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溪嫁来将军府,这一路上,受伤的受伤,命案也是一桩桩,云溪早就见怪不怪了,今天这算是小场面。
自己是异族的事大概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所以想杀她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像死士这样高级的,是谁的命令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难为魏胤池了,明明是朝廷的人,却还要千方百计护她周全,往日还惹得她生出嫌隙。
穆长情隔着烟波浩渺,久久地立在船头,江上的风不比岸上的和煦,吹得他紫衣飞舞,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
“小庄主,江上风大……”护卫弯着腰站在他身侧,劝他进去。
“老子的事情你少管。”他就想在这里站着,才能看得清对面船上的人儿。
护卫欲言又止,虽然小庄主平日里一副凶悍的样子,但身子骨却弱得很,从小就是药罐子,要是回去之后染上个风寒,老庄主可能要骂死他了。
“将军夫人都进去了,咱们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护卫鼓起勇气,还是说了想说的话。
穆长情一个转身,虽是蒙着眼睛,护卫依旧感觉到了他想杀人的眼神。
“什么将军夫人……”他甩甩衣袖,发着脾气进去了。
端午这一天,是魏胤池完完整整陪着云溪的一天。端午过后,魏胤池早出晚归,竟是在营中练兵度日了。
他南征的前一晚,将云溪叫到了书房。
“你看好了。”魏胤池带她来到矮桌上的一副残存棋局前,移了一颗棋子,墙上竟然开了一道暗门。
“我尽快回来,但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要保护好自己,若有万一,躲在此处,等我回来。”
云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在府里头还会有什么危险?
魏胤池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细长的哨子,抓住云溪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
“吹响它,会有人来救你。”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要。”云溪觉得他身在辽南,才需要这东西来护身呢,于是,她展开手掌要将东西还给他,可他紧紧禁锢住她的手,让她只能保持紧握的动作。
“拿着,听话。”他大手抚上云溪的脑袋,一用力,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我没法与朝廷作对,若我是一个人,我与世界为敌也无所谓,可我身后有你,如果我违抗皇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我不愿你牵扯其中,所以,这段日子,不要外出,乖乖等我。”魏胤池在她耳后缓缓道来,温柔的嗓音让云溪想到了那晚朦胧的月亮。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魏胤池的唇上印下一吻:“我等你。”
云溪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同心结,交到了魏胤池手里。
“一直欠你一个像样的礼物,做得不好看,不要嫌弃。”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我喜欢。”魏胤池将它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这一晚,两人互诉衷肠。
蓝色的床幔随手而落,无风自动。
第二日一早,云溪翻了个身,扑了空,匆匆坐起身来。
魏胤池不会已经走了吧?
她匆忙穿好了衣服,还想见魏胤池最后一面。
云溪推开了门,提着裙子在长廊里头一路小跑,远远的,看见了在院子里与云复饮茶的魏胤池,她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靠着柱子,整齐自己的头发,想等两人聊完了之后再现身。
“胤池兄,算着日子你身体里的火毒到了发作的时候了,难道是痊愈了?真的是因为云溪?怪不得你会将她留在身边。”云复瞟见了柱子后面一抹白色的身影。
“嗯。”但魏胤池从不是以这样的目的去接近云溪的,他摇着手里的青玉瓷杯,胡乱敷衍着云复的话。
“看来你早就知道她是异族了,养她多日,美色为诱,愿者上钩。恭喜胤池兄得偿所愿。此去辽南,替我向青旋妹妹问好,你们也阔别多年,说起来,原以为青旋妹妹会是将军夫人呢,毕竟儿时也属你们玩得最好。”云复赶紧接上云青旋的话题,堵得魏胤池心头烦闷,不做回答,默默喝茶。
云溪靠着柱子的身体都僵硬了,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长廊上走过,静静坐在了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那张略显憔悴的脸,昨晚折腾到了子夜,今早起床只见镜中人楚楚可怜,魏胤池倒是意气风发。
自嘲一声过后,她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连忙躺回了床上,侧身而卧,背对着推门而入的魏胤池。
魏胤池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云溪居然还未醒,他只是在床边坐了坐,时辰已到,不忍唤醒云溪,他只能悄然离去。
他抽身而去,云溪闻着屋内清冽的香味越来越淡,眼角划下了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过,她不愿睁眼,听到关门声之后,她才将锦被拉过头顶,蜷缩起身子,蒙在被子里啜泣。
魏胤池走了,今日,他出城门之时万千百姓欢送,何等风光。
云溪倚在院前的一棵大树之上,享受着一院的冷冷清清,她摘下了绾发的簪子,是初见之时魏胤池送她的那支价值连城的簪子,她玉指轻抚过白玉雕刻的落梅,冰凉刺骨。
簪身入木,两点一竖,她顿了顿,不知是该写情还是恨,万般仇恨生于情。
夏日炎炎,白梅零落。
云溪将那支残破的簪子随手扔在了梳妆台前。
毫不留恋地大步而去。
走过长廊,昔日历历在目,只是全是虚假的泡影。
书房之内,云溪果然找到了那卷卷轴。
“携火毒者,药石无医,可与异族之人结合,冷热中和,即可痊愈……”云溪轻笑,笑得肩膀颤抖,笑得口中一片苦涩。
她细细摩挲着金色的哨子,知晓风影就在院子里,唤了几声,他果然从屋顶上降落。
“这个,是将军的东西,你收好了。”她不由分说地塞给了风影。
风影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将军对云溪是真是舍得,连自己多年的心血都交给她了,她竟还如此不吃好歹。
只是风影吹不出来,今日云溪哪里不对劲,她从来不叫魏胤池将军,向来直呼大名,今日又没有旁人,她倒是讲究起来了。
“我进去画会画,别来打扰我。”云溪将门关上了。
“谁稀罕一直看着你……”风影埋怨地上了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