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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寒,而每下一场春雨,天气就会暖和一些。
这种感觉,在江南道尤为明显。
苏州城周围的水匪,早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被苏州人视为豺狼的海盗,也已经多日不见踪迹。
曾经的四大江南华族,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张家,其他没有列入四大华族的家族,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市面上再也看不见嚣张跋扈的贵族子弟了。
衣着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也终于能安安心心的上街溜达几圈。
不必担心被哪家的恶奴,突然之间掳掠走。
镇海楼!
能够起这么霸气的名字,当然不是吃饭喝酒的地方。
这里汇聚了整个江南,所有排的上号的文人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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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越州的王、马、谢几家,都亲自派了最优秀的年轻人过来。
一个长相很怪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迎接着往来的客人。
之所以说怪,是因为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就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长相还颇为英俊。
只不过,华发早生,显得有几分老态。
即便在苏州城里地位最高的人,也要对他以礼相待。
整个江南道,除了一把手,也就是江南道巡察使之外,没人敢小瞧于他。
因为他不仅仅是皇帝钦封的御史,还出身于书院,是第一届的学生领袖。
柳白离开长安回到江南,连李愔他们都带了回去,唯独留下李延寿一人。
可见,对他的信任有多重!
即便是已经当了一年苏州刺史的郑王李元礼,也要称呼他一声兄长。
足足迎接了几十位客人之后,李延寿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穿着宫装的盘着妇人发式的清秀女子,来到他的身边。
拉着他坐下,替他按摩。
“这些日子夫君实在是劳苦的很,不妨歇息几日,柳叔叔肯定不会怪罪于你。”
李延寿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
“实在是歇不得,先生将如此重任交给我,我若是辜负了他的希望,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妇人心中一紧,道:“夫君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大不了等我爹回来之后,让他去求柳叔叔,给你换个差事!”
李延寿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很累,但是却在实现我毕生的抱负,丈人在倭国劳苦功高,怎能再让他操心?”
这个妇人,正是韩同的女儿!
在韩同前往倭国,就嫁给了李延寿。
李延寿低下头,摸了摸妇人的小腹,脸上蒙起一层温柔之色。
“我自幼家贫,父母早逝,想当年跟来济一同前往长安赶考,乃是抱了必死的信念,若是考不上书院,我就不想活了...哪里能想到,仅仅在八年之后,就拥有现在的地位,爹娘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甚感欣慰吧!”
妇人微微一笑,道:“等夫君回到长安城后,会成为你们兄弟中第一个进入四品之人,到那时候,让我爹出钱,给咱们在城里修一座大宅子,以后就老老实实的过日子,该是何等的幸福...”
说话间,韩氏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好像在畅想未来的好日子。
李延寿哈哈大笑。
“丈人本就身家巨万,去了倭国之后,肯定又能捞上一笔,宅子太小可不成!”
韩氏推了他一把。
“我爹也有难处,那么多岁数了,还要去倭国苦熬,回来之后若是不能成为尚书,我非跑到柳叔叔家哭鼻子不成!”
李延寿深吸口气,说道:“丈人回来之后,一个尚书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不过先生那里却...”
说话间,一个拎着扇子小胖子,带着一大箱礼物,悠然的走过来。
“延寿兄!”
“啊,原来嫂夫人也在,小弟这厢有礼了!”
胖胖的李元礼,让人把礼物放下,冲李延寿夫妻拱了拱手。
李延寿立刻站起来。
“见过郑王殿下!”
韩氏也施了个蹲身礼。
“妾身不耽搁郑王殿下商议大事,先告退一步!”
说完,韩氏转身走进去。
李元礼欠了欠身,道:“恭送嫂夫人!”
他站直了身子,笑眯眯的看着李延寿。
“延寿兄,最近可有什么好生意照应?”
李延寿很看不上这个,根本就毫无作为的苏州刺史,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当个胥吏都不够格。
“郑王殿下说笑了,本官不过是区区一介御史罢了,哪里有什么好生意?”
李元礼凑到近前,冲他挤了挤眼睛。
“延寿兄可万万不能诓骗小王,如今苏州城里早就传遍了,你家先生突然改变了铁路修建计划,原本是要修到西域,现在换成了江南,可是一桩大生意!”
李延寿木着脸,淡淡的说道:“先生的打算,身为学生我自然不敢揣测,就算铁路修到江南,也要按照朝廷的章程来办事!”
李元礼叹了一口气。
他特别不想跟李延寿打交道,虽然年纪都差不多,但他每次见到李延寿,都有一种跟老头子打交道的感觉。
硬邦邦的,没有一点人情可讲。
“延寿兄啊,小王可是真心实意的想与你合作,在苏州城里,能有你我兄弟这般眼光的人,可着实没几个...”
见李延寿依旧不松口。
李元礼只好说道:“罢了,今日延寿兄邀请的都是贵客,小王擅自做主前来凑一凑热闹,不过分吧?”
李延寿向后退了一步让开路。
“王爷请!”
李元礼又叹了一口气
从李延寿的态度上,他可以看得出,这个家伙是绝对不会与自己合作的。
修建铁路可是一项大工程。
别的不说,光是铁路上需要用到的铆钉,就能让一个穷光蛋,摇身一变成为一方富豪。
好不容易碰到这样的机会,精的跟猴一样的李元礼,怎么可能错过?
