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空此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虽然你们将他所有出路都封锁了、我们也都袖手不管他死活了,但凭他的本事,恐怕一时半刻还不会暴露行踪被你们抓。”陈铸提醒阡,是希望阡勿被吟儿的事情牵绊,一味追杀程沐空复仇而忘记短刀谷那边的形势。关于川北之战,其实整个金宋武林都在关注。
而他,又怎可能会丧失理智,只为了程沐空一人就贻误了那边的战局?早在这十几日内川东大战的过程里,郭子建、风鸣涧、向清风诸位林家军主帅就已经先行往川北进发,是要与谷中的许从容、路政、宋恒会合,共同迎候盟军的到来。
这番大动静,俨然在短刀谷引起山崩地裂。的确,金南的这道屏障半个月不到就拆除,林阡已经就在短刀谷之侧虎视眈眈,不止曹范苏顾感应到了形势不利,不少中立势力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曾经梦想要去的武学圣地,现在人人都在惧怕他、忌惮他。
自幼发誓要保卫南宋抗击金朝,如今却在保护一个金国的公主却要去打内战。
人世间的诸多事情,表面看起来都是这么的荒唐。
就像苏慕离寒泽叶,为了把他拦在利州以南,不惜与金人勾结,虽然不可能敢留下证据免得惹火烧身,可这些事根本都是心照不宣。
放眼看,不远的未来,一整条弯曲的路上,全部都伴随内战!
谁曾想,就是在这一关头,川北之战等不到林阡就已经打响——
短刀谷内,寒泽叶及其麾下强将,一夜击溃宋恒与路政,短刀谷外,寒家四圣连同辜听桐,一并将郭子建、风鸣涧等人拒之门外。
寒党——抑或在短刀谷里,该称之为寒军而林家军才是林党?寒军把宋恒与路政打出属于他们的地盘之后直把他们送到了百里林跟林家军会合。这回是真的会合了,没想到是在短刀谷外的百里林里。用寒军的话说,“吃了败仗的宋恒和吃了闭门羹的郭子建,只能吃西北风。”
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许从容。这唯一一个剩下的死忠于林阡的大势力。
当林阡正在川东将金南连根拔起的时候,寒泽叶竟如此毒辣地选择将他林家的拥趸连根拔起!形势对于寒泽叶来说,根本也是水到渠成的,近年来曹范苏顾已经把七大首领除得都差不多了,九分天下死的死走的走被软禁的软禁不存在的不存在,有谁还能威胁他寒泽叶的地位?况且这短刀谷里很多土生土长的人,信服他寒泽叶的比林阡多,包括林家军本身,对林阡陌生的那些兵将,早就已经投靠他寒泽叶,所以,最近可谓对之望风归顺。
谷中风云,当真不测。孤掌难鸣的许从容,明显岌岌可危。
“主公,天骄。郭将军派人送来急函。”消息传到川东来时,也不知川北形势究竟有没有再变。
“情势如何?!”众将都极是关心,天骄尤甚。
“大师兄可能已经快抵挡不住,三师兄问如何是好。”林阡放下信函。
“大师兄的地盘,是最后的一个势力了。”天骄叹了口气,“若是真的被寒泽叶篡夺……”
“那就等于是没有地盘了?我们这么多人马,都要无家可归?!”祝孟尝大惊,“睡百里林里?”
“唔……百里林也够大了。”海逐浪苦中作乐,看向林阡,知道他必有策略。
“胜南?”柳五津不得不问,“你待如何?”
“全部弃守,退出谷外。”林阡说罢,众人不禁都是一震:“弃守?”
