,不但有朝堂,还有各个衙门的名字,就是曾经不入流的捕快,现如今也都是有了更大的权利。
“皇上驾到。”
“恭迎圣驾。”
······
一连窜的下人们,一声声的高声喊着。
站在桃树下的袁可立,也而被叫喊声惊醒,别看年纪已经大了,可身子骨还很结实,不但不用拐杖,还能够小跑一段距离。
“哎呦,袁老可别这样,快快歇着。”
崇祯是见过袁可立的,此时两人一见面,仿佛是神交已久的老朋友一样。
“听说,你老在高阳县,一直以来我也是太忙,就没顾得上去找你,近年来生活可好?”
此刻,崇祯也不用朕这个称呼了。
面对这样的大明功臣,谦虚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上可折煞老儿了。”
袁可立是见过崇祯的,在刚刚皇上登基的时候,后来看到皇上根本就不理朝政,所以出走朝堂的决定,也和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没想到的就是,他只是去等来待了几年时间,然后朝堂之上的“老朋友们”居然一个个的都不见了。
去了哪儿,他是知道的。
可没有想过去看看。
自己坐下的孽,自己去偿还,天经地义。
“哎,快坐下,咱们坐下说话。”
崇祯可不敢手上用力,生怕力气大了,把年龄这么大的老人,给摔倒在地。
“本来袁老一路车马劳顿,我是不应该来打扰你的,可我心里还是有些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皇上请问,老夫也就痴长几岁,见识多一点而已,请教不敢当,能够知道的,老夫都会知无不言。”
袁可立激动的一双手,坐在石凳上,双手扶着石桌。
在高阳县,他是见到过孙承宗出征的样子,虽然不是去打仗,可跟随而来的精兵良将当真是虎狼之师。
他也在打过仗,也就在戚家军的身上,能够看到什么叫做精锐。
只是可惜了戚家军,到最后连一点种子都没有留下。
也是他当时大意了,等到事发之后,想要做点什么,已经来不及了,也就保下了他的弟弟和几个妻女,儿子。
再多他也无能为力。
当时朝堂之上,想要戚继光走人的简直不要太多,他自己那时的地位也并不高,根本就说不上话。
更不要说明摆着去救人了。
到现在,他见到给事中这个职位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好感。
说是侍从皇帝左右,备顾问应对,参议政事,可都是些什么玩意?
给事中出了一个张鼎思不够,还出了一个张希皋。
当真是,国家有难,必有妖孽。
什么人都能够在皇上身边建言,他捕获说皇上不聪明,只会觉得这些人读书都给读傻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
此次皇上变法,完全没有了给事中的职位,虽然多了一个政事顾问,可都是只能够提意见,没有任何的一项权利,去把自己的意见,延伸出去搅风搅雨。
“袁老对于如今的辽东,有没有其他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