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胤池似乎嫌云溪走得慢。
他脱下外衣裹在云溪身上,顺势抱她在怀里,穿廊而过,从东院到西院。
瑟瑟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追随在他们身后,在长廊上反复纠缠。
云溪突觉眼前一亮,院中一棵早早掉光叶子的枯树竟被缠上彩带,枝桠之上挂上了一支支小蜡烛,以透明的罩子覆盖,远远望去,一树火花,熠熠生辉。
如同黑夜中冉冉升起的朝阳,将院子里照耀得很是温馨,虽有秋风席卷,但一股暖意却从云溪心中生出,许是靠烛火近了些吧。
她一跳,从魏胤池的怀里跳了下来,走近了几步,面露惊喜地望着一树火花。
“喜欢吗?”
“喜欢。”
“月夕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很抱歉。”魏胤池向前,张开了双臂,从云溪身后抱住了她,让她娇小的身子全都靠在他宽阔的胸口。
“只能抓住月夕的尾巴,补偿一下你了。”
“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宵尽兴不归眠。你这是提前给我过了个元宵,我很开心。”云溪侧头,埋入了他的衣裳之间。
他身上总是有令人安心的味道。
可命运半点不由人。
可惜火树银花也只是一刹那的美丽,只绽放一夜的绚烂。
待到黎明升起,它便黯然失色。
魏胤池抬头,揉着云溪没来得及梳整齐的头发,微微勾起了唇。
“来,吃团圆饼。”
云溪才注意到石桌上有一个食盒,魏胤池一打开,食物的香味勾起了云溪肚子里的馋虫。
她轻轻咬下一口,她许久没有吃到团圆饼了,也始终没有团圆的那一刻。
没多久,朝阳就悄悄冒了头,混沌的天地间钻进了一缕光芒,驱散了一夜的寒露。
“日出真美。”云溪抬头久久望着东边的初日。
在庭院之中看日出,重重叠叠,城墙高筑,远没有海上的美。
她神采奕奕的眸子里的光彩逐渐消散成烟。
魏胤池紧紧盯着她眼中的流光溢彩,世间的一切都盛在了她的眼眶之中,他便不看世间,只看云溪。
“看我干嘛,看日出。”云溪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帮他调整方向,让他正对着日出。
“别走。”云溪正欲在一旁坐下来,才走了一步,就被魏胤池一手扣住手腕,还来不及解释,被他带进了怀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云溪如坐针毡,不敢动弹。
“不走,我只是想在那儿坐下去。”她平静了心情,才指着一旁的石凳说道。
“太远了,我会想你的,喜欢你挨着我。”
这哪是挨着啊?魏胤池真会占便宜。
魏胤池的下巴搁在云溪头上,静静地看着太阳爬上来。
云溪暗想,这次不晚了,刚好赶上,她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她真的没法恨魏胤池,但是她知道她该恨,身边总该有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应该去恨他,难得此处避世而居,就最后沉沦一次。
金黄色的日光映在魏胤池的侧脸之上,云溪抬头,吻上了魏胤池棱角分明的下颌。
猝不及防。
魏胤池垂眸,温柔的眼里已然动情了。
云溪白净的小手勾住了魏胤池的领口,将他拉近了一些,可又停止了动作,目不转睛地流连在他的星眸之间,像是在意味深长地摘星星。
又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魏胤池可忍不了心中的欲望。
赏日出,不如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急不可耐,直接扛起了云溪,云溪身体倒转,惊呼一声,立马拍打着魏胤池的背。
“快放我下来!我……月事来了!”云溪真怕他精虫上脑,连浴血奋战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魏胤池一愣。
她方才这么引诱他,原来早就料想到了结局,耍他呢。
魏胤池只好将她放了下来,眼中的欲火还没有平息下来。
“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是吗?嗯?”魏胤池将她堵在了石桌前,逼问道。
“是又如何?”云溪从他的臂弯之下一溜烟跑了,只甩下了一句挑衅的话。
“风生,多熬几碗红糖姜茶,多放点姜。”
云溪的脚步一顿。
“我错了……风生,不许放!”云溪半途折返,楚楚可怜地向魏胤池求情。
“谁叫你月事来了还喝酒,该罚!”
“罚也不是这么罚法,只要不是生姜,一切都好说。”
两人在院里嬉戏打闹,风生远远地感叹这就是爱情吗?
将少主这块万年寒冰都融化了。
千林被窗前一阵嬉闹声吵醒了,昨夜喝了些酒,睡得沉了些,谁如此缺德,一大早起得比鸡早,比狗吵。
他一脸厌烦地拉开一点窗户,两人的身影现于眼前,臭情侣。
仅仅一眼,他狠狠将窗户关上,换作别人,他还能上去一通咒骂,可这两人……他还是受着气吧,谁让这院子都是魏胤池的呢?
话说回来,这两人的爱情真是以谎言为养料生长起来的,不知这烂根还能支撑到几时。
想起昨晚云溪的话,他的眼神暗沉了几分。
不日,他就要向上头写信回复了。
不知道云溪是对自己太过自信呢,还是确有其事。
提笔落下云溪二字,疑点重重。
他烧毁了宣纸,不留痕迹。
“你昨天为何不陪我?将我一个人扔在家中,月圆之夜,人居然还要经受分离。”玩闹之后,云溪质问魏胤池。
“我……”他心中有歉意,所以才想早上补偿云溪。
“我朝中还有事,没来得及顾得上你,这不是心怀愧疚,补偿于你了吗?”他怕若是说宫中祭月宴席,云溪还要追问为何不带家眷。
终究还是拿谎言搪塞了过去。
云溪知晓他在说谎,自己也是明知故问,自嘲地笑了笑,唇边的梨窝里盛满了无奈与苦涩。
“罢了,原谅你了,下次不准了。”云溪缠上了他的胳膊,拖着他回房里睡个回笼觉。
将军府。
云青旋一夜未眠。
清晨坐在镜前梳妆之时,身边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婢微雨多嘴道:“将军一定是被外面的狐媚子暂时迷了心,过些日子会回心转意的。”
云青旋听着刺耳,一把将自己的头发扯了回来。
“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你是我从宫中带出来的,半分气度都没有学到。”云青旋自认清高,不喜这些争风吃醋的风气,哪知自己已然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