在他看来,李延寿在这镇海楼里,邀请整个江南的名流,恐怕就是为了瓜分修建铁路的利益!
他走进大门,周围顿时传来一片恭维声。
“郑王殿下好!”
“参见郑王殿下!”
镇海楼!
文人墨客都汇聚在此,可谓是本年度,整个江南道的第一盛事!
而今日,来到这镇海楼的人,已经超过了百余数,对于主人而言,当然是人数越多越好。
李延寿就是这里的主人。
镇海楼自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一个典型的名流结交的最佳场所。
不过,今日的宴会确实有些古怪。
因为自始至终,人们都不知道,李延寿把人们聚集起来究竟是图些什么?
几个衣着不凡的人,围绕在郑王李元礼的身旁。
李元礼摇了摇头:“给他多方探测,也没有问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肯定和即将修通的铁路有着扯不开的关系!”
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笑嘻嘻的说道:“谁都想赚银子,他李延寿虽然不是柳家的人,但却一直按照那位柳家主的吩咐办事,谁都知道,跟在柳家的屁股后头有银子可捡,不能错过机会!”
再往旁边,却是一个宫装妇人。
今日聚集在镇海楼之中的女子,差不多占了三成。
江南的风气,和北方有很大的区别。
北方的女子再巾帼不让须眉,也不怎么乐意干抛头露面的事情。
南方则不同,许多豪商,本身就是女子。
好像在岭南的冼夫人一样,能开创出一片基业。
宫装女子拿着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
镇海楼中的美食早已名震江南。
“我倒是觉得,这位李御史,有着其他的目的...”
周围的人都看过了,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女子淡淡一笑,道:“我听闻,西边又不太平,听说朝廷把吐谷浑借给了优素福。”
“这与咱们有什么瓜葛?”
“优素福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而且距离江南甚远,影响不到咱们的?”
“秦大娘子,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你还是少操心吧!”
秦大娘子微微一笑,丝毫不见恼怒。
“江南的确距离吐谷浑甚远,不过,江南道的精兵都已经派了出去,咱们江南道的府兵,却是丝毫未动,这里头究竟有什么门道,还请郑王殿下解惑!”
李元礼看着这个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这个姓秦的女人,在苏州城里很有名。
或者说,在整个江南道都很有名。
这世上能跟柳家人做生意的不多,只要能和柳家成为合作伙伴,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跻身当世顶级富豪之一。
算来算去,这些年来能与柳家达成合作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比如长安城里的庞家,当年只不过是一个做砖瓦石生意的。
想要买套宅子都要东拼西凑,甚至差点把祖产都卖了。
后来,成了柳家的供货商,一跃成为长安城中的砖瓦石行当的行首!
连皇帝修建大明宫的原料,都是他亲自供应的。
这个姓秦的女人也是一样,李元礼知道她并没有什么背景。
柳家来到江南之前,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绸缎庄老板。
短短两年时间,她却成为了整个江南道首屈一指的绸缎商人。
恐怕明年,就能成为江南道绸缎行业的行首!
这个女人的消息一向很灵通,以至于有人怀疑,她根本就是柳家的人!
不过李元礼却知道,她跟柳家并没有多大的瓜葛,只是单纯的合作罢了。
“秦大娘子说的不错,江南道的府兵之所以丝毫未动,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此言一出,镇海楼中的人一片哗然!
没人喜欢战争...除了商人之外!
战争打的是银子,对于商人来说,却是赚银子的最好机会。
大唐的将士,会在战场上缴获无数的物资。
而他们需要的,并不是物资,而是实打实的银子,或者说现在正在推行的军票。
这时候,商人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他们可以负责将那些物资,从战场上运输回来,换成银子之后,再交给将士们。
而后,从中换取差价。
很多人都是靠着这样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再起一场战争的话,这江南道的富豪排名,怕是要发生很大的变动。
“郑王殿下给咱们讲讲!”
“难不成,打算派江南道的府兵,把优素福一口吃掉?”
“吐谷浑那地方不好去呀,只有柳家的商队能在那里长期停留做生意,咱们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李元礼微微一笑,说道:“江南道距离吐谷浑甚远,隔着几千里去攻打一个没有什么价值的人,显然是异想天开,不过,朝廷却有其他的打算...”
就算再不受朝廷重视,他大小也是个皇族,而且还有苏州刺史的头衔,该有的消息,他一点都不差。
正因如此,很清楚朝廷如今的大政方针是怎样。
说白了,优素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他能够反攻倒算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之所以把吐谷浑借给他,完全是想用他来开荒罢了
“不知诸位知不知道,我江南道什么最多?”
众人沉默不语,都知道郑王殿下还有后话。
“海!我江南道,海岸线绵长,大海之中蕴藏着无数的财富!”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按照李元礼的说法,难不成整个江南道的府兵,都要进入水师?
到那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大海的开发还是处于最原始的状态。
之所以说最原始,是因为不管人们从大海上捞出什么东西,都不用收税
至少在场之中,有许多人都是靠着大海起家的。
如果江南道的府兵,真成了水师,就说明朝廷对于大海的掌控,马上就要进一步增强。
如此说来,以后不管在大海上干点什么,都会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最重要的是,朝廷肯定要收税了!
秦大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围这些人。
她悠悠的说道:“咱们江南道,是最先完成纸币改革计划的,同时,江南道各州的府兵,也是最早使用军票的,如果府兵全部进入水师,诸位想一想,其中利益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