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是贫道离开的时候了。盟王,今后全真教必竭尽所能,力保更多无辜不受其害。”丘处机言下之意,战狼阵前那句“只要是您的人,我们都不为敌”,使全真七子不得不在山东河北等地进一步扩大教派势力。
“虽会影响盟军的过程,到底也是盟军的目的,殊途同归。道长,沧海横流,还麻烦您辛苦。”林阡自然不会干涉,他和战狼一样,都想与中立者搞好关系,不镇压,不胁迫,且不会像战狼那样流于表面。
时隔多日,他喜于看到另一个活生生的完颜君隐,另一个欣欣向荣的“盛世”。
“盟王,饮恨刀,当真不要了?”临走前,丘处机又问林阡。到内鬼暴露为止,这一局看似完美收场,终究却牺牲了一把刀,还是他林阡的刀……
“以饮恨刀之丢失生乱,凭饮恨刀之归还止戈,不费一兵一卒,损外敌、斗政敌……”夔王府那位仙卿算盘打得实在响,他才是能源利用率最高的,封寒的“煞星聚顶”也得靠边站。
“当然要。”林阡笑答,哪能真的不要?饮恨刀是他的象征,失去了总会影响盟军的颜面和士气,而且历史证明将会导致“各方争夺、武林动荡”……
可林阡不信邪,偏要和仙卿比,能源利用率究竟谁更高。“只是不想被交换,我要见它自己回。”不费吹灰之力岂不更好?我林阡等着刀寻主!
“那贫道就放心了。”丘处机如释重负,毕竟饮恨刀流落在外的危险性直追金宋之战,他委实怕林阡因为不需要就淡忘了它。
“哎。真好。”华子榆望着林阡和丘处机竟有些依依惜别的意思,为他俩高兴之余,忽然间鼻子一酸,“要是若熙没出事就好了,她一直崇拜老神仙,只可惜,缘悭一面。”
提及杨若熙,原还放晴的众人脸上,都陆续添上了几分阴霾。
“怎么,若熙很崇拜丘道长吗?”孟流年鬼使神差地强调了这句。不过她没别的意思、本来她就很关心这个准弟媳。
林阡一愣,蹙眉思虑,几乎同一时间,数丈外传来喧嚷,原是路成回营后为了若熙的丧事四处奔走,一逮到他所认为的凶手或帮凶就不依不饶歇斯底里:“百里飘云,都怨你同情心泛滥,凶手才会逃跑!”
“星衍他不是凶手,他都没进过我方……”天已大亮,飘云原是被灵犀搀扶着出来散步的。
“好!你说你信他,那他何故出现在我方驻地?你说出原因我也信他!”路成昨晚在阵前,就是靠这句说得江星衍哑口。
“他……他靠近,是因他想回来,却很难。”飘云知道,一定是这样。
“他想回来?滑天下之大稽!他在金军深受小曹王赏识,高官厚禄为什么想回来!”路成理直气壮。
飘云无言以对。有关小曹王对江星衍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宋军并不知情,飘云、林阡亦然。江星衍在金军的地位远比当年在宋军高,确实没理由要大半夜跑到宋营外围怀念过去。
“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高官厚禄……”这时灵犀帮夫君的腔,蓦然刺激到路成,转而掉转矛头指她:“你少啰嗦,你更可疑,和天火岛‘亲人们’分工合作!”
