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商亦纣回来那天,临城又下起雨,整个城市被牛毫般的雨丝拢上一层皮,白雾雾的,朦朦胧的。
在家收拾了一天,浑身弄得酸软,虽然外面在下雨,但顾止还是准备出门透透风。
念头刚起,手机响了,顾止翻开一看,连拢约他吃晚饭,地点在她家。
顾止应了声好,估摸着连拢回家的点,驱车赶往她家,到地方时,商亦纣下飞机了,给他发了张照片。
他一手按门铃,一手回了个好,接下来商亦纣似乎还说了什么,但连拢拉开门了,当着人面玩手机不礼貌,他没来得及看,就把手机揣回兜里。
“顾哥!”徐妻的身影从连拢背后窜出来。
顾止笑眯眯的打了一圈徐妻,“胖了。”
工作室的旧人都回来了,除了徐妻,宋玉待他不错,反正都是当助理,在谁手底下没什么区别。
连拢揶揄似的附和:“可胖太多了。”
徐妻啊了声,“没吧没吧,本来就不高,再胖了还得了。”
“逗你玩的。”
顾止话音刚落,厨房处传来轻响,他循声望去,是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个很高,微胖,鼻梁上挂了付眼镜,笑起来颇为老实,顾止虽然没见过他,但看他自如的进出厨房,想到了连拢无名指上的戒指,也差不多猜出来了。
顾止随着连拢往里走,调侃道:“不介绍一下?”
连拢斯文秀气的脸红了一片,惯性的抬了抬眼镜,“梁杰,我未婚夫。”
他们走到餐桌边,梁杰顺手给连拢拉开椅子,侧首熟稔的亲了亲连拢的发顶,连拢耳朵根一道红了,她低声同梁杰道:“朋友在呢!”
梁杰没说话,友善的跟顾止点了点头,笑着回厨房端菜。
连拢细声道:“坐。”
顾止坐到徐妻旁边,看着一桌子菜,道:“连姐好福气啊。”
连拢笑了笑,很快,梁杰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
吃饭间,徐妻一直在说他前些日子回去相亲遇到的奇葩对象,连拢偶尔说一两句,但梁杰坐在她身边,除了给她夹菜,就默默的吃饭,整个过程一句话没说过。
顾止有些奇怪,后来梁杰特别主动去洗碗了,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仨,顾止才低声问道:“梁哥是不是不爱说话啊?”
“不是,”连拢瞧了眼厨房,眉毛弯了弯,尽是温柔,“他是哑巴。”
顾止略有些惊讶,但很快收起,徐妻见状道:“顾哥是不是也很吃惊?”
他看了眼连拢,见连拢似是不在意这些,他才道:“是有点。”
但不是惊讶连拢找了个哑巴男朋友,而是连拢家里出了名的规距多,从连拢成年开始,就给她定下找男朋友的众多条例,一不准是外地,二有房有车,三不能有兄弟姐妹。
顾止问:“你家里能同意?”
连拢摇头:“不同意。”她抬着眼镜,目光柔软却又坚定,“但我不会放弃。”
“你回来找我合作,也是因为他?”
连拢点头。
徐妻插话:“我要为你们的爱情歌颂!”
“别歌颂连姐了,”顾止失笑,“你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你的十八个相亲对象吧!”
“啊!顾哥你不要提了!”徐妻哀嚎连天,还没嚎两句,手机响了起来,他苦巴巴的看了眼手机,“我去接个电话。”
徐妻一走,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考虑好了?”
连拢选的这
条路可算得上是困难模式了,顾止不是打算劝她放弃,只是希望她能想清楚,结婚不是谈恋爱,靠三分热度就能维持。
“嗯,人一辈子动心不了几次,也疯狂不了几次,”她捋着垂下来的额发,别到耳后,“我前面的人生平淡够了,我想为他疯狂一次。”
“疯狂一次吗?”
