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开的决一死战,金南诸位高手都以为免不了一场以卵击石。虽然敌我双方表面看来人数相当势均力敌,但金军谁都清楚,这一战他们完全被敌人占尽先机、步步沦陷次次中计时时刻刻惊恐,早就败局已定。到此时,金南赢面似乎微乎其微到了极致……
然而最后一刻蜮儿歇斯底里地笑,竟将这一触即发的战争强势改写!
在那个笑容的透露下,战地刀枪的吟啸声,骤然被压缩到比微鸣还弱。
在那个笑容的绽放下,东方雨来到时的山崩地裂,达到重演甚至激化——
横在她身侧的风,宛若是从她魂魄中凸出的,骤然冲破躯壳,赫然涨满乾坤间。比清风美,比青锋利。又清纯,又癫狂。
日月无光!
无论金宋。沙场被一扫而空。
当时洗尽烽火。
不见杀气,却见鲜血成线。瞬即红雾氤氲驰骋,忽隐忽现,把战局一分为二,谁也休想将谁侵略。
是水弩吗?恢复体力的水弩吗?因为这里血流成河,而复活的水弩吗?纵使是金陵,也心惊胆战,许久不能回过神来。
毋庸置疑,摄魂斩再度升级!
战事,被迫偃旗息鼓,喧嚣,弹指碎成死寂……
饶是如此,抗金联盟都大获全胜,与其说绝地反击,还不如说是厚积薄发。
金南溃不成军,不在表面,也在心里。
蓄势已久的总攻,看来会成为金南战史上的奇耻大辱——
一个没有林阡的抗金联盟?
不,是一个没有林阡、凤箫吟、吴越、杨宋贤、叶文暄、独孤清绝、洪瀚抒、越风、宋恒、百里笙、石磐、傅云邱的抗金联盟。
已经可以这般锐不可当。
若林阡遇见他们,恐怕都敌不过他们。
曾几何时,竟把除了林阡的他们,都误当作了二流人物?忘了这些都其实是暂时黯淡了的珍珠,一经擦拭,光芒万丈。从前的林阡太锋芒毕露,要够了荣耀也落满了灰尘,却替他的盟军,保证了一份无瑕。
对于金人来说,此刻的抗金联盟,实力才是最捉摸不透的,无异于刚出道的新人。新人最可怕——楚风流对柳峻告诫的话,突然狠狠打在了金南前十身上。这次的九死一生,东方雨当毕生铭记。
“哎,其实,摄魂斩是出手过早了啊……”东方雨苏醒过来时,后悔不止,“本不该……趁着林阡走就用蜮儿……应该等蜮儿完全成功了,再出手……那样的话,抗金联盟才万劫不复……现在……盟军识破了她,必将要置她于死地……”
“盟军识破了她?”黄鹤去一愣,“也是,否则,不会有那么成功的诱捕。他们,让蜮儿从一呼百应,到势单力孤。”其实,纵然是黄鹤去柳峻这些金人,也都不知道摄魂斩的具体内容。
“鬼蜮这个武器,等于是毁了,毁了……”东方雨唉声叹气,“早知如此,就该听王妃的话,不该草草入局,过早出手……”
“是啊,先前胜那么大,最后一脚踩空,还是输……一切只怪,备战不足……”黄鹤去点头。
柳峻哼了一声,听出黄鹤去的话音来——如果备战不足是罪名,那作为始作俑者的自己岂不是首当其冲。
黄鹤去的卑鄙常常很高明,正如他可以当着徐辕的面赞誉林阡。这一点,柳峻不得不甘拜下风。
“王妃,据说这套诱捕之策,是泉州厉风行之妻金陵、林阡谋士范遇和黑(道)会军师陈旭一起商议而出。”罗洌得到消息回来,传达楚风流。楚风流与金南诸位,关注点明显不同。
“原来是他们。”楚风流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她对范遇印象极深,这个人,是林阡在性命垂危时用半杯酒收服的,从前怀才不遇,一遇林阡,竟然如鱼得水。
“他三人献计,但却是天骄徐辕布局。据说陈旭还有策略没有派上用场,南前十就已经……”罗洌说。
“哦?南前十这次输得真惨,什么借口都没有,甚至连个‘寡不敌众’的理由都拿不出手,因为徐辕用兵,竟是这样精约。”楚风流叹息,“丝毫不输于林阡。”
“是啊,徐辕任命厉风行、李君前、陈静、风鸣涧为帅,另有向清风、祝孟尝、海逐浪、莫非、郭昶等将参战,其余人等,只不过是塑影门门人而已,都只是门人,还不算正规军队。”罗洌说,“哎,真不明白,盟王盟主都走了,抗金联盟竟还如此凝聚,不仅凝聚,竟还如此战力……”