“负隅顽抗,只会有更多伤亡,不如退出谷外,保留实力。如逐浪说的那样,百里林足够大足够藏身,短刀谷不可能分散兵力来杀我们,走出来就只有被我们杀的份,反倒是个安全之地。”林阡道,“过几日我们去川北,与他们在百里林中会合便是。”
“可是,全都退出来了,我们怎么再进去?”天骄不无顾虑,“短刀谷其余的家族,自然同仇敌忾,要将我们封锁在外,长此以往,我们也不可能在百里林存活……”
“不会长此以往。”林阡一笑,“他们不会同仇敌忾,因为小人是小人的仇敌,所幸我们的敌人之中,已经出现了两个势均力敌。”“一个是苏降雪,一个是寒泽叶。”范遇点头,领会。
“不错。一旦林家地盘全失,这种势均力敌就会在苏寒之间反复摇摆,究竟他们是同仇敌忾地封锁,还是各怀鬼胎地争夺,犹未可知。”林阡说。
陵儿悟而点头:“寒家的这种沉不住气,本就是恐惧我们的表现,现在被胜南这么一说,我竟觉得他们是惹火烧身了:地盘占得越多,将来败得越快。”
“况且,我的局,六月就已经在布,再不下,就要落一层灰了。”林阡说罢,众人皆是一怔。
徐辕立即向他们解释:“主公六月身在川北,这件事必须在今时今日要打川北之战的时候才能公开,因为一不留神可能会牵连甚广。曹范苏顾可能会因为多疑而对其余势力不利。”
“原来……那一个月,胜南都是在短刀谷的。”柳五津这时才明白。石中庸忽然想起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是吟儿,当日那个开心地还在撮合他和陈静的小姑娘,如今若有她在,这一切该多完美。
“将军那一个月身在何方,的确是一石击起千层浪的。”范遇亦叹道。
“诸位且放心,今天寒泽叶侵略的,改日定叫他双手奉还。”林阡如是说。
那天众将看见他的笑容,听到他的言辞,闻知他的信心,所以什么怀疑都一扫而光。
留在川东的最后一日,像天送给盟军和黑(道)会的一份厚礼,这么巧人人得而诛之的程沐空,暴露了行踪再无容身之所。
在众多高手围攻之下的程沐空,孤军奋战哪里可能有一线生机,最终被孙寄啸手刃。
“所幸盟军还在这里,否则黑(道)会自己剿除,势必有些吃力。”黑(道)会诸将大叹侥幸。
“那是杀害盟主的凶手,自然不能放过了他!”盟军说。
孙寄啸武功还未曾恢复到最好,却能如此轻易就将仇人的首级割下,显然也觉幸运,对孙思雨说:“正巧赶上了他是众矢之的。否则以我现在的状态……必定艰难。”
“也许程沐空的出现,于你来说正是叩开了复仇之门。”孙思雨一笑,道,“他助你学成了你父亲的剑法,再一个一个地杀掉仇人。”
“另一个仇人,却比程沐空的武功还要高强。”孙寄啸叹,“看来要择日再去青城,向程掌门拜师学艺才是。”却转头看她,“然而,我却不放心姐姐你。虽然川东这边大局已定歹人一时半刻也不会来,但你……无法让我放心!”
“你还不知道么?姐姐我也已经拜师学艺了。”孙思雨一笑,“你不必担心,我师父会照顾好我。”
“姐姐?什么时候拜师?拜何人为师?”孙寄啸蹙眉,觉得不是她风格。
“盟王早前就跟我说,我很适合练习双刀。”孙思雨道。
“什么?!他要教你饮恨刀?!”孙寄啸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唉,你姐姐我今生今世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好容易找到一个我梦想多年的大英雄,那个男人偏却对另个女子那般痴情。我想跟着他一起,就只能拜他为师,不能有别的非分之想。”孙思雨苦笑一声,道出她拜师只是为了不离开林阡。情之战场,亦早已退避三舍。
没有人知道,昨天夜里,其实思雨和林阡就见到过程沐空,她陪同林阡去林中觅药,正巧撞见程沐空。合他二人之力,完完全全是可以抓获程沐空的,因为凭林阡一个人,就应当可以与程沐空制衡。
未曾想,就在某一瞬间程沐空发狠,连孙思雨都还可以处变不惊的时候,林阡陡然间就落到了下风,受了那摧毁性的突围一拳!程沐空,是从盟王手上逃走的。
孙思雨显然不能明白林阡所为,当时就问:“那是杀害盟主的凶手,盟王怎么放过了他?!”
“盟军人人都想要将他凌迟。”林阡淡淡地回答她。
“可是,就算人人得而诛之,撞在你手里了,你还不杀了他?!”孙思雨气急败坏。
阡令她看不懂地笑了笑,随即带着得来的药材又去寻另一种药。
深夜她和林阡一同回去,都未必理解林阡故意纵敌的苦心,直到第二天清晨透过窗户看见他还在运功,忽然想起了什么,进得屋内,才见他换下的衣衫上有血迹斑斑,心中隐约有了种猜测:他用了上半夜的时间去寻药,下半夜的时间来疗伤,都是为了盟主一人。睁开眼时他虽然脸色并不好看可是却显然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若有所思。
“盟王心甘情愿受程沐空一拳,是为了破解他手下从无活口的秘密,从而寻得救治盟主的办法。”孙思雨叹息着从回忆中走出来,告诉孙寄啸,“有盟王这样的男人深爱,难怪盟主死而无悔。”
“这样的姐姐,我反而担心。”孙寄啸苦笑摇头,却认真说。
孙思雨一愣:“什么?”
“张口闭口都是你那位大英雄。”孙寄啸笑叹,“看你如何从他的阴影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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