他蓦地想到了商亦纣的求婚书。
不,是求嫁书。
商亦纣跟他说,这是他去的那个国家独有的誓词,他很喜欢,所以手抄了一份给顾止,其余也没多说什么。
事后,他去搜的时候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个国家既开放又封建,他们支持一切相爱的人,他们又认为妻子是丈夫的所有物。
商亦纣是在告诉他——
我愿意成为你的所有物。
又病态又疯狂。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梁杰出来了,虽然梁杰不会说话,但连拢说他游戏打的特别好,正好他们闲来无事,就扎堆一块打游戏。
时间一晃而过,顾止再抬起头,已经要凌晨了。
这么晚了,不好继续留下来,他开车了,便先送徐妻回家,回自己家途中会经过工作室所处的大厦,他余光瞟了眼,却不想看到了一道熟不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的身影。
商亦纣?!
顾止人都傻了,急忙把车停到路边,空中还飘着细雨,他撑着伞匆匆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
许是深夜了,周遭没人,商亦纣连口罩都没戴,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前颇显狼狈,狭长深邃的眼眸里黑郁沉底。
商亦纣望着他,却不言一语。
顾止被盯的有些发毛,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猝然间被扯入潮湿的怀抱。
商亦纣仍不说话,把他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顾止就会不见。
“你怎么了?”顾止被勒得难受,商亦纣很不对劲,他能直观的感受到。
僵持了好一会,商亦纣终于开口了,一说话,嗓音沙哑至极,“你不在家。”
顾止:“我是出门了。”
商亦纣沉声道:“你不回我消息。”
“我……忘了。”
不是故意,是真忘了。
但顾止觉得这些都不是重点,“你怎么大晚上在这?”
商亦纣抿了抿唇,垂眼看他,“散步。”
散步?
从他家开车到这要二十分钟,从城南金域要两个小时,试问他散那门子的步,散这么远?
“你不是见周导和徐津了吗?”
商亦纣松开顾止,接过伞,“没去。”他看着顾止湿了一大片的胸前,眸光黯淡,“回家吗?”
顾止见商亦纣兴致不高,也消了继续问的心思,商亦纣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他原本打算送商亦纣回城南金域,但又想到路程遥远,商亦纣坐了一天飞机,可能吃不消,便直接回家了。
商亦纣去了浴室,顾止去给他找衣服穿,结果走到衣柜前,发现柜门没关,里面空荡荡的,他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他嫌衣柜里的味不好闻,把衣服都拿出来塞箱子里了,敞开柜门袪味,结果忘记把衣服挂回来了。
浴室水停了,没一会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顾止把衣服递给商亦纣,他回头想把剩下的挂起来,刚走两步,脚步忽然滞住了。
他转身望向商亦纣。
商亦纣的神色恢复正常,他温声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顾止蹙了蹙眉,凑近商亦纣“你……”
“我?”
“是不是以为我跑了?”
商亦纣反问他:“跑什么?”
顾止叹了口气,他可以肯定商亦纣在装傻充愣,心里浮现既无奈又心疼的情绪。
“我不会走。”
商亦纣轻笑:“走去那?”
“商亦纣,”顾止唤他。
商亦纣的笑略略僵住。
他重复了一次,“我不会走。”瞥到他眼底的乌青,忍不住问道:“你这几天好好睡觉了吗?”
商亦纣点头:“睡了。”
他想到无论何时的秒回,嗓子眼发紧,“是只睡了,但没好好睡吧?我消息一响,你是不是就会醒?”
商亦纣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示意他别多想,但还是解释道:“我睡眠浅。”
顾止好久没有这种又来气但又无处发泄的感觉了,“上次临走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没听进去?”
商亦纣手微顿,而后他弯了弯唇角,“听进去了。”
听进去个屁。
“算了。”
顾止泄气,转身回房间,拿起睡衣去洗澡,其间没在看商亦纣一眼。
待他回来,商亦纣已经躺上床,双眼紧闭,瞧起来是睡着了。
床头柜边摆了一杯温牛奶,顾止就着奶吃完药,利索的钻进被窝。
他们依旧是一人一床被子,互不打扰。
顾止睡了一上午,所以到现在不是很困,他闭着眼躺了快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
忽然,被子掀了个小角,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他的腰间,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似乎确定他是睡着了后,呼吸落在他的后耳根。
就这么保持了许久,久到顾止真的快睡着了,一个轻柔的吻落到了他的脖间,犹如羽毛抚过,炽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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