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空气中似乎总是充斥着淡淡的咸味。
偌大的房中一片黑暗,灯光透进来最初是浓浓的白,一圈圈变淡,最后散作了难以捕捉的光晕,缭绕在床上床前一躺一站着的两个人身前。
两人的表情都在夜色中难以捕捉。
唯一清晰的是那个修长挺拔的侧影线条绷直了一些。
微风带动轻柔的窗帘上下浮动。
床上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周谦正从床上坐起来。
片刻后他听见白宙开口:“这个问题,其实我从前一直没有特别想过。”
大概是因为他们认识的时候双方都太小,而又几乎天天都待在一起的缘故,所以高中时期的白宙从来都理所当然地会认为,他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无论以什么样的名义。无所谓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直到发生了这场他本不在他预计中的长达七年的别离,有些问题才从深处浮到了水面,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
周谦是个那么不喜欢孤独、害怕寂寞的人,他的周围始终会有一群朋友围绕着他。那么,会不会有一个人跟他的关系好到,胜过从前的自己?
甚至,他是不是可能有过了交往的对象?如果失恋,他是不是会叫上一堆人陪他喝酒哭闹,第二天再笑嘻嘻地开始朝前看?
不过,无论与身边的人看上去有多么亲密,周谦都应该不会投入太多感情。
他喜欢热闹,也有足够的吸引力,总是能让很多人环绕着他,他的周围永远充满热闹与欢声笑语。乍一看他好像确实是最世俗的那个。可仔细看,他又分明在这俗世中冷眼旁观,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
他太清醒、把人和事都看得太明白,所以总能不带眷恋地离开。
这样的人,谁能抓住,又该怎么抓住?
白宙缓缓开口:“我没有具体定义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早已把你看做我此生最亲密最重要的人,我们的关系包含了朋友、兄弟、同学,还有——”
周谦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宙哥,你转过来?”
此时的周谦,长裤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他只穿了一件长长的白色衬衫,领口歪歪扭扭,前三颗扣子都是松开的。
右肩露出了大半,下面是一截笔直的锁骨,前端盛着浓浓浅浅的光影,后端则藏进了白色衬衫深处。
在白宙转过身的那刻,周谦双手撑在床上向后仰,右脚则抬起来放在了靠近白宙的左肩的位置。
那一瞬,白宙的目光似乎滑过了短暂的错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是平时那副随便周谦怎么胡来都可以的表情。
只是他肩颈与手臂的线条明显崩得愈紧,瞳孔更是深得看不见底。
周谦看着他笑,缀着微光的灵活脚趾一点点下移,碰过一颗颗纽扣,最后停了下来。
屋外的风大了些,将原本只开了个缝隙的窗户彻底推开。
窗帘飞舞起来,在浅光之下如鬼魅的剪影。
周谦仰起头,恰好看见风拂起白宙额前的碎发,此刻他双眸里倒映出的黑影浓到化不开。
面露非常满意的笑容,周谦说:“好了。确认清楚了,大概……15%吧。”
白宙:“什么15%?”
周谦没答,只是又问:“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所说的那些关系里面,包括——爱人吗?”
“宙哥,你喜欢我,是不是?”
问这话的时候,周谦先是盯着白宙的眼睛看,很快之后就朝下瞥,意味深长地落在了他脚掌下方不远处,一块被布料包裹的地方。
“你看,你不用回答,我已经知道了。”
猝不及防间,周谦的脚腕被一只有力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了。
把周谦这支腿往左一掰,白宙身体自然挤入他两腿之间。右手贴上周谦的脸,白宙俯身与他额头相抵。问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又沉又哑。“会对别人这样吗?”
“我就说你完全没懂我。真不知道小时候都给你留下什么糟糕的印象了。”周谦在白宙的注视下笑着道,“不过……嗯,这回好像可以降到9%了。”
白宙没说话,也没动,他放在周谦小腿上的手掌似乎已经僵硬到无法动弹。
侧过头,周谦在他耳边道:“你的手可以再往上面放一放。我允许了。”
“周谦……”白宙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但即便是这样也没再有什么动作。
“嘘——”
周谦观察了白宙一会儿,把他推离自己后,直起上身跪坐在了床上。“要不你闭上眼睛?”
白宙如他所言,闭着眼问:“你想做什么?”
周谦开口:“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闻言,白宙继续闭着眼,他静静等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等来周谦的任何动作。
他只是忽然听见周谦开口道:“宙哥,我好像……有点亢奋了。”
周谦说的亢奋,是真的精神上的亢奋。白宙发觉到什么,睁开眼,还来不及问,已看到周谦光腿光脚跑下床,然后直接奔向楼下的样子。
他的动作又快又重,带动木质楼梯发出很大的声响。
察觉到些许不妥,白宙没有直接追上去,而是立刻跑到窗边,果然看到周谦从房子里跑了出去,此刻正在往沙滩上赶。
白宙单手撑上窗台,一跃而下,直接跳了下去。
周谦离开别墅,一路奔向沙滩,然后跳进了海中,半边身体都淹没了。
他听见身后传来白宙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便大笑着转过身,从地上抓起两把泥沙朝他扔了过去。
“宙哥,来游泳吧,比谁游得快?”
周谦一边朝白宙扔沙子,一边笑,俨然一副过于兴奋以至于成了小疯子的状态。
白宙朝周谦伸出手:“嗯。我陪你玩。但你要过来一点。别往海深处走。”
周谦没听进去,一头就扎进了咸涩的海水中,然后朝远处游去。
周谦其实也没想到会在副本里犯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蓝港市这个地方太特殊,以及他这回待了很多天的缘故。
可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没有镇定剂的情况下,他现在每一个细胞都在充斥着快乐与亢奋,非得要通过某种方式发泄出去才行。
在这个没有太阳的世界,海水太过冰冷,海风也过于巨大。
白宙虽有心陪周谦撒野,但毕竟担心他被冻出病来,于是很快大步上前拦腰把他抱了起来。“咱们回家玩。”
现在两个人的白衬衣都湿透了,沾上泥沙后衣料变得很滑。以至于在周谦非常不满的情况下,轻易就从白宙身上挣脱了开来,直挺挺地就摔进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