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罢学听了,沉默一阵,望望天空,良久叹息一声:“也罢,臣云罢学拜见主公!”
叶青大喜,设宴接风洗尘。
宴上,云罢学说了实话:“我虽败于下土,非战之罪,若非汉侯在侧虎视眈眈,我是有心再战……但姐夫递给我这封信,虽是好意,我却知道汉侯不会给我机会了……”
陆明闻言皱眉,心忖难道信里写了威胁?
叶青刚要开口解释,见云罢学又笑起来:“非是侯爷信中威胁我,但我岂会不明白时势?”
“我处在应州西面,定是敢与你争雄一时,可惜我恰在东面。”他苦笑着:“汉侯为何偏偏选择青脉呢?我得知这消息后,就知道你的刀锋必是向东海,去和青脉核心的各州汇合,才是争雄天下的唯一路径。”
“我撞在了刀锋,又在下土挫折失去了时间,再拖延下去岂不自取灭亡?”云罢学神色怅然,摇摇首:“效仿俞帆逃跑草原,我不愿之,也难以之,云家的根基都在水上,水面是漂浮不定,容不下扎根。”
“我得为家人考虑。”
叶青听得沉默了,举杯敬他酒:“你不会后悔这选择,请在州府稍休息数日,不日将登坛拜将。”
接风宴后,叶青新领去了新造的宅邸,座落在离总督府不远,雕甍斗拱,翘翅飞檐。
内里有些房舍尚未整修好,不过已经能住人了,当下就是安排,沿洞甬道向西,一溪新绿掩着别院,云罢学见此还是相对满意。
安排完,出了门,叶青仰首望天,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一摆手进了马车,坐了,就在沉思。
此人来投,虽明白了对方抉择理由,还是不可思议,这理由并不充分。
“英雄难折,我连俞帆都折服不下,怎运气这样好,能轻易折服此人?”叶青沉吟许久,总觉异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夫君担心此人是假投?”芊芊在侧转过来,问着。
“这不是,英雄百折不挠,只以时运则自择,谁会假投对手来折损自己心气和气运?”
“君臣名分可不是开玩笑,背主而立的话,至少损失一半气运,我只是奇怪此人的选择,实在太果断了……”
芊芊眼中闪动着慧色,掩口笑说:“这虽罕见,在历史上也并非不闻,或还有夫君没考虑到的因素吧,先收了再说呗。”
“你这丫头……”叶青不由苦笑,不过这道理说的还对,现在不必考虑多,收了定下名分再说。
叶青闭着眼,默默体查着自己的气运。
谨独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这个意思,只见接受了云罢学为臣,顶上云气似有些变深,又似没有,心里暗叹。
到了现在这地步,任凭多大的名将名臣投靠,也一时显不出变化来,这是基业扩大的原因,要在早时,顿时风云际会。
其实论人主的境界,或可称三步。
第一就是“集众汇金”,和许多人想的不一样,一开始根本吸引不了人才,汇集不了人才,甚至可能起反作用。
贤才的才能大于人主,大于监督,就会喧宾夺主,想前世,多少“求贤若渴”的老板,被职业经理人卷了钱跑路而跳楼,可以说都是中了幼稚病。
在此境界,唯有集普通之众,汇普通之金,才是根本。
第二才是“求贤若渴”,体制建成,汇集众人伟力,才可节制人才,加上锐意进取之时,更需要人才,故是求贤若渴,这时一般有大将名臣来投,顿时有着明显变化。
第三就是跨到了“慎视体制”的阶段,也就是说,体制因素大于人才因素。
在有着一定臣民基数的情况下,体制好,人才自源源不断挖掘并且到位,体制不好,就是草龙和草王——可以称王,却为真龙开道。
叶青制度已建,人才云集,现在欠缺的是时间的沉淀,以及控制的实力。
正想着,酒意上来了,朦胧中,听芊芊对外面吩咐说:“侯爷有些酒了,送侯爷直接回去罢!”
云罢学投靠,在这时并没有太引人注意,自那日接连五天,他安顿家属,并且与同僚相见。
第六日,大都督府颁发命令,授云罢学太守之职,并且向朝廷汇报下——这官位已经不小了,想叶青奋斗多少年都才控制一郡,若不是洞天阳化,一步登天,哪能这样快?
众人正纷纷议论莫衷一是,这云罢学初来,又没有功劳,就升了太守,这主恩何其太重?
多少旧臣都没有到这步!
一时间,云罢学处于风尖浪谷之中。
授令这日,云罢学听叶青说着:“卿是大才,担任太守必无疑问,不过交割职权,还需些时日,你姑且在州府住着——卿对治政,有什么想法么?”
