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与抗金联盟交手,经验不足,木华黎也难免失策。
“须弥山失守,只要有一个归咎或猜疑其它人,宋盟内部的伤害就会像滚雪般停不下来。长久看,一定是三国烽烟。”——自负如木华黎小觑了对手。在金蒙联军一涌而入镇戎州之际,在林陌和哲别合作闯出环庆关头,在林阡徐辕被调虎离山的千钧一发,南宋群雄的内心,全是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不要求蒙古军赢得多大,不用去担心曹王府站不稳脚”——什么“赢得多大”?根本就赢不了。攻夺辜听弦驻地的金蒙联军尽被擒杀或驱逐,最终的结果是,曹王府的遁逃失去终点、白费!
镇戎州西七大关隘,无愧骁将云集之称。卢潇、彭义斌、百里飘云、祝孟尝、杨致信,坚守阵地,表现中规中矩;杨鞍杨妙真以彻辰为饵,因势利导张网设伏,成功绊跌了速不台的精锐,堪称亮色;石硅虽被速不台本人强行以武功夺路而逃,难以避免,非战之罪。
捷报传来,陈旭说,起先自己唯恐木华黎随机应变,所以没敢调遣任何一个掎角,没料到大家表现这般好,纵观全局,也就辜听弦毫不犹豫冲出去追杀完颜纲不太明智。
“辜将军也将功补过,功大于过。”胡弄玉带独孤清绝回来疗伤,同时也是奉命坐镇后方,以免歹人狗急跳墙偷袭。
“结果是速不台在惶恐迟疑首鼠两端的情况下被伏击?怎么样,我就说是上策吧。”吟儿借口给熙河端尿,又出帅帐,得意洋洋。
“其实,是我被打懵,胆怯了。我高估了蒙古军的调遣速度,所以才会任由‘掎角之势’被破。”陈旭叹了口气,自责,“反过来看,木华黎吃了不是主场的亏。如果他情报网更多、对他传达变数更快,这一战速不台应该会在中计前被他拦阻。”
“如果速不台没中计、专心打击卢潇帮主,陈军师也会放手一搏、遇强则强的。”吟儿笑着说,木华黎固然吃亏,陈军师也还没尽力呢。
“主母说得也对。”陈旭顿时释然。
吟儿身为盟主,虽然只能赋闲,仍然比木华黎更自负地坐等捷报,为何?原因简单六个字,“当我盟军吃素?”
同理,环庆归云镇,因为有穆子滕、金陵、莫如、郝定、柳闻因重重封锁和补牢,曹王府金军岂止“站不稳脚”?根本从这起点开始就千辛万苦!即便去掉个郝定中途要去对徐辕换防盛世,金军的突围行动仍然还是险象环生。千回百转,无数次主动被动的弃卒保帅发生过后,不仅不是所有兵马都离开了画地为牢的绝境,就连先锋也没能在林阡驾临终点前赶到须弥山。
万幸的是,沿途的“茫茫山海”并未对宋盟暴露,林陌、战狼等人还能护着金帝和小曹王喘息片刻。
“可以确信,林阡和徐辕因为情报失误、担忧宋谍高层变节或暴露,对海上升明月采取了‘全体蛰伏’。”战狼说,间谍疑云横生,使得金宋双方眼下皆摸黑不能知彼。
“不知良佐、合达和拖雷怎么样了。”林陌边说边侧目一旁狼吞虎咽的小曹王,哎,同样是少主,差距怎么那么大?人家拖雷不仅是此战第一个对宋盟破围之人,还自告奋勇率领前来救他的护卫队殿后。
完颜合达和完颜彝二人,则是主动向林陌请缨、掩护主力金军遁出的。虽然,跟在林陌身边的这支主力在屡遭分割后、暂时也就寥寥数百人还轻微零散不敢随意出声……
“若非那悍妇发疯,怎可能这么难逃!”小曹王口中所指是莫如。
众所周知,完颜彝的父亲完颜乞哥是在阶州之战捐躯,却甚少有人像完颜彝那么清楚,嘉陵江畔父亲是殒命断絮剑下——他的杀父仇人,正是莫如。
这一战,本该是完颜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期待着能对莫如气势汹汹一击即中,谁料,那个名叫莫如的悍妇竟也杀红了眼,纵马修罗场明明受了伤竟然杀势更足:“这抗金联盟,少了哥哥,不能再少了我!!”她咆哮时飙泪,宋蒙联军飙血。
不得不说,这抗金联盟着实厉害,每次算准了穆子滕辜听弦之类的主帅防不胜防,却就有莫如、杨妙真那样的二线超乎意料……
“许久还不来会合……应是徐辕到了,我去搭救他们。”战狼爱护小辈,况且留在那里的还有高手堂,都是曹王府的不可失去。
“段大人,多加小心。”林陌预感彼处艰险,提醒战狼,他最重要。
“留着这条命,和曹王会合。”战狼点头,对仆散安贞、移剌蒲阿、郭仲元等人叮嘱,“驸马的安危就拜托你们。”
“哎?都不提我的吗?!”小曹王早已见不得这深厚的战友之情。
尴尬死人的静寂,战狼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呵,耿直如他,连金帝都没提。
徐辕确实早已到场。一进归云镇,他就见识到了成吉思汗近身护卫队名不虚传的弯弓射大雕绝技——
这支“怯薛军”所用复合弓是由动物骨头和皮胶铸造,射程直追神臂弓;他们的更强悍处在于骑术,一边策马轻逐一边可运弓自如,旋转一百八十度后仍能立刻瞄准目标射击;箭种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徐辕入局刹那就受到了引燃箭、穿甲箭、夺命箭的连环招呼,夜空中五光十色纵横激荡如雷贯耳,恰如兴隆山上华丽暗箭阵的翻版。
“这般箭坛角逐大场面,天骄不来,谁来。”穆子滕话音刚落,喜见徐辕箭已上弦、神速迭射、攻防并举,瞬息就驰入并抑制了敌军的半月箭阵。一片叫好声中,徐辕毫不迟疑,干脆利落地擒贼先擒王——
御风箭果断盯准了蒙古四獒之一哲别,倏忽就与之由远到近对射了十五箭,“嗖”“砰”数声,双方箭矢头撞头、身碰身湮灭了十四箭,教围观者都看清了二人箭法的不相上下。最激烈的最后一箭,由于蕴含内力,以致火电迸射,箭体及其周遭气势无论虚实全都相互盘旋起来,黑黑白白,难分难解。胜负尚未明确,天骄坐骑就已一声长嘶,宛然预言了谁主沉浮。
作为一个誉满蒙古的神箭手,哲别实在没想到有天连射箭也会被人比下去,他是此战怯薛军半月箭阵的主帅,一旦他手忙脚乱,阵力焉能有平素五成?
