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禧元年腊月下旬,林阡夺稳定西、会宁、静宁诸县,陇右大定。
不久,西吉、镇戎州全为盟军天下,包括土匪流寇亦尽皆归顺。陇右周边最后一块威胁去除,哪怕黄鹤去再蓄意制造不安、创造潜伏者活动的条件,那些枝节也只怕刚生又灭——光有火,没有气,如何蔓延?
除夕,萧关大捷,司马隆齐良臣殿后人马在激战三日之后,遭越风林阡联手击败,自此宣告盟军在临洮路、凤翔路的彻底胜利,以及自此进入谋定庆原路、鄜延路的新纪年。
当初,林阡被完颜永琏在陇右后院起火,残喘于临洮路的金军死灰复燃,而同时完颜永琏也向凤翔路增兵数万,与越风穆子滕争战。陇陕金军虽然因此一度出现转机,但由于昔年崆峒之战影响深远、凤翔要塞多还在越风穆子滕之手,加之这一年来大王爷二王爷对临洮干预繁多、为救楚风流他们在凤翔的军马接二连三投入到临洮,这使得陇右决战楚风流兵败之后穆子滕要打凤翔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说临洮路好歹还支撑了大半年才失陷,凤翔路几乎是一夕之间就轻易落入盟军之手,此情此境堪称唇亡齿寒。穆子滕很快就把大王爷二王爷压迫到了平凉府以东,才害得楚风流等人逃回陕北也诸多波折。林阡和越风即将会师的这****夜夜,楚风流一路都是夹缝生存、曲折狼狈,最后萧关不复、更必须顺应林阡心意往环庆去——
林阡把他们往环庆那唯一一个方向镇压,是为了教他们根本来不及收复凤翔路和临洮路失地,直到那些有盟军的地方都稳定,此其一也;故意利用他们的弃甲曳兵而逃、来更加轻易地打开庆原路和鄜延路金军军心的缺口,直到那里也有了盟军,直到那里也成了盟军的地,此其二也。无论其一其二,都看似金军生路,实则盟军征途。
环庆,又是环庆!
嘉泰四年,林阡东征三秦的步伐,正是由于范遇、水轩、小王爷和红袄寨等诸多因素的阻挠,才被迫停在了环庆,如今经过数年整顿和磨练,那些曾经被中断的功业又将续起,何况今次山东、陇右都已稳定,更加显得大金朝岌岌可危。现如今林阡等同于占稳了临洮路和凤翔路,若是再趁胜追击一举拿下庆原路和鄜延路,则大金腹地难保!
又是环庆。这一次,他兵威正盛盟军牢不可破又知己知彼,何惧三个小王爷和楚风流合力?
开禧二年正月初一,陕北盟军与陇右盟军会师并大捷于镇戎州,可谓将接风洗尘、庆功宴和新春佳节合三为一,一时之间喜气满溢。这日傍晚时分,林阡带着吟儿和两个新出生的子女到此,更教前来迎接他们的沈延笑称:“今晚上的这顿酒,怕还有第四点作用,是给两个孩子摆的生辰宴啊。”
前阵子忙于进攻和安定临洮府、近来被林阡调至前线的海逐浪和邪后,碰巧是今天午后赶到了阡吟身边,因此与他们同时到达沈延所在。听沈延这么说,再看吟儿怀抱小虎妞万事满足的样子,邪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哎,今天还是我小魔王的周岁生辰,莫要忘了。”
“怎么能忘!”林阡朗声大笑,知她是分别久矣想小牛犊了,这就把牵在身边的儿子给邪后接了过去。
席间,沈延提议要给小牛犊“试晬”,邪后问:“那是什么?”逐浪答:“是民间的风俗,孩子满周岁的时候,把盘盏陈列在地,各自盛有饮食、官诰、笔砚、算秤等等,再将孩子放置其间,看他先拈哪一个,将来就是做哪行的。”
“用不着试,小魔王将来当然是武林高手。”邪后自顾自地说。
“那也得遵循孩子自己的喜好吧……”逐浪摸摸后脑勺。
于是沈延在饮食、算秤之外,又象征性放了几把刀剑,安全起见必然都加了鞘不露锋芒。邪后嫌不够,添上自己的落川刀,又提议林阡把破铜烂铁也加进去:“可先说好了,若是拿了谁的武器,就得对谁拜师学艺。”
尔后,邪后将小牛犊置于圆心,当四周围刀剑林立,食物、笔砚环绕,且看这个东张西望的小子往哪个方向走,最后会抓上什么。
过程中,吟儿最是胆战心惊,生怕小牛犊抓上食物和他娘一样,或是拾起个饰物也不太好……却看半刻功夫,小牛犊颠颠地跑到林阡最后放的破铜烂铁那里,就此不动,而是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它、触上它、然后抚摸起它来,就像在顺着一只小狗的毛……
众目睽睽,瞠目结舌,一片静寂,唯有邪后最先大笑:“哈哈哈哈,天命,天命如此!”