“林阡敢把他们留在这里一走了之,也是因为自信联盟依旧凝聚,自信联盟有这样的战力。”
“自信?”罗洌一愣。
“是啊,自信。属于主帅的自信。不管敌人如何强大如何凶残,都不相信麾下们没有自己在就不能对抗。这一点,我也是从林阡身上学来。”楚风流对罗洌轻轻一笑,暗示着她对罗洌也是一样。罗洌一怔,受宠若惊,舌头打结:“那么……他……快回来了吧?一切,好似都在他的股掌之间,形势于我们不利得很……”
“未必。”楚风流摇头,“也许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一战,抗金联盟胜了更好。”
罗洌一怔:“罗洌愚钝,不解王妃之意。”
“如果抗金联盟败了,会对林阡产生依赖,需要迫切恳求林阡回来,一旦承认了他们非林阡不可,从今以后全都得靠林阡而活;但他们胜了,会有迎接林阡回来的资格,态度可以强硬。这个时候如果林阡还不回来,那无异于给盟军当头浇了一盆水。”楚风流说,“有时候,给热火浇冰水,远比雪上加霜更寒……”
“王妃?似乎知道了很多黔西那边的事?”罗洌听出弦外之意。
“是啊……林阡回不来的。”楚风流叹了口气,“他不回来。”
林阡依旧没有回来。
即使联盟先前已经穷途末路,即使联盟现在恢复意气风发。
本来,谁都可以把林阡的走看做一场考验,一次磨练,或一段反思的时间。当一切尘埃落定了,事过境迁了,所有矛盾都冰释前嫌了,所有错都承认了,所有的障碍也扫清了……
可是,落远空回应给天骄和柳五津的消息,是那样的晴天霹雳,对盟军当头棒喝——
身处黔西的林阡凤箫吟,没有答应落远空要回来,而且,落远空反复坚持,林阡执意隐居。
一场振奋军心的绝地反击,忽然间彻头彻尾成了笑话。
谣言四起,风波不绝。
徐辕一拳击在案上,曾试图封锁这样的消息,然而又如何封锁怎能封锁?!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林阡有什么理由要坚持留在黔西?!难道……纯粹为了凤箫吟!?
“全都在用胜仗等着他回来啊!他……凭何?!”厉风行来得匆忙,神情言辞极尽愤怒,拼尽了力气,搭上了性命,流血挥汗,厉兵秣马,为的是谁。不就是他吗!他竟可以真的丢弃这份责任,执意不肯回头……
此时此刻,李君前异常的冷静:“不得不说,自从我们认识胜南以来,他好像就一直徘徊在济世和隐居之间……”是的君前想通了,抗金联盟成立之前,林阡就曾经选择孤身一人去刺杀辛弃疾,无论如何,这抹不去的往事,都给了李君前提醒。
“隐居……他真的,要隐居吗?”柳五津痛心疾首。曾几何时,“隐居”二字,是柳五津挥之不去的心结。他永远记得在大散关的那一侧,势要退隐江湖的妻子,离开时的决绝,五津,不如与我一起,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柳五津的脚,始终没有迈出一步。那是为了抗金,是的,抗金。“抗金,真的比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还重要吗?”妻子最后问他,他坚决回答了是。可是这世上,有些人会为了追逐幸福,而放弃抗金吧……
“如果……如果是这样……看来真的要去问林陌……”柳五津语气发颤,他当然知道,林陌再怎样的文韬武略,也绝对不可能取代得了林阡。
“不,我说过,如果是这样,盟军亲自去黔西兴师问罪。”徐辕冷冷说。
愤怒中的盟军诸位首领,竟然没有异议,全部同意去黔西兴师问罪!
范遇从帐外经过,听到这句,轻轻蹙眉。
有一种怀疑,范遇早已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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