“路成,不关灵犀的事……”飘云赶紧护妻,不想灵犀再蹚浑水,缓得一缓,又怕这恩爱样子惹得路成伤心,故而挽住灵犀的手不得不松。向来是越懂事的人越纠结,稍不留神,飘云险些被路成撞倒在地。换往常,灵犀早就满手暗器抛出去了,可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灵犀知道不能再给夫君添乱,索性不说话也不反抗,只是扑在飘云身上单纯相护。路成见状,拳头就全朝灵犀落下。
“出什么事了?”亏得林阡等人闻讯而来,路成的手被路政一把按住:“逆子!主公面前不可失礼!”路政和女儿同到莒县,却一来就立刻拜见主公、没第二个方向,可见林阡在他心中分量。
人群很快散去,楚风月望着灵犀和飘云这对苦命鸳鸯相扶而起,难免感同身受,兀自叹惋:“此事与灵犀无关,但她注定被人怀疑……如果当时我在,我也一样。”原先她和徐辕一起退居二线,今次徐辕回前线,她自也跟着来了。刚到就见这一幕,能不五味杂陈?
“对不起,灵犀。”飘云要保护的人太多,所以受伤时竟只能连累灵犀。
“也罢。确实是我对不起天火岛,对不起分岛主。或许昨晚的利用,是他们应给的惩罚。从此以后,两不相欠……”灵犀释然地笑,应是跟林阡寸步不离了一段时间、受教于他,“就盼这里的人,疑我的能少些呢。”
“大家都别烦恼。很多事是越疑越信,很多人是越试越真。”闻因一手搭在灵犀肩,一手搂住风月腰,三女皆是明眸皓齿,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要这样看:红袄寨已经开始接受金宋一体了,余下的都只是时间关系而已,耐心等。”
林阡本已心事重重地准备去巡防,听得这话,锁紧的眉头松开不少。
陈旭和孟流年没来拉架,是因他俩一同代表林阡,给当时就要走的丘处机送行。
“道长,在下有个地方想不通……以您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您一插手战局就会引火烧身、随时有性命之危继而殃及整个全真教,为何您还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陈旭心比常人多一窍——
虽说昨晚宋军岌岌可危、民众也亟待救援,但丘处机完全可以向最开始对全真教毫无敌意的封寒高风雷亮出身份,先开口、不动手、争取和解、置身事外。为什么一到场就打?连一点握手的希望都没给金军。
要知道,丘处机不是江星衍那种冲动无脑型,也不会因为孟流年的私交就枉顾那么多等着他庇佑的徒子徒孙。他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选择一亮相就开打!难道他是算到了他不会死,甚至预知到林阡会来化解……
丘处机一怔停伫,笑而捋须:“这位军师,洞察力无与伦比。”这个细节,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稍纵即逝的,自然而然的。
“这么说,不是中立?道长,偏向于宋。”陈旭意识到,活神仙不仅睿智,而且确实会推算未来。
丘处机不置可否,笑意却愈发明显。
“奇了,道长,您说过,您素来不爱滥杀,怎会……”孟流年蹙眉,不是说林阡嗜杀,而是,舆论里的那个林阡嗜杀。
“谣言止于智者。”丘处机摇头,透露了少许天机,“天下扰攘,逐鹿者众,济世救民,宋盟实乃首选。我原先只是夜观星象获知,曾担忧大势可推算、人心难推敲……此番闻名不如见面,盟王顶天立地,麾下尽忠职守,握灵蛇之珠,抱荆山之玉。”
“道长,和我夫君提起林阡时的语气一样。”孟流年惊奇的同时也欣慰。
“那道长为何不明说……”陈旭不敢喜形于色,是因为,丘处机表达出来的终究是中立……教陈旭不得不想起天衍门、柏轻舟等未卜先知者公认的“变数”。
首选,未必就是那个最终的选择。是的逐鹿者众,还有林陌,还有曹王,还有蒙古!
陈旭忍不住想探索,丘处机对大势看得又是多远?多准?能看清楚世人普遍看不到的开禧三年之后?
更多的细节,丘处机却没再流露,只是有意无意地提点了流年一句:“我离开时盟军吵嚷,似是令弟浮躁引起,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位,不如先请回吧。”
浮躁,路成的浮躁已溢出,并不是只有丘处机看得见。
只不过常人眼中,那是因他未婚妻杨若熙遇害,可以原谅。
常人又何尝想到,他竟是舔着杨妙真的一条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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