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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姓韩,名三娘。
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人,都称呼她为三娘子。
这是一个从陇右搬迁过来的大家族。
上上下下二十多口子人,全都靠着卖艺讨口饭吃的。
在长安城的常安坊,定居了几个月的时间,三娘子一家的日子,过的倒也还算红火。
靠着无意间得到的几份,从教坊司流传出来的戏本,大小也算的上远近闻名了。
二十碗汤饼,全都进了七八个半大小伙子的胃口。
老爹老娘坐在院子里洗洗涮涮,小伙子吃饱了饭,在院墙底下练功。
剩下的女眷,则是热火朝天的收拾屋子。
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
今天这场表演结束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能赚到足够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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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座租住了几个月的院子,彻底买下来!
常安坊的院子,可以说是城里最便宜的了。
前进后进,再加上三间大瓦房,总共也才三百多贯。
和城里那种,动辄几万,十几万贯的大宅子,完全没法比。
但一家人挤一挤,日子总是要继续下去的。
想到这套宅子马上就要属于自己家,三娘子满心的火热。
“臭小子!瞎看什么?”
老爹嘴里叼着半截甜杆,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头子,‘嗖’得一声,准确无误的落在一个臭小子脑门上。
臭小子‘哎呦’一声,本来倚在院墙上倒立练功,这下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摔下来。
惹得另一头的女眷们阵阵轻笑。
臭小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拧腰,又来了个倒立!
老爹把甜杆吐掉,对旁边的老婆子,道:“臭小子们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家里头雇了这么多小丫头,可千万别弄出丑事来!”
老婆子想了想,道:“三娘子!”
正在洗衣服的三娘子,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赶忙跑过来。
“阿娘!”
老婆子笑眯眯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硕大的银饼子。
“去,带弟弟们去外边赚赚,莫要心疼银子!”
三娘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阿娘,咱家不买宅子了?咋乱花钱?”
老婆子脸一沉,道:“叫你去就去!”
三娘子无奈,又不敢跟娘亲顶嘴,只好拉扯着七八个半大小子,朝外边走去。
剩下的女眷,对着臭小子们的身影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群人才走没多久,外边又传来敲门声。
铛铛铛——
“老韩头!你家里头月供该交了!”
老爹闻言,叹了一口气,对老婆子道:“这群不良人,就是吸血的臭虫!怎么都喂不饱!”
说着,他站起身来,掏出一串铜子,顺着门缝丢出去。
“老子就这么多,再来讨要,老子命都不算,上官府告你们去!”
门外的人笑嘻嘻的,道:“你老小子识相点,咱们兄弟保卫一方安宁,怎么也算是半个官府的人,告官?俺们家大老爷都不稀罕搭理你!”
呸!
老韩头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很快,外边的人走了。
老两口相携着走回房。
搬开土炕头下边的砖石,老婆子掏出来一个油纸包裹着的物件。
老韩则蹲在门口把风。
油纸包打开,里边,竟然是一尊神像!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将神像供奉在炕头,老两口急忙跪在地上参拜。
他们拜的是佛祖,口中念诵的也是佛祖。
不过,这尊佛祖雕像,却充满了怪异之感。
别的佛祖雕像,都是明晃晃亮堂堂的。
这尊佛像,却是通体漆黑。
别的佛像,表情要么悲苦,要么淡漠。
这尊佛像的脸上,却充满了疯狂之感!
事实上,大唐时期是没有所谓的‘邪教’说法的。
但是,却有着‘邪道’的说法。
到了唐玄宗年间,唯一被朝廷认定为‘邪道’的宗教,只有一个,那就是摩尼教!
这个宗教,还有一个更加广为流传的名字。
明教!
并不是说,明教到了元末明初之际,才传入中土。
早在南北朝时期,中原地带就已经出现了明教,也就是摩尼教的寺庙!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信仰。
它融合了佛门的神祇体系,袄教的信仰教义,以及其他各种宗教的特色。
说起来,是个四不像,但偏偏信仰它的人特别多!
甚至于,一度威胁到朝廷的统治!
唐玄宗年间,一句‘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才将这个宗教彻底扫入垃圾堆。
从此,摩尼教只能偷偷的在中原王朝传教。
一直到了元末明初,才有了重新崛起的机会。
可惜,崛起了没两年,又被朱元璋连根拔起,连根毛都没剩下
如今,朝廷虽不禁绝外族宗教,但却严格禁止长安城的百姓,参拜那些乱七八糟的神祇。
当年铲除五姓七望的时候,李二深刻认识到百姓的力量。
他并不愿意,让外人来控制百姓的思想。
所以,除了佛道之外,信仰其他宗教的百姓,便偷偷的进行祭拜典礼。
眼瞅着到年底了,该是这尊四不像佛祖,送送祭品的时候。
老两口搬来三牲祭品。
光是炕头上,那硕大的牛头,就足够把他全家人流放的了。
祭祀的时候用牛头,那是皇族的专属!
参拜完之后,老两口又小心翼翼把神像收起来,把牛头处理掉。
剩下的祭品,等孩子们回来再分着吃,听说对身体有好处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下午。
老两口才走出屋子,就看见三娘子站在门口,泪珠就在眼眶上打转。
“爹!娘!要给女儿做主啊!”
三娘子跪在老两口脚下,眼泪终于倾泻下来。
老两口大惊。
“三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老婆子正打算把三娘子扶起来。
门外,忽然又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大群人!
家里的小子们想上前阻拦,看到这群人手里的刀子时,又不禁胆怯,连连后退。
“老韩头,你家三娘子伤了我兄弟,今日不管如何,你也要给个说法!”
为首的,是一个头皮靑虚虚的秃子,若是不看那一身无赖打扮,恐怕还以为是个和尚。
后边,一个龅牙后生,正躺在担架上哀嚎。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