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补习了大半月,在七月下旬彻底结束,不过同学们却丝毫放松不起来,即将迎来的高三生涯宛如深渊巨兽,横亘在他们面前。
寇响替杨吱提着行李箱,送她去汽车站。一路上杨吱絮絮叨叨叮嘱他,即便是放暑假也不可以耽搁学习,好不容易成绩提了上去,必须要稳住,还有还有,晚上不能太晚回家,早上必须起床朗读一段英语
“叨叨叨叨。”寇响伸手捏住了她肉嘟嘟的脸蛋:“都要走了,能不能消停几分钟。”
杨吱终于闭嘴了,低着头一言不发,可是这时候寇响心里头却越发觉得空落落。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会儿,变来到了汽车站前,熹微的晨光中,车站前有不少推车叫卖早点的小摊贩。
“你快回去吧。”杨吱催促他。
他漫不经心嚼着口香糖:“急什么。”
寇响送杨吱进站,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宽大的身形整个护在她的身后,将周围拥挤的人流挡开,不让别人挤着碰着她。
杨吱感受着背后坚实而温热的胸膛,心头热热的。
通过了行李的安检,杨吱去边上的自助取票机前取了汽车票,三个小时的车程,不算太远。
寇响接过她手里的票,眉心拧了拧:“你家怎么住这么远。”
杨吱闷闷的,也没搭理他,他又自顾自地说道:“记得八月初的比赛。回去之后我会把旋律和唱词发给你,好好练习。”
“嗯,我会的。”杨吱郑重点头:“那我走了。”
“吉他你好好弹,别弄坏了。”寇响别开目光,脸色很是不自然:“保护好它。”
临走的时候,寇响主动把吉他也带上了,让她拿回家练习。
“放心吧,我会好好爱护的。”
毕竟是他最心爱的东西,他肯借给她,她一定好好爱惜。
入站的广播响起来,杨吱接过了他手里的拉杆箱:“走了。”
“走呗。”寇响漫不经心望着自己的运动鞋白鞋带:“别磨蹭了。”
“哎。”走出几步,寇响突然叫住她。
杨吱回头,却见他挠挠头:“要不要买瓶水?”
她拍拍自己的书包:“不用,我带了水。”
她转身的时候,寇响再度叫住她:“那个。”
“又怎么了。”
“你饿不饿”他指了指外面:“要不要吃小笼包。”
杨吱无奈地叹了声,走回来,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红着脸低声说:“那就抱一下吧。”
寇响感觉自己的腹部肌肉都酥麻了一下子。
她只轻轻抱了一下,便抽身离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浅尝辄止的拥抱便已经结束了。
杨吱说:“记得我说的噢,开学的时候我要检查功课。”
寇响脑子乱哄哄,全身热血胡冲乱撞,极力克制着想要再来一次的冲动,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入站台。
他站在站门口,眼睁睁看着汽车渐渐远了去,紧攥的拳头缓缓松了下来。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世界仿佛空了很大一片,虽然很矫情,但是他真的突然有些明白,古时候诗人为什么临别要折柳还要赋诗。
他眼睛都红了。
杨吱刚刚坐上车,便收到了寇响的短信——
“什么时候回来,给个准信。”
还没走呢,他就催着她回来了,杨吱脑袋探出车窗,却见寇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站台前,遥遥地凝望着她。
她冲他挥了挥手。
寇响手揣在兜里,眉心微蹙,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身后朝阳冉冉升起,他微蹙的眉眼盛满了阳光,杨吱心里头瑟瑟的,眼睛有些泛酸。
她坐回身,车已经缓缓驶了出去。
“很快啦。”
“那到底是多久。”
非得问她要一个准信。
杨吱想了想,回道:“两周吧,比赛前我就回来。”
“吉他,记得好好练习。”
“我知道啦,会的。”
“还有”
“还有什么啊,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磨叽了。”
寇响紧紧握着手机,输入了几个字,又立刻删除掉。他靠在汽车站的护栏边,紧紧皱着眉头,心里像是有一百只猫儿在挠着痒痒,难受极了。
“算了,没事,一路顺风。”
他朝着站外走了几步,短信再度进来:“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
红水镇位于首都附近的小镇,一条潺潺的河流横亘穿过了整个小镇,因为含有丰富的矿物质,河里的水呈暗红色,红水镇因此得名。
小镇年代久远,镇上没什么工业,依山傍水,保留了不少原始的建筑,古风古韵,所以这里长年旅游业发达。
杨吱的家住在古镇的边缘位置,家里有一个小的门面,母亲编彩辫的技术一流,在古镇附近一带非常出名,不少旅游的女孩子都慕名过来让母亲编辫儿。
母亲心灵手巧,杨吱日常的零花钱都是母亲编辫子赚来的。
骑车驶入了红水镇,熟悉的小镇风光一幕幕闯入了视线,恍如隔世般。
杨吱的心情也渐渐雀跃了起来。
车站外,杨吱见到了母亲的身影,母亲身段窈窕婀娜,当年也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只可惜早年丧夫成了寡妇,娘家在南方,无依无靠。
她的一生算是命途多舛,不过纵然如此,岁月待她还是温柔的,身段和容貌,并未显出迟暮老态。
杨吱飞奔着朝她扑了过来:“妈妈!我好想你啊!”