“天骄已至,还不速速投降?!”金陵瞧准战机,指挥莫如和柳闻因先行扣押完颜彝和完颜合达。
适才金蒙联军始终顽抗,一因怯薛军箭阵威力无穷,二因封寒、高风雷、凌大杰这些高手堂尽在,兵对兵,将对将,勉强能撑。然而,徐辕的到来既破阵又宣告宋军后续高手络绎不绝……
“撤!”拖雷高声下令舍弃完颜合达和完颜彝,表面惊慌,实则却以眼神暗示哲别,要他像往常一样、收缩阵型时藏一个诱敌陷阱。
“成吉思汗的四子,原是个用兵如神……”徐辕当然是行家,一看到这种战败诱敌,就对拖雷动了惜才之心,缓得一缓,惊觉拖雷计谋落空后竟恼羞成怒,蓦地飞驰到柳闻因身侧将她一把拖走,电光火石间又回到了半月阵内……
其实也是预谋已久,拖雷一直就盯着柳闻因呢,但若能激起徐辕明知罗网还来投,这孤注一掷倒也是个画龙点睛。
徐辕正关注着怯薛军的诈败诱敌,其它宋军都深受徐辕的庇护,谁也没想到本该逃最远的拖雷会冒险回到人群里莫名其妙抓个柳闻因去。柳闻因往死里回忆,也忆不起是何时惹了这小子——谁教她气质独一无二,男装女装都被人惦记。
由于她一心押犯人走,背对着拖雷全无防备,所以立时被拖雷封了要穴,这下可好,被挟持动弹不得,拼尽力气才能喊“徐辕哥哥,别过来!”
“放你们走。”徐辕料定敌人不敢妄动,心知或许可以借机推移阵线。
“放我们走,倒是放啊!你们又不退!”拖雷发现柳闻因正尝试冲开穴道,一怒之下将她夹紧在臂弯,一副死也不放开的架势。
“你不放她,怎么放你们走。”徐辕沉着把握分寸,双方一退一进,拉锯到环庆和镇戎州交界。直觉告诉徐辕,此处已经算是“茫茫山海”的一部分,果然复杂、深远、渺茫。若无宋谍做内应通风报信,金军只需耍个金蝉脱壳就能轻易把盟军带偏路,盟军根本别指望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但宋谍实在难以启动,除了变节者情况不明、易被林陌用作反间之外,逃难时吹芦管或放信鸽本身就不合理……
哲别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过程中已经击退十余个意图绕路包夹他们的百步穿杨军,正待提醒拖雷勿要把人质勒死激怒宋军,就脑后生风……确切地说是脑仁一疼,短暂失去行为认知,甫一回神,惊恐万分,见只见柳闻因不在原地,拖雷他满身是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谁的刀,能把哲别的记忆打断片!?
“主公已与天骄会合。”雪下了一晚,纷纷扬扬。陈旭听得又一捷报,悬吊的心才完全放下。转身看主母又在偷听,不睡觉,关心前线形势。
“主母,怎么又出来端尿?”这次换熙秦了。
“呃,可能马乳利尿吧。”吟儿脸红。
“主母,不愧战地女神,一切全都言中了。”陈旭笑着摇扇。
第四步,归云镇西,天子岭外,徐辕、林阡两路聚歼,两端封堵,金蒙联军岌岌可危,眼看真要换个地点被林阡禁锢。
早在第三步的时候,木华黎就料到了这一幕,却仍然忙于深入研究杨妙真——他没后招,因为他知道曹王府有:“林阡,这就完了吗,还有很多想不到的在等着你。”
当然了木华黎和陈旭谁都没想到会身临其境会横插这样一个细枝末节,差点将此战变成双方军备或道义的得不偿失。那就是,林阡为救柳闻因一刀砍了那个十四岁的孩童,也是成吉思汗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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