吟儿松了口气,林阡则颇觉惊奇,这孩子竟然和饮恨刀、破铜烂铁都有缘分么。
饭毕众人闲谈,沈延和吟儿许久不见,师兄妹自然有好些话说,聊起陇右数场战役里的诸多英雄人物,首屈一指寒泽叶、洪瀚抒是也,后起之秀当如辜听弦、百里飘云。倒有一人也是奇才,屡次反败为胜,其实他都是扭转乾坤的开头。
“便是莫非了,从前盟军征伐魔门的时候,只觉得他还没有现在这般淡定周全,如今真要刮目相看。”沈延回忆说。
吟儿想起当年广安的郭昶事件,叹了口气,也为莫非欣慰:“或许,人都要经过磨练吧,苦尽甘来,才别有一番滋味。”
“他和孙寄啸两个人,对西吉一带的匪帮收服得……简直是势如破竹。原先我在这里据守的时候,就听闻‘众神殿’‘临江仙’‘永乐帮’顽固不化,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都服从了盟军,可见莫非还真有一套啊。”沈延夸莫非的语气就和程凌霄当时称赞莫非的一模一样。
“咳咳,小师兄,我也收服了一个匪帮,就在西吉和镇戎州交界这里,你可知道么?”吟儿眯起眼睛,胁迫地问。
“哦,我知道那家,确实也很顽固不化……不下于‘众神殿’……”沈延看到林阡和自己使眼色,了解这家伙想和人攀比。
“那帮会是叫什么来着?”吟儿也想听到个风雅的名字,一边喝水一边问。
“依稀是叫‘千金难买爷奔放’。”沈延说完,吟儿差点没喷出来,这还真是个匪帮的名字!为什么同样收服匪帮,差距这么大!
原想洗耳恭听,不料气全泄了,众人看吟儿这个反应,都笑得前俯后仰。
短暂的清闲之后,众人又将踏上征程,吟儿暂且在镇戎州休养,此地由越野旧将于樵驻守,较为安定。而越风、海逐浪、邪后、沈延等人,尽数由林阡统帅,进攻环州地区。
辜听弦、赫品章、石硅、百里飘云四位小将,都已作为先遣部队,在昨夜萧关大捷之后,先行向环州北部驻扎、布防,等候主力大军的开到,一场新的大战蓄势待发,而那,将与陇右郭子建的辖境再没关系。
初二清晨,吟儿早起看着陇右群山安谧祥和,想起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奔命的楚风流陈铸等人,难免为他们的遭遇叹了一声。
那些陇右金军,但凡存在被俘虏后由盟军同化可能的,早就已经或主动或被动地归顺,剩下的就如盟军对他们一样,全都不可能投降。这或许源于金宋间根深蒂固的国别思想,短期内很多金人宋人都不可能轻易消除,尤其是金军大部分主将。所以楚风流和陈铸他们,只能面临近日种种。
先前,楚风流在陇右宁可被围剿也不愿弃城逃跑,是因为终究还有固守乃至反败为胜的资本。可惜当那些资本烟消云散的时候,僵持还是变作了被驱逐——在腊月初八至今的****夜夜,金军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几乎没能再停在哪座城池立足……
谁都知道弃城比坚守要可耻、失败得多也可怜得多,谁都知道只要逃跑就意味着敌人的更进一步,谁都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退后。奈何人都需以活命为前提,当弃城比坚守的生还可能性大……
陇右到陕北,一路弃城,一路撤逃,无数兵马被围歼,几乎每一路都不曾被抗金联盟遗漏打击,楚风流一行到镇戎州时,她所统帅的金军数万只剩万余,而且尽是散兵游勇,不幸中的大幸是,金军一众主将都武功高强,或有副将拼死相护,才无一人战死沙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却不容喘息,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直到前几日寒泽叶的意外,才使金军出现了一丝生机,司马隆齐良臣联手拒林阡于萧关,楚风流终于争取到最长时间的回光返照,在环州一带依托坚城防守吊命。
