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吱,我手机快没电了,今天用你的手机放音乐吧。”
排练室里,宋茉扬了扬手机,问杨吱:“你有下音乐吗?”
“有的,只是我手机电池有些老化,可能撑不了多久。”
“没关系,反正马上就结束了。”
杨吱不作他想,将自己的手机贡献了出来。等到训练结束之后,宋茉一群妹子便离开了排练室,排练室瞬间便安静了许多。
杨吱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正如宋茉所言,她加入时间短,篮球赛在即,她必须熟悉每一个动作,以至于在真正表演的时候,免出纰漏。
外放的音乐戛然而止,手机发出低电量提示。杨吱停下动作,大汗淋漓走过去,拔下了外放音量插头,手机屏幕直接暗淡,关机了。
她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却意外发现,排练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给锁了!
她之前一直在跳舞,没有注意到是谁过来锁了门,管理阿姨吗?没可能啊,她一直放着音乐呢,阿姨无论如何也应该能听见排练室还有人。
杨吱来不及多想门是怎么关的,天色渐晚,现在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她跑到窗边向外面探看,排练室不在教学区,下面是小花园,约莫有两米多高,花园里基本上见不到人影。
杨吱又吼了几嗓子,没人听见她。
太惨了。
她重新回到排练室,摸出手机,真是一点电量都没有,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她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额间渗出密集的汗粒。
中央空调在女孩们离开的时候已经被关闭了,杨吱不知道是谁关的,当时她跳得很专注,没有在意。
她在教室里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空调遥控器。
冷气散完之后,排练室开始闷热起来,就像一个轰隆隆的大烤炉,蒸得人全身难受。
手机没电,教室门被锁,空调被关,遥控器失踪......杨吱很少以恶意来揣测别人,但她也不是傻子。
所有看似合理的情节全都微妙地连接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结果,那就不是巧合,而是恶作剧。
杨吱从包里摸出练习册,给自己扑着扇,以缓解盛夏的燥热。
虽然告诉自己,冷静,心静自然凉。可她就是无论如何静不下来,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灼着,就像晚夏的蝉,声嘶力竭在她的心底叫嚣着。
愤怒。
但是经历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以后,她不会再轻易地反问自己凭什么...
若万事都有一个凭什么,那么世间便没有这么多不公。
你就是弱,别人就是欺负你,若有本事,便欺负回来,没有本事,便忍着。
杨吱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拿出单词本开始记单词。黑暗悄无声息潜入了排练室,宛如一头巨兽张开利爪,将她吞入囊中。
她尝试着开灯,灯没有亮,应该是总电源断掉了,文体部大楼九点以后会断电。
都已经这么晚了吗?杨吱没有手机也看不了时间,心想着这么晚没回去,寇响他应该会担心。
他会担心吗,还是趁机溜出去玩儿,反正好不容易没人管着他。
彼时,充斥着重金属击打声和鼎沸喧嚣声的酒吧大厅,寇响从台上走下来,台下观众叫嚣着“caesar”的名字,兴奋地涌上前来,想要跟他拍照合影。
寇响低头错开他们,回到吧台边,摸出手机看了时间,发现居然一条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没有。
今天难得玩过了时间,本来以为杨吱会三五个电话拼命催他回家,却不曾想,杳无音讯。
寇响给她去了电话,谁知那头居然关了,他有些不安,又往家里打了电话,周婶说杨小姐还没有回来。
寇响这下子就坐不住了,径直朝出口走去。沈星纬叫住他:“待会儿还有一场呢,说好两场的。”
“有点事。”寇响懒得解释,径直走出了酒吧大厅,盛夏的燥热扑面而来,随即远处天际轰隆一声,倾盆大雨说下就下了。
寇响来不及多想,骑了摩托车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
杨吱听着窗外密集的雨点拍打树叶的声音,她这下子真的绝望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还寄希望于有人能够路过文体楼,发现被反锁在教室里的她。但这会子居然下起暴雨来。
难道今晚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了吗?
杨吱浑身被汗水腻得难受,不过这时候窗户打开,狂风涌入,倒是驱散了不少闷热。
远方雷暴轰鸣,她抱着膝盖靠墙坐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刚来学校的时候,就听八卦小天后苏北北讲起过学校各种奇闻轶事,其中就包括文体部大楼闹鬼的传闻,说总在午夜时分能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风雨之夜,还能听到凄厉的女哭呢。
当然,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这世上那有鬼啊。
杨吱深呼吸,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都是苏北北胡扯的,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啊怪的,噢,就算有,那也是人心里的鬼。
走廊里好像有脚步声,哒哒,哒哒...杨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挪到门边,侧耳倾听,脚步声好像又没有了。她捂着胸口,能明显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几分钟后,脚步声又哒哒响起来,好像就在附近,杨吱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时间,外面不应该有人啊。
脑海里回想苏北北有板有眼的故事,午夜时分,走廊里的脚步声...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顺手抓起书包,防备地抱在身前。
“杨吱,你在里面?”
门外传来无比熟悉的男声,竟然是寇响!
多亲切啊。
杨吱情绪激动,难以自持,扑到门边大喊:“我在,我在,寇响是你吗!你在外面吗!”
