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辕对束乾坤和解涛原还大占上风,突然就被纥石烈桓端一刀劈入局中。满阵砂石顷刻被卷成漩涡,簇拥着那粗犷锋芒当头冲落。
在“十二元神”中,桓端常年排名第二,此刻几乎满状态的他,绝非不在最高水平的徐辕可以轻易抵挡。更何况以三打一?
然而束、解喜不过半刻,便齐齐累得瘫倒在地,实力宣告以三打一破灭;反观徐辕,哪里“不在最高水平”?束、解竭尽所能、自以为能降低这位武林天骄多少?!
当是时,徐辕直接将从高处奔袭而来的桓端判作重急,果断撇开了力尽的束、解二人,扬起他冯虚刀便往半空激斩而去。虽然他位置不利,偏把守式打得强势。乱石间狂沙间,上下起落的草木间,动摇不定的火光间,世人隐约看见,那一副登高长啸引八方侠至的肝胆,那一股统领群豪筑牢关坚阵的气魄。
天骄就是天骄,论单打独斗,纥石烈桓端就算超常发挥,也不过就和目前大约八成力的他拼个平手。旁观的杨鞍等人原想叹徐辕刀法刚猛,被动经过他真气的边缘时,却能明显觉察到其内涵的柔和,纷纷大开眼界、直呼惊奇:到底是怎样的内家心法,能承载和包容与之截然相反的杀伐戾气?
唯有桓端那样的武功高手能体会出,徐辕的心法“归空诀”,或与道家的“刚柔并济、上善若水”相通,只不过又多了几分儒家的“积极入世、忧国忧民”。再多的却也来不及体会了,与徐辕缠斗大约十八刀后,桓端的优势和亮色消隐殆尽,只觉自己的刀法犹如坚固山石遭遇流水滴穿,又好比肆虐的沙漠被巧然融化作绿洲……越打越感棘手,不得不望而生叹:我想胜他,太难。
便那时,杨鞍正待起身避让徐辕和桓端越来越近的刀战,谁知刚一站起便头晕脑胀有所贻误,那一厢杨妙真见状关心大喊:“哥哥!”情知不妙赶紧先来把杨鞍往侧面拉。缓得一缓,李全一人挡不住黄掴和郭阿邻两个,被他俩合力击倒在地,郭阿邻冲破阻障振臂疾呼:“一起上。”刚刚到场却被震惊的几个花帽剑手一起听他号令来攻徐辕。
徐辕面不改色稳扎稳打,泰然与这总计七人打成一团和气,正待习惯他们的武功和站位后各个击破,情势便倏然间又起变化——这一刻,他正北方向站着的,不知何时已从等闲之辈被置换成了……
何人!?持鎏金月牙,驭梦魇宝马,左冲右杀,流光飒沓,直至抵达徐辕对面,才收敛了前期嚣张而换作了此刻的认真。
这个耳挂金环、模样威武的老对手,正是十二元神当之无愧的第一,仆散揆的长子,仆散安贞!
想来也对,金军应该约好过下策在“刀刃山”,仆散安贞辗转再久也会找到大致范围里来。不知情者见雾自会障眼,但知情者见雾反倒算是指示——哪里雾最重,哪里便可能是主战场……
“为我掠阵即可。”仆散安贞在徐辕身前站定,对包括桓端在内的所有人说:唯一的进攻之位,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第一就是第一。理直气壮,当仁不让。
徐辕本就与他战力相当,眼下被他以多打少,自己还体力下降,怎赢得了?再加上桓端终于可以喘口气、解涛束乾坤也休整了好几回合……深知金军即将全面复活的他,再如何淡定过人,心里也着实没底,堪堪接过仆散安贞的几次戳扫拍撩后,碾压敌人的局面便一去不返,下一刻,眼看就要被敌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说仆散安贞往哪里逃,原是跑到这儿来了!”关键时刻,这及时到场的声音真如清风拂尘、皓月拨云,跟发话者的外表、剑法一样,清新而充满活力。“你来了!”徐辕心念一动,笑:好,宋贤来了,够了!
战局没变还是在刀刃山,但阵容却已向外围延伸——今夜,杨宋贤本就是到摩天岭封锁仆散安贞去的,仆散安贞既转到这刀刃山来,宋贤又怎能不追过来?
饶是如此,因见雾深、双方间谍又都受限,对局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杨宋贤和仆散安贞谨慎起见都未带大军入内,他们都宁可自己先冒险探势。
“三当家来了!”“宋贤哥哥!”“来得好啊。”杨妙真等人见他到来亦皆大喜,一旦确定杨鞍无碍,纷纷上前分摊花帽剑手。
战局反复变幻切割过后,终留下徐辕和杨宋贤在核心,与仆散安贞、纥石烈桓端以二对二。宋军只此两个绝顶高手,但一个比一个实力强悍,束乾坤与解涛必须边休憩边观战,作为候补,随时顶上。
从风格看,若说鎏金月牙铲豪壮,风里流沙刀粗狂,冯虚刀刚柔并济,那潺丝剑便是完完全全的柔婉、温暖、多情、细腻。剑法初来乍到,恰如一道潺潺碧波,在两刀一铲的滚滚沙流中细细杀出个天下——
这以柔克刚的技法果真厉害,当白衣少年轻盈施展“垂杨蘸绿”,剑境妙然化作万条千丝,毒辣地卷绕向桓端长刀。桓端发现自己顾此失彼小瞧他却为时已晚,磅礴的流沙刀意竟开始自缩和坍塌,匆促换招,险些手臂被剑锋割伤。好在危难之际,仆散安贞的鎏金铲分了些许力道过来,一招刚厉无匹的“分裂山河”,朝杨宋贤略有不足的右肩敲扫,大有“时不我待、舍我其谁”之风范。
不过,敌人的分心焉能逃得过徐辕的眼,冯虚刀倏然追前,以奇快的“飘飘乎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巧取仆散安贞左肋。这一出另类的以柔克刚差点一招夺了仆散安贞的小命而却令其不自知;纥石烈桓端自身不及站稳,便为救安贞而刀走偏锋,斜斜往徐辕左胸撞出个“遮地漫天”,方才解了仆散安贞的危。不容喘息,桓端却又一次把自己暴露在了杨宋贤的“风梳烟沐”下,非得害仆散安贞再冒险出一铲“宰割天下”……不得不说,这样的拆东墙补西墙初看算有惊无险,时间长了却是在暗中积少成多的。
这四人类似的惊险交戈不计其数,每一次又都只发生在一个瞬间,自然教武功平平的旁观者捕捉不到、差了一点内容于是就叹看不懂。而诸如展徽王敏等人,没武功更加只能看个热闹,说对面的气势似风飘雨洒,却像是打进了己方的竹映松遮,一转眼便见不着了,可风雨终究还在飘洒,到底何时是个头啊。
不过,渐渐连他们这些外行都意识到那风雨越来越小,也能认清楚战局的走向有利于宋:这战局一开始还势均力敌,慢慢地,谁优谁劣终于凸显,桓端身上接连添了两处伤,触发了恶性循环使对面越打越慢,接下来近三十回合,金军全是靠仆散安贞的雄厚内力硬撑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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