不过,由于越风的紧急增援和林阡的及时驰赴,那萧关之役只是增加了盟军进军陕北的些许难度,并未对林阡继续侵略大金腹地的步伐造成重大影响,换句话说,这一次,楚风流未必能够像坚守临洮那样守住环州……
楚风流唯一的希望,是等待陕北金军及时而有力的增援。
及时、有力,或许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其实楚风流也并不自信,庆阳府金军受陇右战败影响后的战斗力。
“环州。正是在这里,要教他们盛极而衰。”她回神,循声,看见那熟悉、冷酷而决绝的容颜,轩辕九烨。
“胜得过多了,是该让他们败的滋味——风流,你看着好了,此番林阡,必定损兵折将。”陈铸也出现她身边,面露一丝笃定的笑,以难得的称谓。
毒蛇,诡绝,难得看他们这么默契,似乎这一局早已设下。
“怎么?”楚风流追问。
长达一个月的追剿,盟军不遗余力,终使陇右金军全线溃败。作为立功仅次于寒泽叶的骁将,辜听弦并未懈怠和满足,他还要尽快地为师父拿下环州,眼前此处,是萧关后的第三道关卡,禹阳。
驻守禹阳的是陈铸及其几位副将,自萧关之战开始,到今日正月初五,这路丧家之犬几乎遭逢辜听弦便逃,使他得到前两座营寨不费吹灰之力。这天晚上辜听弦再率三千人马向南急击,半路遇上禹阳城外的一千散兵,轻松斩获七百余人,趁胜追击余下的三百,驱之攻城,禹阳金军俨然也有不战而逃之迹象。
虽说金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疲软,但听弦早已不像过往轻敌自负,入禹阳之前谨慎地派人探查过,确定金军是真的走空之后方才率众入城,然而他一骑当先、副将紧随其后、大队尚在陆续进入之时,听弦忽然嗅出城内气氛的诡异,“太安静了……即使兵马走空,也不应当这样安静。”
陈铸军马最多不过两千,早先侦查之人带回的消息是近两千人尽皆撤离,按理说城内不可能还有兵马,然而,过分的安静真的给了富有战斗经验的听弦太多不详预感,于是低声对副将道:“不好,我们中伏了。”
“什么!?”副将一愣,听弦轻声道:“不必惊慌,慢慢地退出去。”
可惜为时已晚,斜路一声炮响,城头乍起一片火光,暗中藏匿的千余弓箭手全然居高临下、向着被围的辜听弦等人放箭射杀,一时间杀机从天而降密如飞蝗。
“撤!”辜家兵马,均是惊而不乱,撤得有条不紊,然而身先士卒的辜听弦却和此刻的殿后人马一起,被围困在重重箭雨与火海之中,凭着手中刀剑拼力格挡。
殿后的全是辜家军、田家军中出类拔萃的高手,无论武功装备都是至强精锐,然而此番中伏占尽劣势,久而久之,虽消耗了金军大半箭矢,却也有不少都身负箭伤。
辜听弦手持连环刀挥砍原还毫发无损,却忽然胯下一震战马訇然倒毙、连带着听弦一起摔了下来,金军抓住战机,最后的一轮箭矢纷纷朝听弦涌来。一片“保护将军”声中,众将士或提盾直扑,或干脆以身相护,终于护得听弦未受性命之危,然而混乱里还是有一支箭与他太阳穴擦过。
却看他马毙而不变色,起身之际,仍镇定果敢地发号施令:“冲出去,他们的箭矢已经不多!”颇有当年林阡之风。辜家军团结一心,当下有马的带上没马的、轻伤的扶起重伤的,一并要听从号令趁这群金军箭矢耗竭而撤离。
“冲啊!”北城却轰一声被关死,殿后人马与主力大军霎时前后不能相顾,而此时南城、西城、东城三个方向猛然间分别冲杀进千余骑兵,将听弦等人的生路完全封死。
深陷绝境,听弦不顾头上的鲜血,怒吼一声:“全军听令——战!”无论这里还剩多少宋军,这里都是听他指挥、与他同生共死的全军!
