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敌人在战斗力最弱的时候,而我方,当然要选防御力最强。
盟军派遣出的百十武士,尽皆出自塑影门。这般用人遣将,是诸位军师深思熟虑所得:不错,最适合对战蜮儿的就是塑影门,因为,能对抗含沙射影的本领,惟塑影门一门有之——
从水弩角度考虑,其含沙而喷射,或喷人身体,或喷影。“我们每个人都善于保护自己,真气、内功,学来就是护体,再简单不过。但影子该怎么办?如何去护住影子?”这个问题,是含沙射影的最根本最关键。一生随行的影子,谁平时注意过它?若言真气是身体的结界,那么什么是影子的结界?
当影子成为了此战的累赘,每个人的死穴,才不得不令人反思。
“消除影子”对于当时的盟军来讲,根本就是个空想,而哪怕只要有一点影子,水弩都还会喷沙。看似无计可施,但范遇说,“既然影子无法消除,不如多造一些影子。”减不掉,那就可以加。塑影门便如应运而生般,填满了范遇的这个想法。
虚实交迭,一人多影——塑影剑法,素来有“影先至,剑后达;影左出,剑右落;影未行,剑已至”之称。与相近剑法不同在于,其余剑法通常人不动剑快,而塑影剑则是人剑齐动,同时剑对人移,先虚己而后虚人。故而对对手而言,塑影剑法比平常剑法更快更玄。当年九分天下之陈羽丰,即是出自塑影门,被公认为川蜀第一剑。剑之造诣,出神入化。
塑影二字,皆由剑法写尽。
塑影门人人精通此术,可谓入门必学。水平高低,只在影子的多少,速度的快慢而已,足以迷惑那群本就衰竭的水弩,以达到盟军中最高的防御力。而攻击性——因为在内陆,水弩会久而久之越战越弱,直到蜮儿的结界破坏,直到某一剑刺进去……
这一刻,蜮儿虽然对范遇的计策似懂非懂,但看着塑影门的同时,嗅出了那不容许她离开的杀气,如是,蜮儿忽然冷淡地笑起来。
笑容一旦出现,陈安陈静当即身先士卒。
以逸待劳多时,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塑影门尽数举剑相迎,势在必得。
厉风行起承转合得完美,塑影门进退衔接得巧妙,那哀到极致笑容太过勉强的蜮儿,横冲直撞穿过人群,却不再是从前那样的杀人于无形所向无敌,而是在剑林锋雨中寻找出路不遂!
这场战争,起始就是蜮儿输了,越持久,越如此。对付一个本身并无杀伤的所谓强敌,先断其左臂,再斩其右手,足矣。
鬼蜮的风头,出得了一时出不了一世,毕竟是新人,如何能来挑战联盟这般雄厚的实力?论才智,连金陵、范遇万分之一都不及,论武功,只是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可堪与李君前厉风行等人相提并论?鬼蜮只不过是盟军征程上的一个插曲罢了,微不足道。
石中庸欣赏着盟军这一战的配合巧妙,此刻远观塑影门的坚劲实力,不免为指挥战局的陈静动容,看不出,平时看她一个唧唧喳喳的中年妇女,作战时竟然真有领袖风范。也罢,从前自己偏颇,总是闻知她到而退避三舍。今次督战,倒是有些吃惊。想想也是,那个九分天下陈羽丰,还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水弩除尽,蜮儿手无缚鸡之力。
“看来陈旭的计策真的用不着了……如果没有后援,蜮儿必将结束在这里。”石中庸放下心来。
如果没有后援……
但不到最后,又怎知没有后援?
蓦地,石中庸嗅出背后一道骇人杀气,紧随着就是一股强风猛然掀起,铺天盖地而来!石中庸本想转头,却被风力冲着转不过去。
飓风过后,临近之处,人人脚底不稳,脖颈腿脚酸疼。那彪悍身影由远及近,在塑影门围剿蜮儿中途降临,挥臂一振便创山崩地裂之势,不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除了金南第二东方雨还有谁人!?
爱徒心切的东方雨,飞掠树顶而来,突破盟军重重外围,一声怒吼双臂为刀,掀翻了此处原本布阵紧密的塑影门群雄,若非亲眼所见,不知在他掌下的,究竟是一群蝼蚁还是一支大军……
好在东方雨接应的人马都被盟军固若金汤的防守挡在了河岸那边没能及时赶来,也好在塑影门门徒大多初识东方雨而无知无畏,见是劲敌,遇强则强,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势要将他拿下。
“义父!”蜮儿脸色一变,亲眼见东方雨防不胜防,再凌厉的攻势,还是难敌这群体攻击,久之,连东方雨臂上都被血染红。
她为了奔向东方雨那里,蓦然停止笑容,恰好轮到陈安陈静双剑合阵,陈静一怔,不忍杀之,然而陈安却见机行事,乘人之危,一剑刺向蜮儿肩背……
蜮儿霎时鲜血四溅,应声倒落在地,东方雨见状脸色铁青,大喝一声,恶狠狠一掌便往得意之中的陈安劈来,陈静脑后生风,情知不妙,救弟心切惟能冲到他背后,硬生生替他挡了这一掌,石中庸相隔较远,大惊失色,看陈静也晕死当场、而陈安呆若木鸡,赶紧横刀疾行,强行逼停了东方雨下一掌!
抵挡了这悲愤一击,石中庸面颊上全是冷汗,握刀亦有所不稳,东方雨反手一掌再劈石中庸面门,中庸明显占据劣势,风起沙扬,脚下虚滑,连退数步,对方也是急进数步,势要取他性命,却在退让中途,石中庸沉稳不乱,重新蓄势,停步运力举刀,调动一切内力格挡东方雨。劈、砍、削、刺,无不派上用场,维持了将近十招,倒也是能和柳五津不相上下。然则东方雨毕竟威猛,再十招开外,武功与气势已经压倒性地取胜。
直到有祝孟尝赶来舞大刀襄助,石中庸才情势骤缓。祝孟尝半个胳膊吊着还行动不便,却因为来得及时,替石中庸解了一时之忧。
东方雨战到癫狂,大笑三声:“不过如此!”
石中庸祝孟尝一怔,东方雨从来都是先声夺人。
说的同时,东方雨麾下三鹰也已突围至此,东方雨将蜮儿交托给三鹰之首:“先带她走。”
“义父……”蜮儿醒转,噙泪,她当然知道,先声夺人的背后,也隐藏着敌众我寡,不管东方雨怎样彪悍。
“这里有人识破了你。蜮儿。”东方雨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紧接着适才的“不过如此”,向盟军示威:“谁敢拦我!?”
一声怒吼,谁与争锋!片刻之后,战地仅传来断续回音,于谷间此起彼伏。
“好大的口气!我来拦你!”落在东方雨身前的那个人,原是那威风凛凛、战神气概的风鸣涧。
“你?就凭你一个吗?!”东方雨冷笑,嚣张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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