这话就是明确君臣分野了。
“郡内要事,在于吏治败坏,讼不平、赋不均、河道不修、贼盗不治、境内之民有不安,边塞逆藩觊觎。”
“现在治政都是妥当,臣又蒙主公大恩,布衣提拔,尚不熟悉具体情况,不宜改变前章。”
“不过,并非就无事可干,就事论事,可治其中两事——清贼盗,安境民。”云罢学自得了消息,自己要担任太守,就暗里和谋士商计了几日,胸有成竹,沉着说:“劫气纷乱,主公要驱使军民,这两件事不可不作。”
“盗清,民安,主公才能使之如意。”
这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正是叶青执政来密议的主题,几人不禁对望一眼,叶青眼睛一亮,说:“卿如何去作?”
“小慈乃大慈之贼!”云罢学径自向叶青又说着:“故上古有道,治乱须用重典,这都是通常之理。”
“论得治内清平,实只有一个字,杀!”
“再仔细些,就是明正典刑。”
“每乡择得十个贼盗杀之,使乡人观看,要是贼盗不足,以地痞充之就可。”
“每县择十个贪赃坏法的吏员,同样万人围观,杀之,不可心存慈软!”
“每郡择十个贪赃坏法的官员,杀之!”
“再选择数个所谓绿林武林门户,灭门,尽杀满门数百口,无论老幼,有罪与否,明示于民间。”
“不消半年,民者各守其分,循法温顺,不敢有违,官吏皆知公忠无私,吏治一时自转浊为清。”
听到这里,诸葛亮因插口说着:“无论有否罪证?”
又说:“这又能治吏治几分?”
“尽量捕杀有着罪证之人,要是没有,为了恐吓百姓,也必须明正典刑,借人头一用。”云罢学侃侃而言。
“至于吏治,向来只有一时清,没有长期清,但主公目前,只要一时清,就已经足够了。”
叶青听了这番议论,暗自称赏,想起了兔朝旧事,这才是真正治政之道,虽过于血腥,但用在乱世,当真是金科玉律。
“得万民之顺,就是以血恐吓之,这真正是一字不易,此可谓英雄所见相同。”
当下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待云罢学说完,叹的说:“卿从未治过政,但的确是有大才……尚静,你觉得这几条如何?”
“臣觉得极是。”吕尚静涵养很深,躬身笑着:“此中确有法度,应不但是一郡实行,还要拟成条例,明发全州。”
“就这样。”叶青沉思良久,断然说着,说罢扫视众人:“这几条可雷霆颁布与州。”
“是!”这时,各色各样的目光都投向了云罢学。
云罢学知道话已经说完,就从容告退,出了门,回到了自己府邸,这时,几天时间,家里已经井井有条,管家带着几十人迎在门口,见云罢学过来,就跪下请安:“恭喜老爷就任太守!”
云罢学目光炯炯看了众人一眼,倏然间又黯淡下来:“这是喜事,不过从此食人之禄,就得忠于人事了。”
又问:“邢先生在哪里?”
“在后面三厅书房。”管家赔笑的说。
云罢学一怔,略一沉吟:“你告诉夫人,我暂不过去,叫她们只管准备开席就是了。”
说罢转身向花园书房而去。
邢德早已等在这里,一身灰袍,穿着布鞋,听见云罢学的脚步声,站起身来揖手,笑着:“恭喜主公。”
云罢学淡淡一笑,坐了,喟然说:“这只能勉尽我力了。”
邢德踱了几步,查看着云罢学的神色,微微一笑说着:“主公有着大才,行之一郡,则一郡必治!”
说着,古井一样的眼闪着:“您是不是若有所失?”
云罢学不禁全身一震,这样的隐秘心思,怎会让邢德知道?
邢德见着他吃惊,笑着:“主公,我不是窥探主公心思,而这是人之常情,别说是英雄,就是凡人也是一样,只要稍稍联想下,就不难得知,其中并没有神通或者法术。”
云罢学听得心里一动,正想着里面的内容,邢德这时欠了一下身,削瘦的面上收敛了笑意,毫无表情:“只是主公,现在又到转捩关口,这几日我观大都督门下,云集了上百人,哪个不是人杰?”
“此可谓龙虎际会,就此大势,我才可以肯定说,主公投靠,日后不失公侯之位!”邢德见云罢学怔怔,语气沉重的说:“只是主公既已选了路,就不能稍移,要不,只怕牵牛于田都不可得。”
一阵寒风扑进来,窗纸簌簌作响,刹那间有点阴森,云罢学打了个噤,听着院外热闹声,良久才说着:“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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