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等皆乃杏林一生,在场诸人哪个不是医道泰斗,便算老夫本事不行,但还能连活人死人都分不清?”
“丹师切莫信口胡言,那陆宗师当真活了吗?听闻殿下道法超绝,又闻世间曾有诸多手段,可令死人睁眼……”
“放肆!”林素音闻言,下意识的便一怒,目光直指那开口之人,喝道。
那医者年纪不算大,看上去只四十多岁模样,能至御医,看起来本事是不弱的,此刻异常激愤之下,竟然口出妄言。
哪里什么死人睁眼,这分明就是在说墨白不是使了障眼法,便是使了邪魔手段。
前者还好说,可后者就诛心了。
当今道家,本就将墨白视之为异类,明王入魔,乃是外道之说,在道门之内宣扬甚广,京中自也有人听闻传播。
然而私下里也就罢了,如今竟公然在这里宣诸于口。
林素音一怒,此人也反应过来,当即面红耳赤,脸上冷汗滴落,一时间惶恐无比。
然而林素音其实却只是下意识一怒而已,转瞬间其实便已反应过来了,怎么会为那该死的男人出头?顿时心中微微一乱,连忙平复心神,收敛了神色,又复清淡模样,道了一句:“还请大人注意场合,若有疑问,待会验证便是,又怎可未经证实,便如此妄加非议!”
见林素音轻轻放下,没有追究的意思,那男子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心中憋闷,大庭广众之下被训斥,还是林贼之女训斥,他面子上过不去,但还是不得不行礼道:“在下一时急切,言辞有缺,谢王妃宽恕!”
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尽管一个个脸色难看的狠,但却无人再明目张胆的乱说。
没人走,均留了下来,要等墨白出来,搞清楚真相。
一个个皱着眉头,摇头摊手的开始私下议论起来。
那两位御医和丹师,也早就被拉了下去,接受大家的拷问。
可他们信誓旦旦,更是脸红脖子粗的为墨白正名,更有一位性情火爆,不但拿项上头颅做保,更是撸起袖子要揍那先前质疑的中年人。
突然改变的局势,让外面那些宫人小厮脸色皆变,随之有人快步离开,回去传递消息,不多时,更多的人开始朝这里赶来。
终于随着黄昏降临,这片宅子门内门外,早已是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人。
不止医者,宫人,更有着一些坐班的大人得到了消息,也都赶了过来,有看热闹的,也有心中微动的。
众医家联合上门,今日誓要与那明王在医道之上一见高下,宫中出了如此热闹的事,怎能不去观望一番?
要是打打杀杀,那他们躲远点,可今日这场面,却明显是文斗!
文斗就没啥关系了嘛,亲眼看看不吃亏!
毕竟谁家没有身体不好之人,有些尚还无碍,可有些却是顽疾,便是御医也只能缓解,能见证一个高绝的医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生存。
大人们站在一圈,互相聊着天!
宫人小厮,则站远一些,远远观望。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群越发庞大的医者人流之中,此刻他们这边已然是热闹到了极点,已经分成了几派。
以那亲眼所见的三人为首的数人为一派,坚决不信的为一派,还有将信将疑的一派。
此刻一个个引经据典,阐述着可能与不可能之说。
这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们却没一个离开,正为了一个话题争得面红耳赤。
一众大人们,在旁听的却是无语。
只因他们现在已经从墨白的医术如何,年纪经验如何,直接上升到了墨白的“医德”如何这个话题。
正方认为,墨白心性豁达,为人谦和,不但不计门户之见,更在明珠那等百姓罹难之地活人无数,为天下医者所敬仰,更素有天下第一医者之称,此乃大功德,如此杏林圣手,当为一道楷模,医德又怎会有缺。
反方冷笑不已,医者父母心,乃活人之事,当尊重生命,妄行杀伐手段者,如此忽视人命,又如何可当圣手之称?医德有缺,又如何能成就医道?
双方各自举例,力证己方观点,争得是好不热乎,一个个平日里最是慢条斯理的大夫,此刻恨不得上演全武行,也着实是有趣的狠。
不过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人皆是医道泰斗之尊,哪个没有几分傲气,此刻突然出来一个如此年轻,便能挑战他们地位,甚至远超他们的存在,自然就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心悦诚服,要么誓死不服!
“嘎吱!”
终于一道门打开的声响传来,所有人的声音陡然一顿,现场仿佛突然被一巴掌拍的静寂无声。
所有人全部一个动作,顷刻抬头,目光全部紧紧盯向那缓缓打开的门。
静了!
万众瞩目之下,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在场医者,皆是浑身一震,目光死死盯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影。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有人脚步连连后退,口中喃喃出声,眼中满是不信。
陆寻义脸色苍白,站在门口目光望了一眼门口众人,却并没有出来,而是退到了一边,微微躬身。
一道脚步声缓缓传来,众人便只见一个满头白发,却年轻的过分的身影,缓步走出门外。
他脸色亦稍显苍白,见到夕阳垂射,微微眯了眯眼,随即抬脚踏出门外,对门外诸人只是一眼扫过,没有任何表示。
随即眼神一转,看了一眼还站在前面的林素音,没说话,又看向真人,微微蹙眉,还是拱了拱手:“阁下是来找我?”
