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老祖万万没想到劝降会变成唇枪舌剑更激化为刀林剑雨,若非他向闻讯而来的木华黎表露身份和归心,早已被丧心病狂的爱徒剁成狗粮。
“暂时先不再见,您回宋盟去吧。”木华黎对他深信不疑,说,毕竟我还在险境,前辈且速速返回,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趁林阡还尊重您,暂时别向他透露您已投我大蒙古国。
“不过,老朽可能探不到军机……”北冥老祖以为木华黎要他当细作。
“老前辈,不需要。”木华黎笑,“您只需养精蓄锐,待时机到了,自然靠您出马。”
“多谢军师信任!必定鞠躬尽瘁!”北冥老祖义正言辞。回到宋盟之后,有关战狼和木华黎的行踪,一个字都没跟林阡泄露。
然而除了木华黎以外的惊弓之鸟们全都没他笃定,三更半夜见到几批宋军移近过、最近一次只差不到三百步差点逼他们放箭……胆战心惊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会是北冥老祖?”“出卖了我们!?”
“不可能。此人只信天命,天命,已九成在我。”木华黎摇头淡定。
“战狼同样出自天衍门,该信天命、却有胆逆,一成不到都要撑。”苏赫巴鲁提醒。
“那疯子,只是个例外。”木华黎叹了一声,“曹王的人格魅力在那里,倒也不奇怪。”
“那我军几乎暴露,到底会是什么原因?”鲲鹏心有戚戚。
“难道是……”同一时间,战狼蹲在猎犬旁,望着受了伤的一只总算抬腿撒出一泡尿来,正想着行踪暴露的事,突然就一愣。
这一整天凤箫吟都坐立不安,直往外窜。昨晚她为了听情报而给三个子女端尿,本来是以“马乳利尿”当借口的,谁想到说中了,这马乳真的利尿!来来回回她身体又笨重、行动不便可真是不想活了!
“不想去了!”最后她真的懒得再去。
“憋着不好,我抱你去?”林阡当陈旭面憨憨说这么一句,吟儿脸霎时红透,连连拒绝:“羞死人了,军师还在!”
“主母她,这个时辰,这是第几次了?”陈旭没记错,都快二十次了,“难道真是马乳利尿……”
“嗯?军师想到什么?”林阡倚在帐边,目送吟儿直至转弯不见。
“咱们虽然没有神犬,倒是也可找些寻常的土狗——溯尿寻人。”陈旭说,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那一厢战狼却更绝,一旦发现这症结,一边清理旧迹,一边控制起所有人的新陈代谢——他勒令全军上下谁也不准喝马乳,若是实在戒不掉,那就不准尿,尿了也务必自己喝下去,就着马乳一起喝正好戒。这般疯狂的禁令,又教陈旭功败垂成,哎,吟儿本还想记功一件呢:“好像又被见招拆招了?”
正计也不成,歪谋也不成,两相交锋,一波三折,“定位老神山”又陷入死胡同。
谁料翌日清早,却被金陵送来一份令人眼前一亮的战报:“完颜君剑怒气冲冲上阵。”
“什么!”帐中小憩的军师和臭皮匠都惊醒。
发生何事?怎么正计突然就又成了?
“主公,等着捉他吧!”陈旭笑而起身,宋军犹如摆好了锅碗瓢盆、水火和佐料,专等着这条大鱼下锅!
宋盟与金蒙或明或暗先手后手斗智了几个回合后,虽说好事多磨,终究结果是好事——
说不清是人性复杂还是天意使然,尽管小曹王被速不台强行堵住了双耳,但他还是从另一个渠道亲眼看到了真相……
真相的源头是夔王。自从被战狼的肃清刺激,本身就虚的他频频跳脚,你们曹王府勾结蒙古对本王过河拆桥,你们曹王府障着金帝的眼不给本王留余地,你们曹王府随便找一群狗就把本王十六骑变成十三……若这次接应、林陌又立功,那我挟持的小曹王有何用?随我一起任由林陌弹劾、践踏吗?!不行,写信,必须写信、通知小曹王!
信件的沟通靠完颜江潮。正好趁此机会,夔王也想试探他的忠诚度——此人和蒙人走得极近,仙卿说过他掌握玄脉的交流方式还深藏不露。今次,只要小曹王能收到消息并挤上阵,便说明此人心中夔王府比蒙古重;就算此人心中,只是夔王府的宝藏比蒙古重,那也成!私德问题,可以接受!
夔王命好,完颜江潮还真就是那种人,能力强,而且贪。
仙卿虽然没组织夔王的行为,但足智多谋的他却也预见并强调,对小曹王只能示警,不能弄巧成拙反而害我们自己走不出老神山——王爷,您在信中务必同小曹王说,稍安勿躁,对封寒分功即可,切莫争功。
言下之意,当个摆设就行。只要名,不要实。
夔王心急如焚,加之做贼心虚,连错别字都没改就寄送了出去,仙卿自然没机会审核。所以夔王嘱咐小曹王的话,毋庸置疑写在了最不重要的最后几行。
情报的终点是奥屯亮。从站稳天子岭开始,他就负责接收玄脉对金军的来信,以便林陌在第一时间得知战狼有没有脱险。
然而,这世间只有林阡知道,什么奥屯亮,哪有奥屯亮,那是宋谍“灭魂”!他想给林陌看就给林陌看,想给小曹王截就给小曹王截。
经手时一目十行,早把最后几行齐整撕去。尔后,故意办事不力,露馅给小曹王。
“前面的给我停下!鬼鬼祟祟作甚!手上拿的什么!这封,这封不是完颜君剑亲启?!”被拦路截走的岂止一封?其中的这一封,即使最终被林陌看见,也只会怪夔王过于荒谬,这封信本来就是夔王指明给小曹王!