母亲连忙接住她,无奈地说:“哎哟哎哟,怎么出去念书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杨吱将脑袋埋进母亲的胸口,嗅着她衣服上的淡淡洗衣粉清香,眼圈有些发红了,过去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母亲接过了她的书包,揽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母亲个子很高,身段也好,特别显年轻,俩人走在一块儿跟姐妹似的。
“李叔这段时间对你好吗?”
“他对我好啊。”母亲脸上浮现温婉的笑意:“你啊,出去了还瞎操心,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别管家里的事。”
杨吱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李叔平日里待人接物还是不错的,喝了酒之后脾气会暴躁很多,杨吱担心母亲在家里被他欺负。
“如果李叔待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现在”杨吱咬咬牙:“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照顾你了。”
母亲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臭丫头,进城年了几天书,就长大啦?”
氛围被母亲带得轻松了许多,她嘻嘻地笑着:“本来就长大了嘛。”
一路上说笑,回到古镇的店铺,店铺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怎么变过,店里橱窗里摆放着一些母亲日常做得手工艺品,边上有一串彩色的丝线纺锤,上面悬挂这五颜六色的绳子,是用来给客人编脏辫儿的。
“你背的这是什么,这么大个物件。”
“朋友借给我的吉他,让我在家里练习呢。”杨吱取下背后的吉他,坐在椅子边,给母亲轻哼了一段旋律。
母亲立刻捧场地给她鼓掌:“弹的真好!”
“别装啦,我技术还没练到家呢。”杨吱无奈地笑着。
“那有什么关系,我女儿这么聪明,只要勤加练习,没有学不会的。”母亲笑着说:“主要还是遗传得好。”
“你差不多得了啊,夸我呢,还是变相夸你自己了。”
从小到大,无论杨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母亲一定是她最忠实的支持者,就连唱歌也是,母亲是她的第一个听众,也是她最热情的粉丝。
“不过这吉他看着挺贵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爱惜,别给你朋友碰坏了。”母亲叮嘱:“也别让你李叔看见,藏在你房间衣柜里。”
“嗯。”杨吱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吉他琴弦,目光温柔缱绻:“我会保护好它。”
这是寇响极珍爱之物,他愿意借给她带回家练习,杨吱很感动。
回了房间,杨吱休息了会儿,给寇响去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没多久,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杨吱赶紧关上房间门,接听了电话。
“到家了?”
“到了。”
“嗯。”
“找我干嘛?”
“没事,随便问问。”
杨吱走到窗边,远处蓝天白云,青山苍翠。
她心里闷闷的,竟然有些不习惯只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她握紧了手机——
“你在干什么。”
寇响低沉的声音传来:“床上,瘫着。”
“干嘛这么丧。”
“还在习惯。”
杨吱的心仿佛被什么给戳了一下:“习惯什么。”
“习惯吉他不在我身边。”
她“嘁”了声:“既然这么不舍,干嘛还要给我。”
良久,电话里都没了声音,以至于杨吱都以为线断了。
“还在吗?”
那边,似乎听到他深长的呼吸——
“傻子,你什么都不懂。”
挂掉电话以后,杨吱一个人独自在床边做了好一会儿,吉他放在手边,她指尖轻轻拂过紧绷的琴弦,捋出一段无章的弦音。
“你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