“辜听弦,何必负隅顽抗,你们已经被包围,我军兵马,十倍于你!而你方,只余你一个战力!”为首那人正是陈铸,他刚领兵从南门杀回。
“区区杂碎,我一个人就够!”辜听弦轻狂一笑,提刀直往陈铸,陈铸匆忙闪避,感觉到这道锋芒不可逼视。辜听弦刀如霹雳,劲力不凡:“何况,不止我一个!”陈铸不敢怠慢,乱剑硬生生接上,顷刻与他相缠。
主将不可开交,兵马犬牙交错。
天昏地暗,火光丛生,呐喊到处,千军万马,刀枪交接,欺身相搏。
这支宋军,端的是辜听弦旗下乃至林阡麾下战斗力最彪悍的一支,不愧是跟着辜听弦一路过来的,纵使被围,纵使艰难,个个都猛若虎狼。
奈何金军兵马比想象中多出数倍,早将禹阳城内外的辜家军分割。相比城外的那些被阻隔,辜听弦等人所面对的局面更加危险,被包围。陈铸所言“十倍于你”绝非虚妄,辜军奋勇拼杀,却是杀退一支又上一支,到这日清晨,围攻人数已超五千,纵使听弦骁勇,势单力薄也无法突围,只能怀刃浴血、勉强支撑。
“师父说过,陇右金军总数如今不过九千左右,陈铸最多分不了个四分之一。那么现在这批,应当来自陕北本地,庆阳府……”见缝插针,听弦也在心里冷静分析起来:没错,这是附近庆阳府大本营的金军,听弦在追杀陈铸的过程中,不凑巧与他们撞上了……
慢着,是不凑巧,还是被算计?可以想象,陈铸这几天连续两关的不战而降,明明是为这第三关埋伏笔,放长线钓大鱼!
具体的细节应该是这样的:金军为了挽回军心,于是经过了详细谋划,祭出了这“请君入瓮”之计。金军利用他们长久以来令盟军习以为常的弃城,以小股残兵诱骗盟军追击,而大部分陕北兵马,则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就等在城里,为的是将这路盟军一举歼灭。
不过,战斗力如辜军般强悍,显然打破了金军本来的念想,没有令他们将己方“一举”歼灭。这场硬仗从深夜耗到这日清晨,辜军竟似乎不觉疲累,越战越勇。
“我军经不起拖。”陈铸心忖,辜听弦拼死坚持是在等待援军,而几个时辰过去林阡必然有所知情。须知同种战阵,将敌人围歼和被敌人内外夹攻是两种境地,所以金军的请君入瓮根本不允许拖几个时辰,陈铸势必要留意宋军援军、随时变换战阵。
当然了,最好的结局,是陈铸在宋军增援驰赴之前,就令林阡折了辜听弦这羽翼!于是在天亮时分他便调集邻近驻军,陆续增添高手,试图剿灭辜军,一时之间,满城旌旗盔甲。
金宋人数悬殊拉大,辜听弦一个就需面对三个陈铸档次的高手,然而他双刀在手英勇无匹,见其磅礴气势者无不惊心动魄。可惜毕竟孤掌难鸣,战到白袍染血,身上全然是伤,虽然金军叫苦不迭,可他们冲出去的可能也越来越小……
就在这金宋双方鏖战之时,忽听乱军中仿佛一声龙吟,众人尚不知发生何事,就见一人一马乍现北城门口,近乎是如飞一般跃过数重兵马打到了北面战阵的最核心,在金宋双方为北城争夺不休的关头赫然冲开了彼处城门,且二话不说直接领着那边的辜家军往这边奔袭……
金军外围阵型,因其一人的到来被冲乱,也因为只有这区区单枪匹马驾到的缘故,根本尚未有哨骑来得及禀报陈铸说宋军增援已到、是以陈铸未能及时变换战阵应敌……此人到来,一人一骑而已,攻势如此凶猛,竟如切中肯綮、对症下药一般,径直把金军阵法撞得七零八落,争如干涸的地表上骤然引入一道清流;也是此人的到来,证明了宋军增援其实也已不远……
听弦半昏半醒,见那人到场大喜过望,正待也杀几个金兵,却就在那时,斜路里有个陕北金军军官带兵往他猛冲,形势危急,众人欲靠近救他却被金军拦阻,却听嗖一声响,那人策马而来,同时挽弓一箭,正中那陕北军官头脸,如此及时地救了辜听弦一命。