寇响重重松了口气,他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可能是管理阿姨临走的时候没注意,我被锁在里面了。”她解释:“手机也没电了。”
“蠢货。”
门外的寇响虽是责怪,却分外温柔:“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杨吱嘟了嘟嘴:“没,就是有点吓着了。”
寇响似乎碰了碰窗户,不过走廊这边的窗檐很高,他能跳上去,但是杨吱可上不来。
几分钟后,寇响绕到靠外面的窗户喊了她一声,杨吱跑过去,便看见寇响站在大雨中,从她招了招手:“就这么矮的墙,你还等着消防员叔叔来救你呢。”
窗台的确可以直接跳下去,可是她往外探头,感觉很高啊,这跳下去得摔断腿吧!她才不会跳呢。
“我没有等消防员叔叔,我准备在教室里睡觉。”她瓮声瓮气说。
大雨中,他喊了声:“跳不跳啊。”
“我不跳。”杨吱固执:“万一摔着了,没几天就篮球赛了,我还得上场呢。”
“噢,你就担心篮球赛。”
“当然,练得这么多天,不能白下功夫。”
寇响笑道:“那行,不跳的话,你就在教室里睡一觉吧,我走了。”
“你走吧...”
“听说这里午夜十二点,走廊里会有脚步声,肯定不是你寇大哥的脚步声了。”
杨吱一个激灵,连忙叫住他:“哎!你...别走!”
寇响转过身,总算知道,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鬼啊。
“跳不跳。”
“会摔着啊!”
“不会摔,很矮。”
“这么高。”
“那是你从上面看着高,其实不高。”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杨吱只好背起书包,艰难地爬上窗台,颤声说:“那我跳了,你站远一点。”
寇响没有动:“你砸不到我。”
杨吱深呼吸,鼓起勇气,一咬牙,一闭眼,便跳了下去。
本来以为会摔在水泥地上,摔个全身散架,却不想竟然有人接住了她。
他下盘稳,身体颤都没颤一下,就像接着一只小猫似的,托着她的臀,双手将她稳稳地抱住。
杨吱便跟树袋熊似的,吊在他的身上。
大雨中,两人脸对脸,四目相对,呼吸交织。
杨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睁着惶恐的大眼睛看着他。雨滴顺着她的发丝淌到他的脸上,他眼角微勾,以只有她能听到的低醇嗓音道——
“忘了说,我会接住你。”
杨吱:......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淋成了落汤鸡,虽然现在是盛夏,但淋了雨还是容易着凉感冒。杨吱上楼,拿了换洗的衣物便匆匆钻进了浴室,洗了个雾气腾腾的热水澡。
临到结束的时候,却恍然发现早上洗了浴巾,晾在一楼草坪上,这夏天的暴雨说下就下,浴巾恐怕已经湿透了吧。
怎么办,总不能用已经湿透的衣服擦身体吧。
两分钟后,寇响被杨吱叫进了屋。
男生洗澡总是比女生快许多,他穿着单薄的短袖运动衫,站在浴室门口,手里拎着一条干净蓝色浴巾。
“你的浴巾让阿姨重新拿去洗过。”门外,他闷声开口:“给你拿了条新的。”
“谢谢。”
磨砂浴室门微微斜开一条小缝,白嫩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来,手臂上还悬着晶莹的水珠。
他突然使了个坏,在她接过浴巾的时候,没撒手。
杨吱跟他较了会劲儿,手臂缩了回去,随即,一双明晃晃的黑眼睛出现在缝隙口,皱着眉,疑惑地看他。
他嘴角微扬,浴巾送到她的手边。
像是怕他突然反悔似的,杨吱一把夺过浴巾,重重关上门,反扣上锁。
寇响站在门边,心说这是把他当流氓了?
真是狼心狗肺的小丫头。
浴室里,传来杨吱瓮声瓮气的质询:“这根浴巾...是你的?”
“新的。”
他还不至于拿自己用过的浴巾给她用,没这么猥琐,寇响音量加大了些:“嫌弃就别用。”
“知道了,凶什么凶。”
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寇响在房间里兜了一圈,瞥见阳台外面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衣架。
他顺手拾起撑衣杆,将外面晾着的衣服都收了回来。
有外衣,有裙子,还有...胸罩。
形状和正常的胸罩不太一样,运动版型,经常在篮球馆会看到女孩穿着这种弹力罩,外面再搭一件外套,充满运动活力。
从来不知道她也会这么穿,寇响就没见过她运动过,之前跑个八百都跟要了命似的。
他目光一排扫过去,发现衣架子上晾晒的,都是这种版型的胸罩。
加大号,不,加加加大号的吧。
他脸有点热。
等杨吱洗完澡,热气腾腾走出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寇响手里拎着一根衣架,上面悬挂着她的运动胸罩。
他五指张开,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胸罩。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杨吱惊悚地抽了一口气。
寇响回头,和她四目相对。
下一秒,他将胸罩放床上,又淡定地拿一堆衣服盖住。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没忘拍了拍她脑袋:“蠢货,下大雨记得收衣服。”
杨吱:“......”
他出门的时候还让板凳给绊了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挣扎着爬起来,淡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