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之后,我回到洛阳修整了几天后,去了趟青阳观。
杨诚似乎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变化,当我坐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脸上还有些不自然。
“县主……”
“杨郎是不是怪我回来洛阳没有先来找你,才不说话?”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猎场回来以后,皇帝舅舅就赐了我一把重剑,这几日找了几个师父学剑,每天都累死累活的。”
似乎怕他不信,我伸出手给他看淤青。
杨诚一惊,急急道:“县主金尊玉贵,又何必如此拼命呢?”
他想要碰我,又碍于男女之别,踟蹰一下,只叫道童去取药。
我饱含爱意地看着他,“杨郎不必担心,我没有什么大碍的。自从上次病愈,我便发现自己仿佛又如神助。不止气力不输男儿,而且骑射武艺一跃千里。以前几个月才能练成的剑法,现在只需几日。这次去猎场,我技压群雄,舅舅连震天弓都赐给了我。”
杨诚怜道:“千金贵体,如珠如玉,何必与匹夫相争?万一伤到了自己……”
“不会有万一的,”我接过他的话头,笑得甜蜜,“只是杨郎,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何事?”
“那日在猎场,我见你十步之外以木枝杀蛇,云平竟不知杨郎武艺竟然如此高绝。不过想来也是,当日你救我,斩杀的可是妖魔啊。”
杨诚一愣。
我复又抱怨道:“宫里找的那些武师一个个碍着我的身份根本不敢教我什么,祖母也是,我说要习武,她只当我是在玩乐。但我是真的喜欢嘛!所以杨郎,可不可以你来教我,就在安国公府。”
“我……”
“我们刚刚定情,我日日都想着你。杨郎,你难道就不想与我多呆一些时间吗?”我嗔怪道,“况且这样以后我们能常常见面,我方便许多,不用总爬那么多山路。还是杨郎你把当日说的话全都忘了?说来也奇怪,怎几日不见,你就如此冷淡……”
观摩了一会他逐渐僵硬的表情,我才语调幽怨地吐出最后一句: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杨诚有瞬间的应激反应,但很快镇定下来,“我只是担心,这样对县主的名声不好。”
“怎么会呢?”我笑眯眯道,“只要祖母和皇上站在我这里,这刘姓天下,谁又敢说我半句不好。”
“这——”
杨诚似有犹豫。
“难道,杨郎那日都在骗我?”我颦眉似恼,“杨诚,你怎么今天一直怪怪的,是不是……”我盯着他,轻起疑窦,仿佛想用目光一寸一寸刮下他的皮。
杨诚呼吸一顿,故意又拖了片刻,才装作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好吧,那就依县主所言。”
这一次话语里倒是带出些许亲昵。
我终于心满意足,先前的怀疑仿佛全抛脑后,有功夫计较起别的事来,“杨郎,你怎么还总是县主县主的叫我。”
杨诚一下卡住。
我笑一下,徐徐讲道:“你我既然已经定情,实在不必这样敬称了,像那日不就很好嘛?不过杨郎怎知我名字里有个宝字?云平名宝稚,母亲取过小字,唤穉蜂儿……”
对面人衣袖下的手渐渐蜷起,脸色也带出几分不自然。
不过很巧,软芳见时候不早,适时过来打断了我:
“县主,时候不早了,该下山了。”
我只作一无所觉,施施然起身。
临走之时,还记得与我的杨郎快乐地道别:
“杨郎可记好了,下次见面,万不要一口一个县主叫了。”
……
回宫之后,我便以信奉道教,想方便跟随青阳观道长修行为理由,向太后提出偶尔在宫外暂住的要求。祖母怜我,又知我素来与青阳观走得亲近,自然予我方便,甚至准备帮我安国公府里修一个道观。
不过等我忙完入驻安国公府事宜,第一次请杨诚过府,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那天,我换一身练功服,被簇拥着前往练武场。软芳一边走,一边告诉我:“杨道长一早就来了,已经等了许久。”
我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一下。
似乎听到动静,立在场中、一袭蓝色大褂的道士缓缓转过身来,依旧是俊美无涛的一张脸,挂着道观中常见的笑,浅淡而柔顺。
我一顿,面带笑容地迎过去,“杨郎。”
“县主。”杨诚恭谨行礼,是很标准的宫廷礼仪。
我挑了挑眉,“杨郎怎么又忘了上次见面我和你说的话。”
杨诚一顿,“宝——”
似乎是难以启齿,又似乎是天生的拘谨克制,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个“宝”字。
宝,宝稚。
他竟没有跟着这时代大多数人的习惯叫我的小字,而是称呼名字,只是这样熟悉起来,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我兴味索然,视线拉低,观察起这人衣袍上一只低飞的蜻蜓。
一会是不是要下雨?
“宝,宝儿——”
他终于叫出口。
我蓦地停住,视线缓慢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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