“赫品章……”陈铸认出那人相貌,正是林阡新近收服的赫品章,赫品章胯下战马,则是林阡送他的日行千里。由于他是在陈铸和辜听弦等人杀到白热时从外破阵,无论时机、角度都占了极大便宜,加上他赫品章之勇不亚于辜听弦,两者叠加,造成他的到场效果立竿见影——此地兵阵繁复,不大可能被四两拨千斤,但却能被十斤拨千斤,赫品章便是这突如其来的十斤。
其实,也不过是多了赫品章一个人,结果却偏偏改了势,辜军合二为一,愈发杀气腾腾。
“众将听令,趁这赫品章身后大军还未开到,将他和辜听弦这些人一起结束在这里!”陈铸一眼看穿其实现在还是金军优势,自然要稳住军心,提醒众人:“赫品章不过战马快些而已,来的只是他一个人!”是的,赫品章与其大军的先后到来,虽然给了陈铸意外,却也给了陈铸机会。
谁料赫品章一刀劈砍过来,竟和辜听弦说出句如出一辙的话:“我一个人,还不够么?!”说罢战马拔开四蹄,直往陈铸急冲,烈日之下,那大刀及其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同时疯狂地将被笼罩的陈铸剪在当中。
“杀!”陈铸虽被他先声夺气,却也呈现大将之风,一剑挑开这刀锋,大喝应战,“即便宋匪全到,也断断拿不下这禹阳!别忘了,他们是攻我们是守——我们的兵马,不比他们少!”
金军原还惊惧于赫品章和辜听弦的猛锐,听到陈铸这大喝看到他死死拦住这一刀,突然有所醒悟,士气因之大震,是的,虽然表面看宋将大放异彩,可这些人不过是虽败犹荣而已,杀不杀得死辜听弦我们都守住了禹阳城——睁大眼睛看看吧,这城门到城中,一路蔓延的多是宋军尸体!
出战之前,楚风流曾顾虑,不知如何提升庆阳府金军的士气,他们从未和盟军战过,虽然会是环州之战的主角,虽然总共能有几万人,可军心未必能凝聚,更别说在这段特殊时间凝聚。
那时陈铸凛然答:“士气不是靠人数堆出来,而是要靠仗打出来!”就在这里,一边赶鸭子上架,一边把咱们禹阳两千残兵的士气传递给他们,绝不教林阡不战而屈人之兵地将他们唬住。陈铸不能打包票陕北金军在与林阡正面冲突后还能挺直腰杆,却起码要让他们知道,不怕打输,就怕不打!
而此刻,陈铸带头杀敌,血溅当场却不依不饶的场景,不得不说真的感染了庆阳府金军,这等以身作则的言行鼓舞,带动他们不知不觉间登上了征伐舞台,无知者无畏地闯入了盟军的战史。调动士气,就要这么快。
午后,禹阳冲突如傍晚,烽烟将全城染遍,血流仍肆无忌惮蔓延,兵刃与残肢早被他们的主人丢弃,整个画面都是触目惊心。
经过半日的殊死血战,赫品章方才救得辜听弦脱险,然而,禹阳城的交锋由于陈铸指挥若定、金军人多势众、上下戮力同心,终究宣告了宋军的折戟。辜军艰难突围后放弃攻坚,重回先前的灵武驻地,陈铸一防有诈,二则思及宋军勇猛不宜穷追,故而以守代攻、紧闭城门。
辜听弦曾挟千钧之势欲取禹阳,奈何碰壁不说反而差点全军覆没,可算吃了陕北之战的第一场败仗。从禹阳返回灵武的那一路上,听弦被赫品章护在身前马上,两个人的血都一直顺着衣袖在不停往下滴淌,迷迷糊糊间,他依稀记得,赫品章这一路一手策马,一手都在握着他的手不放,如此保护他……
就如先前,扬言“谁敢拿他,先过了我”的辜听弦,把赫品章带去灵堂的那一路,也是这样紧握着赫品章衣领、从未放手,保护着他……
想不到,这么快便种豆得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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