转魄兄弟,我会为你报仇。奥屯亮在心里承诺。他就知道小曹王会在转魄被斩首示众的此地自我欣赏。
毋庸置疑,小曹王看完信被激怒,不仅正中陈旭下怀,而且叠加在木华黎的堵源之上,整件事形成了欲扬先抑的奇妙效果。
完颜君剑大步跑到金帝前,头上炸得是满头大汗:“圣上,请为我做主,这外人在架空我!林陌,你娶的是什么野(谐)鸡公主,我们曹王府何时轮到你做主!你做主,竟还不准小王知情!?”
“这……”金帝一旦安稳下来,就又出现了权衡的小心思。
“圣上,就让小曹王磨炼磨炼?”范氏柔声,因为猜到这是夔王的意思。
范氏,范殿臣的妹妹。总之,到处都是神助攻。
“圣上,请封我为主帅!我愿立军令状……”小曹王伏地涕零。
“知道上哪里去接应吗?”林陌久不开口,忽然一记重击。
“小王在哪,他们就投奔向哪。”小曹王转头冷笑,“林陌,老子在北疆打仗的时候,你怕是还在江南吟诗作画。”
林陌眼神示意封寒,封寒当即上前:“末将自请副将。”
“也好,天尊地魔是小王一直以来在北疆的搭档。”小曹王看林陌让步,十分合意。
“尽可能稳住他,并把功劳都给他。”林陌千叮咛万嘱咐,封寒点头,尚在整顿兵马蓄势待发,忽听术虎高琪上气不接下气跑来:“小曹王他,冲出去了……”
“……”面面相觑,没兵你怎么打。
也罢,他有自信,封寒这条忠犬肯定会跟上;不打招呼,是因为省得见到封寒和林陌磨叽。
“怪我不好,少爷的营帐,被他冲进来,还把少爷圈好的地图给强抢了……”扶风红着眼圈过来道出真相,众将更是啼笑皆非。
“没关系,我圈的地方,有路走,可以一战。封大人,且按部就班。护着他。”林陌按住封寒肩,说,硬仗有硬仗的打法,那就先推前几处吧。
“老神山从南到北,若想与天子岭会合,不管取哪条路线,始终都有宋军要过;金蒙联军已输不起,所以就算是厚积薄发,也必须一边突围、另一边接应。”这一战的大前提,三方军师心照不宣。
不得不说林陌也是个战略高手,从天子岭一路向南的这条战线,虽然陈旭为了计成特意放了些真薄弱,却也被他连真带假一鼓作气直接攻下几十里。
“他们是为了和战狼会师,一个个都成了疯狗。”金陵也是真的受了皮肉伤,是被完颜君剑的箭擦过她手臂,所幸无毒,回来看伤顺便见阡吟,“当然了,完颜君剑不一样,他应是为了功名——曹王近在咫尺,他想表现自己。”
林阡没抬头也没作声,认真操控着手中小旗一点一点地在沙盘上挪移,直到天子岭和老神山之间一个名叫“狼沟山”的地点,他停顿良久,笃定在等着什么。
“是这里?”吟儿意识到,外围战场就是这沙盘,林阡就是上天的手眼。
“莫将军会在此地,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形式,把节节攀升的小曹王和慢慢降防的封寒引入埋伏。”林阡说莫将军的时候,吟儿还愣了一下:“哦,莫如姐姐。”
一声巨响震天动地,陈旭会意:“已然开始。”
这就是陈旭要的“不必两面出击,化繁为简即可”——直接对小曹王定点打击,打他一个,就开始了针对林陌和战狼双方的“一网打尽”!
“我这就回去削林陌。”金陵重新上阵,本就没“受重伤”,不必再蒙林陌的眼,是时候阻北打南,开战。
“小心,别轻敌。”吟儿送她上马,山那头火光明灭,照得人热血上涌。可以想象莫如在点将台上威风凛凛,三军受号令,千里肃雷霆。
一旦小曹王一石激起千层浪,形势如原本僵持的泥流突然就一泻千里,棋盘的黑白骤然往利于林阡的方向剧烈倾斜。
“我策略才刚拟定,他却怎敢抢先行动?”木华黎闻讯大惊,刚想骂封寒浪得虚名、林陌所托非人,才发现战报里还赫然写着小曹王……
“怎是这杂碎……”时移世易,木华黎终于意识到,玄脉的传递,开始慢了!慢得很了!
好事多磨竟像个调剂,现在才是水到渠成的正戏。原来,廿二清晨的此刻,厚积薄发的徐辕已经开始裂解玄脉!?也就是说,就算小曹王没上钩,盟军也有其它路。如今也好,左右开弓,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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