“见过殿下!”真人眸光看向墨白,同样行了个道家揖法,紧接着目光早已在陆寻义身上一扫,眼中微微一闪后,却没说什么事,只是和煦道:“早闻殿下医术通神,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陆道友伤势如此之重,经殿下妙法,居然已可下地,实在令老道大开眼界,佩服!”
“不过对症治病而已,还要谢过真人为他续命三日!”墨白再次拱手一拜,然后看了陆寻义一眼。
“陆某谢真人阁下活命之恩,请受陆某一拜!”陆寻义走上前来,声音尚显虚弱,动作也明显不那么顺畅,显然虽然活了,但伤势仍然不轻,他慢慢朝着真人便是要跪下。
真人却是微微一抬手,陆寻义便拜不下去,真人微微摇头:“无需如此,便是不为你度一口元气,想必明王殿下也自有办法为你续命。”
说罢,他看了墨白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一个转身,消失在了现场。
墨白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真人什么都没说,他却明白,真人此来,是提醒他该去见陛下了。
抬头望了一眼御书房方向,他眼神微顿,随即散开,这时候那三位医者已经走上前来,对着墨白行礼。
墨白还礼,随即抬头看了一眼这满院子的人,对着那些医者道了一句:“你们来意,本王知道,你们放心,本王不会拿身份来压你们,本王在道家有一名号,白姓,名长青!医道本乃生死之术,我等出手,便不容半分差错,否则小可伤及一人性命,大则危害一国兴亡,若行医道,必慎之又慎,斟酌再斟酌,这当为我等医者从师之日所习第一条医规!诸位皆是医道前辈,白某年纪尚轻,在医家辈分也不及尔等,诸位前辈要考校白某的医术,这乃理所应当之事,白某岂敢不从?”
这番话一出口,满场诸人皆是讶然不已。
尤其是一众医者,无不将目光放在了墨白身上,脸色当场便是惊讶之中,又好看许多。
倒是那站在周边的一众大人,却是面面相觑,望着墨白很是闪烁,这家伙不会这么好说话吧?
果然,墨白话音才落,便只见墨白眼中光芒一亮,踏前两步,凝视一众医者,沉声道:“白某既然敢挂天下第一的招牌,那就早已做好准备接受挑战,医德、医术、医规,只要诸位摆下阵仗,白某来者不拒,可今日一见诸位,你们当中很多人却是让白某失望的很!”
说罢,墨白不再多言,看了一眼陆寻义,点了点头道:“且先在这里休息,明日回府!”
陆寻义闻言遵命。
墨白又看向林素音,沉声道:“走吧!”
“殿下且慢!”医者人群中却有一老者站了出来。
墨白望去,只见这人约七十来岁,面色严肃,站出来先是一礼,然后道:“殿下既然自承为医家弟子,那还请恕老夫斗胆,向殿下问个分明,殿下方才之言,究竟何意?”
墨白看向他,微微观察了一下,动了动鼻子,又挑眉看看他肩头,最后垂目看看他双手,顿时面色微正:“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老者见墨白方才打量他的动作,心中正自微微点头。
鼻尖微动,是在闻他身上药香!
医者身上的药香与常年服药的患者身上那种药味不同,是常年不断亲自熬汤药、膏药者受药气所熏陶才有的一缕药香味萦绕身体。
又见墨白望他肩背,常年行医者,正经医道传承,第一点便是行医姿态。
医家问诊切脉时,坐姿身姿皆有要求,一般腰背得挺直,这是给患者尊重和让他信任的必须,而拿脉则肩头要微微上扬,手指能更灵活的听到脉象,日子长了,肩胛骨就自然会比常人要略高一些。
这一项,看起来不是医者最重要的,却是判断一个医者对医道态度的重要指标,医者一坐便是一整天,腰背肩头都很是劳累,日子久了,能够坚持的却是不多。
最后墨白看他手指,他自然知道,墨白是在看他手指形态,与指间颜色,苦苦钻研医道,常年离不开药草,看指间颜色是辩药造诣,而手指形态则是抓药造诣,还可看出针法造诣,这两者缺一不可。
俗话说,行家面前,一眼便知真假。
此刻墨白正色,便是察觉老者必然出自医道名家,并且医道实力深不可测。
可他在观察老者,老者也同样在观察他,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动作之后,便紧紧皱起了眉头,墨白身上自然是一点医道特质都没有,莫说医师,便是医者都不如。
唯有一双眼睛,其中展现的一种安宁气质,倒是确实有几分医师气象,这近距离一观察,让老者心中疑惑不已,不过转头一看陆寻义,事实摆在眼前,他又只能放在心里,不敢小看墨白。
“老夫于青药!”老者微微点头,说完就看墨白反应。
然而墨白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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